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狂飙(伍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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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狂飙(伍近先)-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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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凑近毛泽东的耳朵:“是国民党的,保密。”
  毛泽东笑了笑,接过报纸便看了起来,也就顾不上贺子珍跟小家伙们说些什么了。当他看完报纸抬起头来,小家伙们都不见了,只见桌子上摆上了饭菜……
  黎平县城座落在山顶上,四周群山环抱,夕阳里,山色秀丽,红旗点点,颇有“风景这边独好”之感。毛泽东和贺子珍吃罢饭来到屋后山坡上的树林里,先是眺望了一会山城景色,尔后在一块大青石上坐了下来。不是忙里偷闲,主要是贺子珍,她有些话很想同“我的男人”谈谈。他们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在一起好好说说话了,有时在行军路上偶尔相遇,也只是几句招呼的话就错身而过。做过秘书工作的贺子珍,还在越城岭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他的日子可能有些变化”;到通道以后,她从徐老那里得知,红军放弃北上,掉头向西,主要是“听了润之的意见”。毛泽东在党内又说得起话了。贺子珍为此感到高兴,然而,她又有一种难为人妻的忧虑。她是了解毛泽东的个人品性的,她为这种品性着迷过,却也多少次在梦中为这种品性惊得一身冷汗。她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一个惊天动地的人物,她自己就曾梦想过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式的女人;然而,他终究是个女人,她又多么希望能同自己所爱的男人天长日久的厮守在一起,享受人间的夫妻恩爱。当她得知黎平会议有可能使毛泽东的意见得到更多人的赞同,特别是看了毛泽东最近的一篇诗作,她觉得她有必要关照两句,尽尽做个妻子的责任。她见毛泽东的目光久久地在她脸上闪动着,说:“你知道我有话想说?”毛泽东“嘿”地一笑说:“当然,我要是像你这样挺着个大肚子,千里迢迢,亲人又不能给些关照,自然要哀其不能,怒其不德了。”贺子珍说:“瞧你说的,纵队里女同志也不只我一个,大肚子也有好几个嘛,罗炳辉的女人还是一双小脚啦。润之,我不怨这个,我没有理由怨这个,我是操心你嘞。”毛泽东问:“操心我?操心我什么?”贺子珍说:“你可是又能在党内说话了,而且好多人都赞同你,支持你……”毛泽东说:“是呀是呀,今天上午的会,只有两票是不赞成的。这是好事嘛,你怎么反倒操起心来了?”贺子珍说:“这意味着什么呢?你想过吗?”毛泽东说:“唔,不愧夫妻一场。说下去。”贺子珍说:“答应我,说得不对不见怪,行吗?”毛泽东说:“你是孙悟空变蚊子了。说吧。”贺子珍说:“当然,我早就是你肚子里的小蚊子。润之呀,当年你是怎么呼号的?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现在你是怎么说的?我都看到你那首新作了。”毛泽东愣住了:“什么新作?”贺子珍说:“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别人也许读不大懂,我可是读懂了。”毛泽东的脸上泛起了红光。贺子珍接着说:“润之呀,现在,敌人还在我们的前后左右,我们剩下的人也就这么多了。我不希望我们党里大乱,我只希望你的正确意见能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就行。最要紧的是打好仗,不要再吃渡湘江时那样的大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说话呀?”毛泽东停了好久才说:“懂啦懂啦,我写的你都懂了,你说的我还能不懂么?”说着,他站了起来,双手习惯地插在腰上,他昂首远处,遥望着西天直插云天的群山,像是要对天呼号他的新诗句。贺子珍紧张了。她知道,他的自尊心是极强的,他有不耻下问的品德,却又有不容许别人想到他前头去的自负,即使在处于困境的时候,他也是精神上的胜利者,他是很不容易向别人低头的。每想到这一点,她就不由得联想起曹操的格言: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她就是在这种心境下,在同他同床共寝时多次吓得满头大汗的。此刻,她多想把话收回来。她在责备自己总是不能少些女人气,总是洗涮不掉古老的为人妻室的传统心理。毛泽东真还有些愠怒,他想说说她的这种把女人的温情用于严酷的斗争生活的毛病。他转过身来,但见贺子珍双手吃力地抵在双膝上,脸色是那样的苍白,他的心又软了下来。他蓦然想到,子珍的这种想法我本来就有嘛,也正是这样做的嘛,他找到了一种自我平息的办法,他说:“子珍啦,你是多心了。关于那首诗,你是以贺解毛了。‘刺破青天锷未残’,可以是指个人的坎坷和不屈,也可以是指战争的失利和不屈;‘赖以拄其间’,可以是个人,也可以是我们的党,对不对?你的细言相励,是对的,是同我的想法一致的。我何尝不知道大敌当前该怎样做。湘江失利以后,几位老先生要我说话,我是考虑再三才说的;在越城岭,有人就造出个‘新三人团’来,而且以我为首,我就坚决不理,一理对他们显然是不利的,但宁可失之于彼,不可失之于此,如王稼祥所说,要点民主就算了;这次政治局会议,我还是这个方针,求得意见能通过就行,我要恩来同志主持会议,也是出于这种考虑。总之,你说得对,主要是反‘围剿’的军事问题,因为这个问题不能再马虎了,其他的,多少年以后再说都行。你看这样行吗?”
