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出重围 作者:柳建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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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出重围 作者:柳建伟-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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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军谊还没这样考虑过,听得心里有点发虚,叹口气说道:“你肯到A师吗?我巴不得你能来。可范英明能答应吗?就说这次演习,这导演部不过是衬托范英明的叶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知足吧。”

  赵中荣站起来走一圈,“老高,难得我们这样投缘。你要是认命了,也不会对范英明提前进入一线这样敏感。人家能组织这样大规模的演习,咱也该好好利用利用这件事。我看不用管范英明出不出风头,你只用让简凡的二团磨磨洋工,我只用煽得C师一团打疯了,范英明就会付出惨重代价,一个团外加一个摩步加强连想吃掉C师一个团,可能吗?”

  高军谊像打量一个陌生人一样,盯着赵中荣死看一会儿,像是已经经不起这个计划的诱惑,颤着嗓音说:“这倒是个好办法,可能把范英明怎么样?”

  赵中荣得意地笑了,“如果范英明不再是方英达的女婿,得罪了他又怎么样?一个团长还能把师长、参谋长掀翻吗?”

  高军谊眼睛一亮,“你快说说是怎么回事,消息可靠不可靠。”

  赵中荣说:“范英明要算是个血性汉子,总不能对戴绿帽子的事沉默吧?小姐方怡恐怕早红杏出墙了,要不然,根本不可能在几年内,坐上台湾独资有上亿资产的大公司总经理的宝座。也就是说,方怡下一步就要成为台湾大资本家的儿媳了。我小姨妹的小姑子是C市白云幼儿园的老师,说方怡几次去接她那瘸了腿的儿子,都是昌达公司董事长亲自开的车……”

  陆军学院战役教研室主任、军区演习观察组副组长朱海鹏上校走进来时,赵中荣正在谈范英明和方怡的关系。身高一米八○、长相和身材一点也不沾土腥气的农民之子朱海鹏十年前也是A师响当当的少壮派风云人物,二十五岁就在《军事学术》和《军事研究》上发表引起军区和总部首长关注的长篇论文,在一个师的影响力,差不多等同于五级地震。五级地震没有破坏力,却能让所有的人都能感觉到它发生了、存在着。一个在十年前就鼓吹中国军队向西方学习的连级军官,在做派上也有些西化,被人善意地略带点讽刺和幽默地在背后讥称为小巴顿,那是自然而然的事。当然,谁也没去细想朱海鹏和巴顿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比如朱海鹏肯定不会因为鞭打士兵遭解职,比如朱海鹏绝对不会因为发现士兵的床板和蚊帐间镶贴一张印着丰乳肥臀只穿比基尼泳装的风骚女人画而大发雷霆。更多的时候,朱海鹏体现出的是中国式的温和和中庸。当年,范英明先他一步当了A师一团一营营长,就丝毫没有影响到朱海鹏和范英明间的惺惺相惜的友谊。他们两人间的关系变得微妙、充盈着类似敌意的味道,完全是因为方英达三女儿方怡的介入。如再深究,责任就该由方英达来负,因为那时他只有一个女儿了,却让方怡在范英明和朱海鹏之间自由自在选一个做丈夫。这个决定很不合方英达的个性,很优柔寡断,原因恐怕是他也分不出范、朱二人的高下,把矛盾踢给了女儿。方怡那时正在开始品味男性魅力的年龄,自然有一手握熊掌一手抓鱼的些许贪婪,使这项择婿工程拖了一年,且有无限期拖延下去的危险。方英达这才要求女儿在一个月内作出决断。方怡嫁给了范英明,朱海鹏只能在A师扮演一个情场失意的悲剧角色。当那时在A师当师长的陈皓若告诉方英达,朱海鹏很快娶了家乡镇卫生院的一个小护士后,方英达决定改变一下朱海鹏的环境,弥补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带给朱海鹏的伤害。于是,朱海鹏才在A师上下的视野里淡出。谁都不明白,事情的真相是朱海鹏那时正面临忠孝不能双全的困难。作为独生子,在父亲突然病倒、丧失了劳动力后,是不能全心全意追求爱情的完善的。因此,方怡最终选择范英明给朱海鹏带来的打击就是有限的。小护士田梅兰卓越的表现,很快让朱海鹏心满意足。这些年朱海鹏在田梅兰的强有力的支持下,把自己的军事理论家的形象塑造得已须眉毕现了。一年前,因为田梅兰在一次车祸中长眠不醒,朱海鹏的生活倾斜了,他不得不花很大的精力考虑母亲和女儿的未来。加上他的人生理想绝不是只当个军事理论教官,而成为叱咤风云大将军的可能又并不存在,朱海鹏最近已在考虑脱军装的事。因为以他在部队拿的微薄的薪水,无法让他尽到为人子、为人父的双重责任。

