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太平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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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太平长生-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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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好挂个干政罪名。可这也绕得颇大,不像父皇行事作风。
真真圣心难测!

“爷想甚麽这般入神?”
猛一顿,见已快进城东,遂道:“也没甚麽,子敬。”
子敬轻道:“爷说今儿也不是一无所获,突地没了下文,叫奴才心里惶恐。”
“其实说来也容易。”我略略说了今晚之事,方道,“你看那酒令。虽是短短几句小令,却也透着学问。”
“还请爷明示。”
“先是那个色子,掷出的点数太过齐整,总透着学问。”我想想霓月,不由笑了,“还好是她,不然真不晓得今儿要闹成甚麽样儿!”
“影儿这般是否太过冒险?”
“不打紧。”我淡淡道,“影儿是聪明人,晓得如何应对。刘钿死都想不到,我的人,竟敢明目张胆来个偷梁换柱。”
子敬又道:“那小令又有甚麽讲究?”
我耐心道:“先说白槿那个。明摆着挑起他不臣之心,甚麽‘思归题、心不愿、身远游’,白槿那话儿,若是有心人记着了,到父皇耳根处吹吹风,没事儿亦作有事儿。”
“那白三王子岂不危险?”子敬惊道。
“无妨,这不过是看我的动静。”我摆摆手,策马转过街口,前面小道折西,就是双柳巷了,心里不由一宽,“好歹是刘钿做东,闹出来,他亦脱不了干系。”
子敬恍然大悟道:“难怪刘钿请了二位王子。这麽想来,慕容王子的,也是一般意思。”
“大体不差,不过他挑着慕容,是用‘情’字罢了。”我叹口气,这招儿颇的狠毒,就算我面上过去了,难保慕容不会记恨白槿,“最厉害的,莫过于刘钿自个儿那一首。”
“那不是戏作之词麽?”
“就是玩笑话儿,才见真心。”我叹笑道,“那小令,明明是用阿蛮口气来说,当我听不出麽?甚麽草鞋公,那不是指着刘家麽?何况刘备身世可疑,若非验明乃是王室之后,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刘钿是刺我软肋呢!”又一笑,“下一句倒有趣,‘泪眼汪汪脸皮厚’,刘备伪善,刘钿来个指桑骂槐!后一句‘吕布斩在白门楼’,意思着武人难逃一死。却又说‘孙仲谋’,那倒是个明白的主儿,论面皮厚薄,倒和刘备难分伯仲。可刘钿话儿一转,拿他娘子做文章。‘铜雀台’说的是大小乔,孙权娶大乔,周瑜迎小乔,那是妯娌兄弟,亲亲的干系。可曹植一篇文,倒叫后人颇多狎戏。我方取了刘滟,他有意刺探,故有此言。最狠的莫过于后一句——‘也来凑’!想他起始一句‘英雄否’,其心可诛!”
子敬一愣:“爷可想多了?”
我又抽了一鞭:“我倒盼着是我想多了。可你看看父皇近来言行,多有不解之处,我亦只能往最坏那头儿打算了。”
子敬惊道:“爷是说…”
“万不得已才会如此。”我劝慰道,“眼下还不会逼得我门前来。好歹一堆人在我手上,父皇总要顾忌些个。”又一笑,“最要紧的,是刘钿这般张狂,明摆着告之我,韩焉的事儿,是父皇授意。虽不明白是为着甚麽,可韩焉还活着,就是我的胜算!”
子敬摇头道:“奴才不懂。”
“没甚麽打紧,过了今晚,你就懂了。”远远瞅见那棵大柳树,我放缓马速,“该在的人都齐了,也是时候问清楚。这还得谢你赶来,韩焉醒得正是时候!”


22 出人意料


刘忠寻的宅子,不过是个二进的小院儿。平日里也不怎么出入,我碍着些个,也不便来探。到门前,自下马。子敬轻扣门环,三缓三急。
少时门吱呀一声,解语露出半张面孔,见是我,忙开门道:“爷!”
我略略点头:“醒了?”
解语侧首躬身,让我进了:“半个时辰前醒的,忠叔随爷去了大王爷府,只好找子敬了。”
刚进院子,胡大夫匆匆赶了来:“三王爷!”
我示意他前头引路:“如何?”
“身上针眼儿都是皮外伤,用了上好伤药,并无大碍。接回了骨,这都没甚麽打紧。就是身子弱,那药伤身得紧,也颇歹毒。”胡大夫边叹边行,“寻常人若是误食那药,至多难受一阵,排解了也就是了。可韩焉偏运功抵抗,反让那药劲儿渗入,又久不得排解,甚是耗损。也算三王爷救得快,否则,就不是功力丢了一半儿这般简单了。”
我猛地一顿:“甚麽?他功夫…”
“三王爷宽心,宽心!”胡大夫忙道,“亏得王爷一路上替他按摩周身筋骨,回来后奴才亦每日银针刺|穴,只要醒来后,好好调养进补…”
我摆摆手,抬腿往院里走:“他醒来这阵子可有何不妥?”