  “润之!”要不是在山林野外,又是暮色苍茫,贺子珍真想投进“我的男人”的怀抱……
  毛泽东和贺子珍回到半山坡上的住地,才走到门口,只见几个警卫员在门口的小路上来回走动,毛泽东不觉心头一惊,出什么事了?他正要问话,陈昌奉从屋里走出来:“毛委员,来客人了。”毛泽东以为又是几个军团长来串门了,便拉着贺子珍迅步朝屋里走,一进屋,却是博古一个人独自坐在堂屋里。“他怎么来了?”毛泽东不禁愕然。打从在中央苏区,博古从来没有主动上过毛泽东的门。博古为人内向,不苟言笑,又是一付高度近视的眼镜,平时的内心情绪就很难叫人洞察到。毛泽东估摸不到来者的来意,权当来者是客,便轻轻地作了个笑脸:“博古同志,有什么指示呀?”
  毛泽东和博古之间,关系极为复杂,感情的鸿沟如渊如薮。一个看不起一个,一个不信任一个,一个怨恨一个,一个提防着一个。毛泽东最不满意博古的,是一到苏区便下车伊始,把全部军事指挥权交给了李德,在接连打败仗以后还执迷不悟。在他看来,“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是根本没有能力领导中国革命走向胜利的。博古在国际的影响下,也看不起毛泽东,他认为毛泽东的理论是原始粗俗的,是一些历史碎片的组合,根本称不上马列主义,中国革命要是在毛泽东的领导下,不是胜利遥遥无期,就是胜利了也难说是怎样的一场革命。
  然而,人终究是有脑子的。博古对毛泽东,有看不起的一面,也有畏怯的一面。毛泽东比他大十四五岁,带兵打仗已经10来年,在苏区确实创造过大好的局面;他头脑机敏,说古道今,语言尖刻。当着毛泽东的面,他有时真还觉得自己不怎么行。他的这种怯人三分的心情,经过最近的几次争吵,是越发发展了。今天的会议,毛泽东的意见再次锐不可当,把他搞得理屈词穷。散会时,他久久地坐在那把木头椅上不曾离去,苦苦地琢磨着他同毛泽东之间还可能发生些什么事情。届时,周恩来和王稼祥走了过来。周恩来说:“博古同志,找毛泽东同志谈谈吧,红军需要毛泽东,党的团结需要毛泽东。”王稼祥说:“你要我们莫斯科回来的人搞好团结,为什么就只是这么个团结法,就不能团结团结毛泽东呢?团结他,就团结了许多!”
  博古是来找毛泽东“要”团结的。
  “泽东同志,想不到吧?”博古不冷不热地说。
  毛泽东说:“上午还在一起开会了嘛。”
  贺子珍对博古的到来感到很高兴,她一边倒水一边说:“开会是开会,个别聊聊是个别聊聊嘛。对吧博古同志?”
