《蝶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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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双飞-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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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隐澜掀开侧帘望了望离去的背影,苦笑叹息。男人啊,柔情万千又如何?难抵抗纵横
捭阖的诱惑。这样的男人,爱不得,爱上这样的男人,就要有雅量接受自己永远无法独占他
们的目光。她从来不是有雅量的女人,所以,这六年里,任凭相思成灾,也不曾找过“他”
。骄傲,或是胆怯?

  突地马声嘶鸣,马车一沉,硬生生止住了走势,将车上人神思震回,问:“什么事?”

  坐在车头的常容面色灰白:“宣……公子,有人拦路。”

  宣隐澜道:“问他们要多少银子?”

  “不,不,不是,啊!”常容尖呼,没命鞭策马臀,“驾,驾!”车子在马的奋嘶中重
新启动,跌撞不稳地飞滚车轴。在车厢中摇摆难定的宣隐澜听见了两名侍卫与人交手的刀剑
交鸣,明白了当前情形是常容欲趁乱带她逃离险地,但是,直觉示警:此事不会这么简单。

  女人的直觉果然不是盖的,常容滚胖的身子球一样被踢了进来,嘴里犹自不屈不挠地大
喊:“宣公子快逃,歹人作乱,危险!”

  一直认为电视剧里那些太监仆役们对主子的愚忠不二不太真实,今日见得常容,才信了
,一个不是自己奴才的奴才被人袭击后连声痛来不及喊,只顾得喊她逃命。

  时间等不及宣隐澜再多制造感动情绪,别人已经追来了。车马仍处于狂奔中,一柄白花
花到刺眼的刀刃撩开车帘,一个站在车辕上黑衣蒙面者矮身扫了一眼车内,闷声道:“这位
想必是名震四海的宣相喽?”

  如果不是身处劣势,宣隐澜很想跟他说一句“老兄,您太没创意了,这身行头在咱们那
个世界的电视剧里已经用老了”也想回“客气客气,名震四海不敢当,不过是混口饭吃。”
但是,等、等,等一下,他、他、他说“宣相”?他知道她的身份,那……?谁有这个胆子?
王后?才如廉?良西王的旧部?哇,细细数过来,自己在这边结的梁子,事主都是能要她命
的大人物耶。

  来者显然欣赏她的无惊无惧,仰首道:“看看,不愧是一国丞相,面不更色,气不长出
,果然大家风范,咱们也别太为难宣相了罢?”

  头顶有人?不,是车顶有人。功夫忒是了得,车子奔得恁急还能呆在上面晒太阳,高手
呐。

  “宣相,兄弟几人奉命行事,主人一再叮嘱不得怠慢了,只要您能安心屈驾随兄弟们走
这一趟,咱们保证不敢有半毫侵犯。”

  这一通话,说得不像打家劫舍的匪人故作斯文,倒像是斯文惯了的人故做作匪类。

  “无耻匪类,既知道咱宣相的身份,竟敢不知死活,看咱家不跟你们拼喽!”常容疯了
似地扑上去,纠住那黑衣人的腿张口大咬。宣隐澜呼之不及,下一刻,已听得他一声惨叫又
摔了进来。臂上血流如注。

  “常公公,何必呢?”宣隐澜一时想不透自己有哪里值得人家如此尽忠拼命,拉住又要
上前的他,托住他为刀所伤的臂膊,“主人如此好客,我们也不好拒绝不是?”抬眸望向掀
帘看戏的黑衣人,“只不过,你们主人邀人作客的方式倒是独特,我的两名侍卫已魂飞九天
了罢?”

  “宣相爷放心,我的兄弟下手不重,只要他们医治及时,不致丧命。”

  “既然请的是宣某,这位常公公可以离开么?”

  “好说,到了边境,只要这位公公别太好事,放他下来又有何难?”黑衣人带出笑音道
,“早就听闻相爷仁慈,果不其然。”

  没心思听他含着淡淡讥讽的最后一句,但“淦国边境”却准确地接收到了,他们是……
宣隐澜浅笑吟吟,“贵主人有邀宣某出国一游的雅兴,宣某怎好拒绝,请两位带路吧。”

  黑衣人一愣:都说美人一笑可以倾国倾城,这位宣相爷虽然生得不错,也终究是个男儿
,怎么方才那一笑如此的勾魂摄魄?无怪乎会使一个嗜血勒瑀百炼钢化成绕指柔。

  “兄台,”虽然懒得跟他对话,但他杵在那儿,影响心情,宣隐澜忍不住出口唤,“你
反悔了么?现在,拒客上门还来得及。”

  黑衣人闷声大笑道:“在下为宣相爷驾车!”车帘掩下,马车似乎是转了个方向,马蹄
疾驰的节奏变得清理有序起来。

  宣隐澜撕了常容的一条衣襟扎在他伤口的上方,又用自己的一方雪缎方帕绑住伤口,叹
道:“常公公,看来你得忍忍痛了,估计那几位仁兄没那么好脾气赐药。”

  话音未落,一个白玉小瓶应声而入撞进她怀中。优待俘虏?宣隐澜拧塞一闻:还是上好
的金创药呢。“谢啦!”

