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自己手下将领，各个面露惭愧。摇头迈步。也该谢谢他们。
听着后心传来的心跳渐渐与自己的合成一声，顾惜朝微笑了。头地上轻压按得手指慢慢的疏解着他的疲劳。他满足的叹一声。引得身后的人低低的笑。
“好容易满足的顾公子。”那人道。
“没想到留下，倒白捡了个便宜。”他笑道：“你的运气果然好呐，大当家的。难怪每次都逢凶化吉。”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运气。”
顾惜朝听出一丝无奈，转身道：“如今又给了我一万的兵马……戚大侠作何感想？”
戚少商笑着去吻他，在那唇边低语道：“顾公子意气风发的样子，执掌万人生死的样子，被众人捧在心口上的样子，我都喜欢极了，爱极了……我的运气当真好。”伸手把那人按回原地，手指慢慢的去按摩那骨感却丰润的肩膀，扛下了太多东西的肩膀……他笑了，为了那感同身受的重量，一半压在自己身上。
一个，两个，三个吻。轮到他满足的叹息。
顾惜朝听在耳里，闭上了眼睛。继续去把“戚少商”三个字与心里的千千万万排个位置。却发现，仍旧是无解之题……侧头落一个吻在那人手背上。
这是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
29
他们第二日启程。
郝连春水和息红泪带着郝连淳淳前来送行。郭药师交割了兵马便止步……照样与他人不合。顾惜朝微笑着把郝连淳淳在怀里拍抚一阵，交给息红泪怀里。
“怎么走的这么急？”郝连春水微微皱眉。却不提要一起走。
顾惜朝笑道：“从未真正带过兵马，这次刚好有个机会当一次将军。我们平州再见就是了。”
“美人爹爹……包子爹爹……”戚少商这些时日没事干就去陪着她玩耍，郝连淳淳对他的敌意早已没有了。如今两只大眼红红的，一个劲儿往下掉泪珠，戚少商就去摸摸她的头顶，
“淳淳好乖，眼泪掉的我们都不舍得了。”小女孩便哽咽了两声，撇过头去付在息红泪的肩膀。
“你们小心。我们照安排，还要盘亘两日才行。”息红泪皱眉道。
“管不住就走，没什么大不了。倒是这儿也不太平……还是各自小心的好。”顾惜朝笑，却也心酸了几分。微垂了头掩饰神色。
“不要担心，小玉也好，我们也好。”戚少商当真坦然。对二人抱拳道：“平州再见。”
郝连夫妇便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马蹄击打起的烟尘里，追赶向已经行了半里路的浩荡大军。
郝连淳淳这时才转回头来，伸手摸摸眼泪，仔细看着，好半晌才对息红泪道：“娘亲，别送我回去。让我也去吧。”
郝连夫妇二人听了，一半惊异道：“你怎么知道要送你回去？”
“我看见秀莲姐姐给莲儿做衣服了……每次给莲儿做新衣服，就是要走了。”小脸期盼的转向郝连春水，“阿爹……”
郝连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看着四岁不到的女儿，不禁笑着摇头。这聪明机灵，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烦忧。
大军浩荡却规规整整地按计划往平州迈进，转眼已经三天，应该已经差不多走了一半路程。空气干燥冷洌着，加上头顶清明的阳光，气氛竟有一些安逸。众人静静的走，只要一偏头就看到那两人，听到他们低声的笑和话语，虽不真切，却让心底很平静。
顾惜朝披着那件白狐裘大氅，坐在墨音背脊上，缰绳，却拽在另一人人手中。他只是轻轻的扶着，抬头去看空旷的天，无边的地，还有一双一双闪烁的眼睛。他笑着，偶尔在那人耳边轻声说两句，或者是某片云的形状，或者是某棵树的名字，或者是某个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那人也轻轻的应着，和他一道去分享这一切。而每走一步所带来的惊喜，尤不及那人的笑带来的快乐。
他抬头去，目光投入晴空的万里胸怀。似乎看着自己，其实只想要一小片天。
回神时，他握了握那人扶着他的马缰的手，觉得自己其实一点都不坚强。
对上那人深沉的眼眸，沉吟道：“大当家的……”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话，他的思绪。