“只是不说话。”胡大夫见我脸色不对,又道,“他现在身子虚,少言语也好。”
“那现下我去见他,可会…”转念一想,又咽了半句。
胡大夫摇手道:“无妨无妨,只三王爷叫他少说话就是。”
我微一颔首:“晓得了。”

立在门前,倒有些游疑,扬手轻扣,里头静寂无声。遂再扣,亦无应。反复几次,还是不应。怕他有事儿,也就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一阵冷香袭来,没由来一抖,原是窗户大开,扬起帷幔层层。
我正欲关窗,身后轻道:“别。”
回首一望,韩焉歪在榻上,举目凝视窗外。锦被只至腰间,身上胡乱裹件紫貂皮子,深衣也不扣好,散着大半个胸膛。面色白皙,眉宇间淡淡的,说不清是个甚麽神态。
我一皱眉,行过去替他系好扣子。他也不看我,只顾瞅着远处。替他弄妥了,我起身望望暖炉,清灰冷敝,怪不得屋里冷得怕人。
我正欲叫人进来,他却懒懒道:“就这麽吧。”
“你身子不好,不该受凉。”
韩焉却又不言语了。
我立了片刻,顺着他目光看出去,原是一棵梅花树。正欲开口,他幽幽道:“罢了,还是关了吧。”
我压下满腹狐疑,扣上窗棂,重燃炉火,方道:“你作甚麽?”
他突地一笑:“只是在想,那梅花,甚麽时候会开。”
我倒一怔,韩焉又道:“似乎我该多谢你。”
我轻摇首,他复又笑道:“可我不会谢你,若是你想永除后患,不妨现下杀了我。”
我皱眉不语,他侧首望我片刻,方道:“那麽,你定有话想问我了。”
我想了想,捡张椅子坐下:“陈王为甚麽对付你?”
韩焉笑得甚是开怀:“我绝了他子孙后代,他这麽招呼我,算是客气的了。”
“说实话,韩焉。”我瞅他一眼,递杯热茶过去。
韩焉轻笑接了:“我不曾说假话。”
“若你是随意挑拨就会暴怒之人,就不是我认识的韩焉了。”我回身坐下,自饮了一口茶。
“多谢三王爷看得起了!”韩焉呵呵一笑,喝了一口,“只是这事儿干系太大,我怕说出来,吓坏了王爷你!”
“哦?吓吓看。”我淡淡道。
韩焉笑叹道:“我不过是颗棋子,自以为过了楚河汉界就是将军,谁晓得还是个小卒子罢了。”
“与刘钿有关?”我斟酌着。
“算是吧。真论起来,倒也是自个儿大意了。”他叹口气,“我想听你说说。”
“你与刘钿行至陈国,另有所图…事情败露,刘钿献出你作挡箭牌。”我踌躇着,终是答了。
韩焉拍拍手:“倒全被你料中了。”
“可我想知晓详情。”我盯着他双眼,“若是刘钿真…”
“他对不起我,莫非你杀了他不成?”韩焉似笑非笑瞅我一眼,“何况,哪一边儿都不是好人,又能怪谁呢?”
我细细体会一阵方道:“这事儿是刘钿自作主张,还是…还是父皇的意思?”
韩焉左眉一挑:“三王爷,这事儿就点到为止吧。”
我摇首道:“你是不想说,还是怕说?”
韩焉掩口笑道:“韩焉不想说。”
我望他一阵,叹口气道:“随你。”
韩焉垂目一顿:“你变了,刘锶。”
我轻道:“是麽。”
他仰首笑道:“若是以往,我这般说话,你会恼的。”
我一摇头:“是麽?”
韩焉望我一眼,轻道:“刘锶,行过来些,可好?”
我倒一愣,还是慢慢起身,行至榻侧。他缓缓拉起我手来:“好冷。”
我皱眉正欲缩手,他却紧紧拉住,一手慢慢环住我腰间轻道:“从没见过你这样儿的人,冷到骨子里去了。”
我一皱眉,他倒是笑了,仰首道:“说你变了,我岂非是五十步笑百步?”
叹口气,轻抚他脊背:“韩焉,胡大夫嘱你少说些话。”
他一笑摇首:“刘锶,我想喝酒。”
“不行。”
“那你且当我喝过酒,醉了,可好?”他轻轻挣开,目光闪烁。
“想说甚麽?”