  常容不敢僭越了奴才的本分,惶恐道:“宣相,别折煞老奴了,老奴未能保护您,已经
该死了,您就别为奴才忙了,老奴当不起。”

  宣隐澜按其臂给他上了药又重新包扎完毕,才道:“事急从全,常公公何必拘于俗礼?
这一刀也算为我挨的。”这话倒不是客气,如果没有常容的拼死一搏使她清楚了对方的武功
实力,说不定她也就冲上去了。现在,为了免受无谓的皮肉之苦,还是乖一点,伺机而动。

  “宣相,奴才可以求你一件事么?”

  “说。”反正现在是自身难保,还怕他狮子大开口吗?

  “奴才求您等一会儿别要他们赶奴才下车。”

  咦?这唱得是哪一段?“为何?难不成你要与我生死与共?”我和你,没那么深的交情
吧?

  常容强忍住臂上伤痛,“咚”地跪下:“宣相,求您了,奴才就是要跟宣相生死与共。
否则,奴才回去,定是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是什么概念?

  见她不语,常容老泪奔流,扯着尖细的嗓子低声哀求:“宣相,您允了奴才吧?要不,
干脆杀了奴才,奴才真的不能撇了您自个回去!”

  这是……犯贱?除此别无解释。宣隐澜翻飞着密长的睫毛:宁死也不回去?回去又没有
洪水猛兽,往前走才是生死未卜好吗?

  “宣相,您还记得梁夫人吗?”常容观她神思迟疑,只得搬出狠招,“便是那个您还是
监察御史时,那个因贪污受贿、奸污兄嫂被您斩了头的梁刺史的夫人,在王上、王后率众臣
及家眷游园时乔装侍女冲出,刺了您一刀的那位梁夫人。”

  化成灰都记得,那女人可是她完美无暇的玉背上留道浅疤的制造者呢。“那又如何?听
说她后来病发身亡了,与你有干系?”

  “她不是病发身亡,而是让一柄钝锯一寸一寸地将她的头给锯了下来,因为锯过于钝拙
,时间拉得太长,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已把自己的全身给抓得稀烂如泥。”

  “停!”宣隐澜好玄把一早吃的那碗银耳燕窝粥给奉献出来,掩着嘴,“常公公,我想
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恶心我,请尽快!”

  “是老奴监的刑,老奴在宫中不算个清白人,也惩过贪财的小太监,但梁夫人那个恐怖
的死状却是老奴生平未见。”

  “你监刑,你是王上的贴身太监,你来监刑,那下命令的人是——”宣隐澜明白了,有
人为她徒造了杀孽,估计那位死者在咽尽最后一口气前还在用最恶毒的诅咒施予了她。老天
,莫非在王权里,一条人命当真贱如草芥?

  “所以恳求宣相,您别扔了老奴,如果老奴独自出现在王上面前,死状会比梁夫人更难
看!”

  她相信。梁夫人那时,他尚未看破她的女儿身份,已经造下令人发指的杀孽;此次,他
不会因为常容是身边人而变得仁慈。“我原本想让你回去送一个口信的,算了,反正也不晓
得对手是谁,我们就同生共死吧。”

  “谢宣相,老奴谢宣相。”常容的欣喜若狂几乎使人错觉他们是一趟繁花似锦的旅行,
而非一场生死不明的绑架。不过也没错,他们的确没受“绑”。

  她掀开车帘探出头去。辕上驾车的黑衣人眸内警意一闪,问:“宣相有何吩咐?”

  宣隐澜满面的斯文无害,笑如春风地道:“这位仁兄,多谢您赐药,多谢您不辞辛苦请
宣某这一趟,敢问阁下那位好客的主人如何称呼?”