他敛起神色回头，看见李吉一骑飞奔过来。
“公子，前方二十里看见了蔡将军的旗号。”
“……你看仔细了？”
“看仔细了。已经派了四人去查探，一个时辰即可回复。”
顾惜朝沉吟一刻，向戚少商道：“不如就地扎下营寨。”
戚少商点头，“正是。”向李吉道：“请壮士去吩咐扎营……呈防守之阵。”看李吉领命去，才对顾惜朝道：“蔡棣走了有十几天了……前面有战事。”
“他手下有七千精兵，一般人该拦不住他。”顾惜朝微微皱眉道：“只听说有金兵来了，却没想到来的这样快。不知是谁领的兵马。”
“……罢了，待探子回来就知道了。”戚少商微微一笑，放了那人的马缰，两人便往营寨奔去。
一个时辰众人刚刚安顿下来，布置停当。就听帐外有人通报：
“探子来报！”
“进来！”顾惜朝起身站在戚少商身边道。
“报！前方二十里见蔡棣将军旗号，扎营人数五千左右，粮草看来已经所剩无几。前方四十里见金兵旗号，主将是谁不知。人数五千左右。蔡将军大营西南方五里一座无名山头上还聚拢着一千余人，看军服，是宋兵被金兵包围着，未得近前察看。不过宋兵已经不足五百人。此处据平州还有两百里。”
顾惜朝摆手让他出去，戚少商沉吟道：“当日他们二人离开，小六带了两千先锋……难道那山头上的是他？”
“……没错了……不过，我们已经走了三天，看形成，蔡棣已经被困了五六天的时间，怎么不见有人来报？也不见平州来救……”顾惜朝沉眼，“郭药师好大的胆子，不怕主子怪罪么？”
“平州又为何不来救？”那里的众人于情于理不可能不管。
顾惜朝又想了一刻，坐下身来道：“如今管不了那么多了……快些召集人来才是。”
戚少商便向外宣了一声，半刻不到，八位副将已经入账一边三个一边五个分列好了。
“想必众位都知道蔡将军的营寨就在前面。”顾惜朝向三个人道：“你们尽快准备粮草供给，派一小队人带上官匣前去。”又对那日的头名道：“还要劳烦壮士你前去才好。”
“听闻蔡棣将军缺少粮草，已经备下了，若没有其他吩咐，我这就带人出发。”
顾惜朝满意的点头，那人离去。又对剩下的两人道：“准备一百快马，长矛短刀劈斧。”又向另一旁道：“要一百个精悍之人突袭破围，众位可有人选。”
“有。”众人齐声道
“要两人带着，一队五十人。头五十人现在就出发，只攻击包围圈最薄弱的一处。第二队一个时辰后出发，一样攻击包围圈最薄弱的一处。头一队只要撑到第二队来了就停止攻击，隐退一旁休息。待半个时辰，第二队撤下，第一队重上。记得，只要攻击薄弱的一处，不要贸然硬拼。如此轮换，还有三个时辰天就黑了，到时候自然有人接应。”五人便自商量一阵，两人出列，与另一面的两人行礼，离去。顾惜朝便对剩下的三人道：“选体格好的一半人备战，一个时辰后营寨外集合。剩下的那一半再分四之一转到各类别官手下看护粮草。剩下人填补到空营帐中，轮换休息守夜。我们浩荡北上，大概现在各处都得到了消息……没有问题便快快布置下去。”三人沉吟一下，便拱手离去。
“蔡棣的人防守了这些天，战力不足……把备好的兵马分两半，我带一半去解小六的围，让三个副将带着剩下的去接应蔡棣吧。”人走干净了，戚少商才淡淡的开口。
顾惜朝看他一眼，道：“你不放心他们？”
“……我去可能快些。”
顾惜朝微垂眼想了想道：“也好。……不如让他们一个也时辰后就出发，你仍旧两个时辰后出发。”上前两部摸他的胸前衣襟，低声问道：“金缕衣呢？”
戚少商笑着擒了那只手道：“穿着，你看着穿上的又有什么机会脱。”
“为什么脱？别辜负了蔡棣的好意。要是没这个……我……”
“别担心。我走不了，对谁都不好。”
“……要不是想着人手不足，救他去做什么。”说的有些赌气。戚少商笑着把人拥在怀里道：“蔡棣好歹算个将才，做好事为何不做到底。”
“你这时候倒有话说了。”把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胸怀，“我的那件也好好的。所以你放心去吧……唉，明早我们在蔡棣那儿见。”说着就要抽身。
“急什么？”那人却不放他。把人又拽回了怀里，戚少商深深呼吸那人的气息，把头安放在那人的肩膀，低声道：“军营里分离，这还是第一次。”
“……也不是没打过仗，说这个干什么。”手一推，换了自己的自由。顾惜朝站开三步道：“我倒要看看万人敌有什么本事。”
戚少商站在当地本是认真的面孔扬起一道微笑。
“能有什么本事，就是杀人罢了。”
顾惜朝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