  因为和范英明、方怡有过一段桃红色的关系,赵中荣的话就像细针一样尖利,字字入了朱海鹏的耳。一时间,朱海鹏僵住了,当了一会儿密谈的偷听者。当他从那些字里行间品出赵中荣别有一番意味时,他感到了这个场面的尴尬,急中生智重重地咳一声,搭讪道:“很对不起,听到了末尾两句,这件事我也听说了。真的是世事难料哇。我想打个电话。”

  赵中荣见有台阶,顺着下来了,开玩笑道:“海鹏兄,你不想和三小姐试试破镜重圆?当年,听说你也是热门人选呀。”

  朱海鹏笑道:“那百年的事了,休提起。”

  赵中荣朝门口走去,“老高,你别听他口是心非,咱们回避一下,让海鹏兄先在三小姐那里挂个号。绿机子可接地方线。”

  高军谊哦哦着站起来也走了。

  朱海鹏扬手道:“别别,下边有情况报来,我咋办?”

  赵中荣扭头笑道:“陈军长回军部等方副司令,演习按部就班,这会儿不会有重要情况。你放心挂你的号。”

  朱海鹏早就看清楚这次演习是个人利益驱动的结果,赵中荣和高军谊的密谈再次证明了他的这种判断。和平太久了,军人这个职业已经变成一种纯粹谋生的手段了。既然是谋生,个人利益就成了最主要的目的。随观察组来到演习区后,朱海鹏从导演部所带设备上,也看出了演习与军队的整体利益毫无关联,不然的话,一场九十年代中后期的演习,绝对不会只带七八十年代的落伍的装备。心境变坏后,他甚至忘了自己还想借这次演习闹出点大响动的雄心,也没和C师常少乐师长通话,站着发了一阵呆。

  正在这时,绿色电话机铃响了。朱海鹏拿起话筒一听,那边自报是黄兴安。

  朱海鹏说:“赵副主任刚出去,我叫他去。”

  黄兴安亲热地说:“是海鹏主任吧?”

  朱海鹏面露惊讶,“黄师长,你怎么听出是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四年多没见了。”

  黄兴安道:“你的声音隔十年八年也忘不了哇。这次你来观摩A师的战役演习,可一定要在方副司令那里多美言。虽然你走了多年,我可一直是把你当A师的虎将看待呢。”

  朱海鹏忍不住哼一声,“这种演习,多年不搞了,一搞就是一篇锦绣文章,用不着锦上添花。再说,我一个小小教研室主任,也没有资格对这种演习评头论足。”

  黄兴安像是根本没听出朱海鹏话中带刺,依然十分亲近他说:“老弟太谦虚了。全区谁不知道在作战和训练上,你能当方副司令一半的家?我打电话不为别的,只是想问一下方副司令从北京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我们也好先做个准备。”

  朱海鹏听得心里有了气,眼珠子转转,咬咬嘴唇说:“黄师长,这次我来观摩,虽是方副司令点的名,但观察组就有四个人,我的评价影响力有限。方副司令怕是已经回来了,听说陈军长已经去接他了。他的方式向来很别致,我猜他肯定要直接来演习现场。这可是他任上最后一次视察演习了。”

  黄兴安声音有点变,“谢谢你的情报,我一定好好安排,让老首长看个满意。”

  朱海鹏本要放下话筒,像是意犹未尽,又即兴说道:“部队点验过没有?”

  黄兴安忙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老首长的意图了?”