  黑衣人仅露于外的精眸不再迷惑于“他”的美貌,道:“宣相稍安勿躁,到了,您自然
知晓。”

  宣隐澜有感觉他绝非是跑龙套的小角色,并不易对付,放弃多费唇舌,转头望向车顶,
一个与车前黑衣人打扮无异的另一黑衣人正稳稳当当地盘踞在上面,她悠闲地道:“这位仁
兄,劳烦您了,上面还算凉快吧?”抽身而回,闭目养神。

  车顶黑衣人傻愣片刻,尔后糊涂复茫然地望向下面的同伴,后者扬声大笑,甩臂扬鞭,
车子飞奔得更快了。

  *****

  帅府正堂,灯明烛亮。以跋扈恣意的巨大“帅”字为背景的帅椅上,戎晅扶案而坐。两
侧,厉鹞居左,伯昊居右。堂下,一干将领或坐或立或跪,轮番汇报白日战况。

  “臣率精兵三千,按厉帅所布,早早埋伏在千云山腰上,听得号角三长两短,冲下山来
。不出厉帅所料,畲军实在是始料未及,勉勉抵抗,跳蹿狼狈,我军以三千之寡痛歼敌方三
万之众,其主将更为我军所伏,实乃奇兵制胜。若非我大煊国国运弘昌,若非我王上英明圣
伟,若非厉帅运筹帷幄,此等战果实难想象!”

  戎晅懒懒地以指击案,马屁拍得倒还舒服,好在是最后一位,否则真怕耐心折腾光光,
一个不经意斩了这位善于演讲的人才,那他岂不成了煊国史上首位以掉脑袋的方式来奖赏获
胜将领的君王?“好,非常好,”戎晅清越出声,“厉将军,你可要把众将领的功业勋劳给
一一记牢,回京之后朕要按功行赏。”

  “是,王上。”厉鹞挥手示意犹跪着的部将平身归座,“此次重创畲军,比及上役有过
之而无不及,畲军至少在三年之内难复元气,良城百姓会有一段安宁日子可享。”

  戎晅淡淡地笑道:“那苛勍所求的淦国援兵不知到了么?”

  厉鹞甫启唇欲答,一直微闭双目、含笑在侧的伯昊突然开眼,道:“厉将军,你的哨卫
送信到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戎晅也是不解,厉鹞正要详问,堂外人影一闪,高声传进:“将军
,小人收到城外千云山哨卫传信,特来禀报将军。”

  厉鹞向伯昊投去诧异一瞥,迈下堂,接来信,展阅毕,将油纸信笺呈到戎晅案前,“王
上请看。”

  “将军认为该如何处理呢?”戎晅长指扣在那纸薄笺上,黑眸凝望过来。

  “多事之秋,臣想亲自走一趟。”

  “有劳将军了。”

  伯昊摸了摸了鼻子,咕哝道:“好事近了么?”或是,好戏近了?

  ****

  千云山,横跨煊、淦、畲三国地界,因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向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山上树木苍翠,长年云环雾绕,因此得名“千云”,不过那指的是白天的千云山。

  黑夜中的它,暗廊巍峨,魅影幢幢,阴气郁重得诡异。此时际,松柏相夹的山道上,马
车的疾蹄轴转声传来,因为时处夜里,尤其悠远响亮。

  “他怎么了,半天全无一点声息?”车顶上的黑衣人乙贴耳听了听,疑讶地问。

  辕上的黑衣人甲挑帘,火折子映在一张鼾息沉重的胖脸上,里面,那位令他称奇的少相
秀眉轻蹙,密睫如扇,睡相极其优雅,不得不再次称奇,道:“睡着了。”

  “睡着了?”黑衣人乙险险从车顶摔下去,“天下有这等没心没肺的人质?”

  黑衣人甲却与他的认知完全相反,遭人掳劫者,能表现的这般镇定自若的,有两种人,
一是如兄弟所说没心没肺,二是无惧生死,他不认为这宣相属于前者。

  他不知的,宣相也不属于后者。她怕死,怕死得要命。但是打不过逃不脱,还能怎样?

  “马上要入煊界了。”

  “十几里的路,没什么打紧。”

  “切莫大意,过了这十几里也不代表完全安全。”

  他们不是煊国人。宣隐澜黑暗中闪开明眸,几片深色碎缎从车的后窗无声无息的飘出去


  *

  厉鹞鹰隼般的冷眸锁住疾驰中的马车,多年征战冶炼出来的警觉及天生的机敏告诉他:
不寻常。此地征战已久,寻常商贾无胆经此送命;马步态轩昂,车宽阔高奢,一望即知马非
凡品,车非庸属,寻常商贡用钱堆不出这等气派;可以在疾驰中的车顶盘坐如石,轻功必至
上乘,寻常商贡未必请得起这等高手;驾车人举手投足贵气逼人,寻常商贾——若真是商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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