  博古说:“恩来同志要我来看看你们。”
  毛泽东说:“多谢了。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博古说:“请允许我再次表白一句,那个所谓‘新三人团’的问题,的确是我跟李德闲聊的一句开心话,外国人性格开朗,想到什么就脱口而出,对与不对,少有斟酌的,请你别再往心里去。关于军事指挥问题,我同恩来同志讲了,希望你今后多提出你的意见。至于你的军中职务问题,将来在适当的时候我们会考虑的。其实,你还是政治局委员,大政方针,不论军队、政府,你有什么话都是可以说的。只是,我有一点希望,你的有些意见,若是在会前便有了,最好能事前通个气,给我一点方便。当然,临时在会上形成的意见也是可以说的,过去的一段也好,将来也好,在中央的会议上,我们之间,即使出现分歧,但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你我还是懂得的。你在通道的那次聚会上说得好啊,我们要团结。大敌当前,我们要团结。如何?”
  毛泽东说:“不是大敌当前,你说得不对。”
  博古又紧张了:“噢?”
  毛泽东说:“大敌不当前,当前非大敌。大敌在我们的后头,在我们的右边,是不是?”
  博古“嘿嘿”乐了。
  毛泽东听出了博古的来意,他是打着“团结”的旗号,“安民告示”来了:你毛泽东只许说话,可不许搞别的。毛泽东心里上来了一股火,莫非不团结在我毛泽东么?他真想发作一下,想起刚才山坡上贺子珍的话,他又克制住了,便来了个文字游戏。
  博古竟没有察觉到毛泽东的不满,他乐完说:“泽东同志,你不只是经验比我丰富,学识也比我渊博。最近有什么诗作吗?”
  毛泽东说:“好呀,我送你一首诗吧。”
  说着,他随即拖过桌上一片纸,在上面写道:
  山前灯火欲黄昏。山头来去云。鹧鸪声里数家
  村。潇湘逢故人。挥羽扇,整巾纶。少年鞍马尘。如今憔悴赋招魂。儒冠多误身。
  毛泽东没有在纸上题名落款,那时还没有这个习惯。他把纸片推给博古:“诗想不起来了,是首词,辛稼轩的。”
  博古拿起来看了,笑道:“我的古文底子虽差,但这一首我还是能读懂的。谢谢,儒冠多误身……”
  毛泽东说:“嗨,你怎么只看到那一句啊,还有嘛,挥羽扇,整巾纶,少年鞍马尘。这都是赞诸葛亮的文句嘞。当然,你在这方面有些自知之明,不把自己看成是诸葛亮,也还是不错的。”
  博古没再说什么,起身告辞走了。
  第二天,如期召开政治局扩大会第二次会议,在这次会议上,通过了《中央政治局关于在川黔边建立根据地的决议》,同时通过了毛泽东提出的另外两项提案:一是刘伯承回总部继续担任总参谋长;二是撤销8军团,并入5军团,两个中央纵队合并为军委纵队。根据通过的两项提案,会议任命刘伯承兼军委纵队司令员,陈云为政治委员,叶剑英为副司令员。
  会议后,周恩来去向李德“汇报”实际上只是去通报会议情况及其结果时,他们间竟第一次爆发了空前激烈的“舌战”。李德没想到周恩来带给他的那份会议《决定》,只是让他知道一下,而不是像往常那样,中央和军委所有决定都必须经过他的审定批准,这次却是在他未参加会议的情况下“擅自”作出决定,并且发给了全军,这完全是无视他作为“国际顾问”的存在。
  李德一边听着周恩来的“汇报”,一边看着伍修权用俄文赶译出的《决定》文本,他越听越看越生气,对周恩来大声吼道:
  “你们的会议决定是错误的,这个文件是无效的,不能发出更不准实行。这是违反国际指示和中央方针的,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你要为此承担责任……”
  周恩来道:“李德同志,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李德继续发火道:“你们早就串通好了,阴谋反对我,反对中央和国际!”
  周恩来也生了气,把桌子一拍说:“李德,请注意你的身份,不要太过分了!”
  李德道:“我的身份是‘共产国际’军事顾问,我代表国际……”
  周恩来大声道:“不,你没有权利代表国际,更没有权利代表我们中央,你仅仅是个军事顾问,你只有建议权,没有指挥权,这是国际执委明确指示的,是你自己违背了国际指示,超越了职权,你要对此承担责任!”说完指着《决定》译稿郑重说:“这是中央政治局正式通过的决议,任何人都只有服从和执行的义务。你是军事顾问,也是共产党员,你可以提出不同意见,但不能干扰执行,这是党的也是布尔什维克的组织纪律。你好好考虑吧!”
  这次“交锋”以后,周恩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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