有的时候，知道那人不会有事……却还担心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傻……
戚少商推拒了几员副将呈上的战甲笑道：“加上那个东西只会拖我的后腿。”
转眼看那人站在夕阳里，静静的，背影挺直的，只有发被偶然吹动。上前去将大氅披在那人肩上，在那人耳边轻轻道一声，便回身上马，手起鞭落，带着一众人轰隆隆潮水一样涌向北方了。
让他记得……记得什么？顾惜朝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皱眉绝然回身。记得今日送他离去？他快步走向营帐，自觉再多待一会儿就要窒息一般。一边落下一句话：
“各自回营防守！待山头的围一解，便集结往蔡将军的营寨汇合！”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大帐中。切断了那些忧疑的目光，顾惜朝深吸一口气，拨掉了肩上的狐裘，抓着拖到塌边斜身躺下，将那大氅抱在怀里。似乎还能闻得到那人猎狐时撒落的汗滴气味……
戚少商，你又是以什么心情送我一次一次离开？
闭上眼睛，他似乎听到一声叹息，无尽的悲凉……
戚少商到了地方，看到包围的金兵已四散。他一挥手兵将们已展开队列往前推进。他自己双腿一夹马身已经跃进了包围圈，月光四散之下，鲜血淋漓，死去的人往往被他脸上的笑震慑去了灵魂，一时间动弹不得，又或者根本不知道是谁，什么，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死了。在他们心头最后的问题，不过是想问问到底是什么让眼前这人如此不耐。那人的眼神，似乎看着一颗尘埃，一片虚无……那么谁，又进入了他的心神？
白袍轻盈的在活人和死人之间跳跃着，它稳稳的起，稳稳的落，闻着血腥，感到身上的重量，不慌不忙，不急不徐，如若无物的来到包围中心。
戚少商紧紧地拉着马缰，一手在那温软的皮毛上抚过，待白袍终于喘着粗气平静了下来，这才下马。眼前依旧是看得到不少半身白骨的人四处游荡……他却认得这阵形。暗自思索了两刻，依着法门走入。中间虽微错了一步，一时间飞沙走石再睁眼已经到了阵外……最后却还是进来了。
地上确实有不少半身白骨的人，尸骨中间，静静坐着一个人，浑身的鲜血，目光停止在一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这便慢慢转过头来。戚少商分辨了一刻，忽惊道：
“蔡棣，怎么是你！”
那人却仍旧是呆滞的，看着戚少商笑了，
“戚大侠，你说，如果顾惜朝死了……你会如何？”
戚少商皱眉，上前两步在那人身边蹲下身来，这才看到那人怀里抱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已经腐烂腥臭，似乎死了有四五天的样子。他伸手去拽那人，那人却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他不会死的。”说的咬牙切齿，戚少商用了些力气。
“戚大侠，你说，如果顾惜朝死了……你会如何？”那人依旧笑着问。
戚少商看他的模样，静了半刻忽抓了那人的脉门。果然……
“九幽没死？”他问了，却也是白问。蔡棣依旧一遍一遍的问着那个问题。听得戚少商心情越来越不好起来。抬手就去点他的哑｜穴。没想到一下子下去，那人哇的吐出两口血来，惊得他慌忙又给他解开了｜穴道。
那人便依旧是笑着，看着他，用一张血污的口，问一个让他无法回答，无法忍受的问题。
“戚大侠，你说，如果顾惜朝死了……你会如何？”
他越来越没有耐心，终于用力把那尸体从他怀里拽了出来，直扯得那尸体当时就破损了，尸臭顿时更胜了几分。蔡棣终于不再问什么问题，只是惨叫这去收拢那尸体。
“旭……旭……旭……”
戚少商听了一僵，
不，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几乎还听得到那人唤他五哥，双手还撑着那人虚无的重量，肩膀上还流着那人无奈的泪水……不可能，这不可能是林兆旭！
他即时倾身就去拨弄那尸体，怎奈早就看不出面目了……
“小六……”他拧眉……依旧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