“刘锶,你我本不该如此。”韩焉突地笑笑,面色柔和。
我轻轻坐下方道:“那该如何?”
“本不相干的人,硬是撞到一块儿了,你说是为甚麽?”他双眼一眯,看不清神色。
“我又不是神仙。”我自嘲一笑。
“还以为你会说‘造化弄人’呢。”韩焉呵呵一笑。
“真要说,也只能是庸人自扰。”我摇头亦笑。
“庸人自扰麽?”他侧目想了一阵,展颜道,“也是呢。”突地望我一眼,“刘锶,你不恨我麽?”
“为甚麽要恨你?”
“若不是我一时心急,也不会,也不会害死文思…”他垂目叹息一声。
我心里一痛:“你也不想,算了。真论起来,也不是你的错儿。”
他抬眼望我轻道:“你又想说,都是你的错儿,是不是?”
“难道不是麽?”我强笑道,“是我心急了些,若非如此,至少可保他太平几年。”
韩焉伸手抚我眉间:“这真是庸人自扰了。”
我一动不动愣了半晌方道:“韩焉,我不管你以前如何,若你愿放弃过往,我…”
韩焉忍不住笑道:“这话儿自你嘴里说出来,也算稀罕。”
我面上一烧:“你这人,真是…”
他环住我颈间一吻:“刘锶,你可晓得,我要的,你给不了,如同我要的,你给不了一样。”
我几乎不曾想,冲口而出:“你要甚麽?”
韩焉一愣,方笑道:“我最想要的…头一件,不说也罢。第二件,我早知你做不到。第三件,说也无用。”
我倒笑了:“我听得云里雾里的。”
“早说了,我醉了。”他轻笑道,贴着我颈侧轻道,“你真的来了,我真是没想到。”
我心里一动,正要言语,他却抢道:“可你来了,一边儿我感激你,一边儿,却更恨你!”
我一皱眉:“怎麽说?”
“私心里,我是想你来的,可另一边儿,你我身份太过特异,来了,怎不叫我猜疑?”
“你怀疑我是故意来的,救了你的命,好叫你为难不成?”我眯眼轻道。
韩焉笑眯眯道:“若你是我,也会这般想。”
我叹口气:“那你为何送信叫我来救?”
“有麽?”
“若没有,那件深衣,如何解释?”我望着他双目,眼里一眨不眨。
韩焉一愣,面上竟有一丝薄红。扭头不看我,我扳过他肩膀,逼他望我。韩焉身子动了动,终是赧颜道:“陈王欲逼你来,又怕你不至。刘钿就说叫他拿个我身上的物件…”
“这衣衫你随身带着?”这一下惊讶倒是货真价实。
韩焉面上红的愈加明显:“是啊,不行麽?”
我心里又甜又酸;“韩焉你…你真傻…”
韩焉埋首入我怀里:“确实,傻得厉害。”
我环住他,口里轻道:“韩焉,你是甚麽人,我现下不想问,也不愿问,还是那句话,若你放得下过往,我…”
韩焉仰面打断:“不是我放得下与否,而是韩焉亦是个好面子的,不愿一辈子只作第二!”
我一愣,他惨笑道:“三王爷心里早有人排在前面,韩焉虽不是甚麽好人,却也不愿久居人下。”
我手一抖:“甚麽?”
“何况,三王爷会这麽说,韩焉是否可以为原因有二呢?”韩焉摇首轻道,“其一,收服韩焉,于公则少一劲敌;其二,于私可稍解心头不安。”
我面上一红:“哪儿来这麽多歪理。”
“你若是介意那天之事,你大可放心。”韩焉一挑左眉,“且不说没几人晓得,就有天大的胆子,谁敢拿这个说事儿?”
“还有几个人晓得?”我大吃一惊。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也不算少了。”韩焉瞅我一眼,偷笑道,“其实子敬也晓得,若非他引开了那几个暗哨,我又怎能…”
一阵头痛,难怪这事儿问过亓塘他们,却都说不晓得,可子敬,也恁的大胆了些。
韩焉轻笑道:“其实子敬这个奴才,倒是明白人。晓得怎麽算是对主子真的好。”
“你不用替他说好话,我不会怎样的。”我摇首道,“我只是不懂,为何他们皆以为你我之间…”却又说不下去了。
韩焉笑而摇首:“我怎麽晓得,许是‘身在庐山中’吧。”
我默念一遍,倒笑了:“不曾想,我刘锶自诩聪明,却还是看不透。”
“这能看透,就是神仙了。”韩焉掩口一笑,颇有得色。
我叹口气:“韩焉,你说这些,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个儿听的。”
“我醉了,自个儿说甚麽都不晓得,又怎知是说给谁听?”韩焉笑着,眼里却一黯。
我搂住他道:“韩焉,你要走了,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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