  朱海鹏随口道:“方副司令是真打过仗,要退下来了,我想他肯定不会放过感受一下枪林弹雨的机会。,要是点验得不仔细,空爆弹中混上个把真家伙,这个……我只是猜的,不过他真要去一线,你们也可以拦嘛。”

  黄兴安放下话筒,看着地图的眼睛发直了。方英达要做的事,集团军可没一个人能拦得住。从驻地开拔前,师里已经组织过一次点验。可演习已进行近一周,人员来往不断,会不会又出现新的事故隐患呢?近几年的官兵关系也大不如前了,还是谨慎一些好。他喊来一个参谋道:“给各团发个命令,今晚八点以前,部队再组织一次点验,严格查找事故隐患。”

  朱海鹏和黄兴安通了电话,很疲惫的样子出了导演部指挥室,喊了正在和军区训练部部长、演习观察组组长童爱国说话的赵中荣:“赵导演,平安无事,再贻误战机,本人不负责。中间黄师长问方副司令行踪,我讲了陈军长正接他来战区视察。消息没传走样吧?”

  赵中荣开玩笑说:“看你蔫得像个软茄子,怕是没候补上吧?”说笑着,和高军谊一起进了指挥室。

  朱海鹏朝窗外望去,只见一辆越野吉普正朝这边开来,转身对童爱国说:“童大部长,对我区第一主力师这次战役演习感受如何?”

  童爱国大校意味深长地笑笑:“站在训练部长的角度看,我相当满意。一团的整体素质,放在全军也是超一流的,一天一夜推进近七十公里,速度是二战后期巴顿军团推进速度的近五倍,比俄军九十年代平均日推进速度高出十公里,可以和美军比一比了。”

  朱海鹏问:“站在作战部长的位置看呢?”

  童爱国道:“我现在是训练部长,而不是作战部长。”

  朱海鹏伸手捣了童爱国一拳,“少耍滑头。以你的眼力,会看不出这是耗资百万而百无一用的花拳绣腿,可你竟大笔一挥批了这样一个计划。大道理不讲了,拿这一百万,可以使一个甲种团实现指挥自动化。”

  童爱国委屈道:“我的大理论家,你可别冤枉了好人。自从我当了训练部长,训练费可是一分钱也没打过这种水漂。这次演习费用,军区没拿一个子儿,A师出大头,军里出小头,请我们来捧个场,我们敢不来吗?再说呢,人家这个计划是先送军区白副参谋长画圈的,白少将画了圈,童大校敢不画吗?”

  朱海鹏冷笑一声,“一个师拿六七十万做这种官样文章,就不心疼?这要多少个战士养几年猪种几年菜呀!说白了,不就是想让方副司令退二线前高兴一下吗?我看未必。你也该给方副司令提前汇报汇报。不说了,看来我是迂腐透了。”

  童爱国摇头说:“可怕的是促成这场演习的原因根本无法找出来。我也不是表白自己,几个节骨眼,我都想越级向方副司令反映,每次他都不在。这也是天意吧。”

  一个精精干干的中尉走进来,面对朱海鹏和童爱国敬个礼,把一个纸条递给朱海鹏道:“朱主任,常师长说如果方便的话,务必请你今晚去一下。”

  朱海鹏展开纸条,探头过来的童爱国已念了出来:“‘猫头鹰的眼睁开了。’这是什么意思?”

  朱海鹏登时精神焕发,收起纸条,神秘地说:“这也是天意。这支部队总还有敢舍身家性命求发展的人。如果不是看到这种希望,这身军装我一天也不愿穿了。组长同志,请你批准我到C师‘前指’走一趟。”

  童爱国说:“你是观察组副组长,你本来就有权到处观察观察。看你的样子,像是吃了兴奋剂。你要干什么,能告诉我吗?”

  朱海鹏伤感地说:“不是我信不过你,这事你知道太早没好处。我是想让这一百万演习费花得值得。具体你就别问了。很可能这是我在军队的最后一次亮相。赵连长,咱们走。”

  童爱国等朱海鹏跑到北京213跟前,忙追过去喊道:“海鹏,你说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

  朱海鹏探头说道:“这件事如果砸了,明年咱们就是军民鱼水关系了。”

  吉普猛地蹿了出去。

  C师师长常少乐就在附近的树林里等朱海鹏。

  常少乐一上车就说:“我要拉你去喝几盅,这两百多万投进去,我可是压上了身家性命。”

  朱海鹏接道:“还有一个职业军人的沉浮。”

  常少乐捅了朱海鹏一时子,“哪壶不开你提哪壶,五十三岁的正师,只有沉没有浮。”

  朱海鹏用钦佩的目光看着常少乐,“要是有识才的,只会让你浮出来。这一周看到的、听到的,太让我失望了。我就想,你们能压上身家性命,把两百万投进去,我也该压上身家性命,让这两百多万在合适的时候放出光来。”

  常少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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