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春 作者:辰沙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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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春 作者:辰沙若华-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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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十一卷 失却烟花主 东君自不知

    芦园,窦老夫人已经散了发半靠在胡床上阖着目似睡非睡,侍婢小心地用象牙梳篦一点点替她篦着头发,大夫人轻手轻脚进来到跟前,那侍婢瞧见她,起身来悄然退下,让大夫人接过梳篦来继续篦头。

    “这么晚了还过来,说吧,有什么事。”老夫人并不睁眼,却似是知道身后人是谁。

    大夫人手上不停,动作轻柔:“天渐热了,听平秋说阿娘晚间睡的不好,所以过来瞧瞧。”

    老夫人长叹口气,睁开眼来:“说起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毛病,不过是苦夏罢了,这还未入夏稍热些,便觉得躺不住了。”她摆了摆手,不让大夫人再篦头,要坐起身来。

    大夫人忙放下梳篦,上前搀了她起身来,轻笑道:“说来大郎与阿娘是一般模样,最不耐夏热,一会子我就吩咐她们去取冰送来。”

    老夫人摆手道:“罢了,这么晚了费这个事作甚,说起来大郎这些时日可有家书来往?”

    大夫人低着头轻笑:“前些时日得了一封,也不曾说什么,只说约莫八月节后才得回京。”

    老夫人点点头,露出笑来:“大郎外放也快三年了,算算也该回京了。只是这两年辛苦你了,一人带着三个孩子,又操持这么大个府,二郎媳妇又是个帮不上手的。”

    大夫人微微垂了头,轻声道:“阿娘这是要羞杀我呢,我是个蠢钝的,操持府里的事总是要劳累阿娘帮着看顾才不曾出过大纰漏,好在如今蕴郎已入选,大娘、二娘也大了,大郎也要回京了。”

    “蕴郎是个不错的,难得你教导地好。”老夫人微笑道,“大娘也不差,性情品貌都妥当,只是二娘……”她微微蹙眉。

    大夫人心里一紧,抬头看了眼老夫人,又飞快低下头来道:“我已经狠狠责罚她了,这几日命她除了随青娘学茶道,不得出房门,安心在房里读《孝经》。”

    老夫人拉过她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地道:“你的心思我最明白,自来阿娘多疼幺儿,我何尝不是对你三妹阿鸾偏爱些,只是二娘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娘,若是因了这要强又不知好歹的性子坏了名声,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她叹口气,松开大夫人的手:“更何况如今不只是府里的事,就是外边……长公主殿下与许氏已是势成水火,不争个你死我活必不会罢休的,阿婵这性子在府里犹是如此,在外头叫人撩拨几句便要闹出事来,一个不好连府里都要被牵连进去,平白做了人家的垫脚石。”

    大夫人低着头,轻轻泣了起来:“终究是我的不是,若不是自小太过惯着她,也不会教成了这样。”

    老夫人面色冷肃了起来:“的确是你的不是,她如今还能教,你不好好教导,日后若嫁为人妇,惹出了什么乱子,夫家也能似我们府里这般宽容?若是叫人休弃回府来,你和大郎的脸面往哪一处搁?她自己又还有何生路?”

    大夫人哽咽着应了,轻声道:“如今蕴郎已经入选,年岁也不小了,怕是该到了议亲的时候了。”

    想到窦子蕴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的模样,老夫人面色渐松,含着一缕笑道:“这倒是正理,端和郡主也已十六了,这两日叫人把阿鸾请回来,叫她去探一探长公主殿下的口气。”

    大夫人暗暗打量她面色好看些了,这才赔笑道:“说来大娘、二娘和青娘的年岁也都不小了,只是大娘、二娘也倒罢了,自家娘子不过是听大人和阿娘的安排,青娘却叫我有些担心,她并不是府里正经娘子,若真是有人上门提亲来,却是应与不应?她又是个才貌出众的,没个阿娘阿爷在身边,也不能就这么一直留在府里,着实叫人为难。”

    老夫人听她说道青娘,笑容微敛,望向她的目光越发深黯,良久才淡淡说了一句:“怎么,这就容不得了?”

    大夫人一惊,忙道:“阿娘不知,今日佛会上有好些个夫人向我打探青娘的事,只是听那话音都是有意为自家府里的庶子问一问。”她有些不自在地低头,“说来青娘出身寻常,虽则容貌品行都极好,但要想寻个高门贵户的嫡子却是极难的,若是嫁与那等庶出子弟,却又可惜了她一手好茶艺和知进退的性子,再者二郎媳妇先前不是有意……”

    老夫人冷哼一声:“她那是妄想了!昆郎的情形府里人都瞧在眼里的,她还指望能取个良家子作正妻,想法子生个子嗣来,也能叫二郎讨个封荫。且不说昆郎能不能生子嗣,就算是得了,难不成她还以为圣人会准了将封荫与了痴愚之子!”

    大夫人心里痛快,面上却是极为难地低头道:“二郎媳妇也是见着蕴郎邡郎都越发出息了,想着昆郎还是那么个情形,太过焦急了,才会有此一想,如今自然是不成了,青娘是得了长公主殿下看重的,自然不会许了与昆郎了。”

    老夫人叹口气:“我知道你的心思,是为大娘、二娘打算。”

    大夫人的确是如此想,如今沈安青已是名震京都了,品貌又是比大娘、二娘更为出色,但凡她在一日,只怕大娘、二娘都是难以比得上,虽则她出身不高,但是难免叫人小瞧了窦府的两位娘子,而且她也怕,也怕留沈安青在府里越久,越容易出事,看今天家宴上窦子蕴对沈安青的推崇赞美,就怕会出什么岔子。

    她凑上前去,向老夫人恳切道:“我倒有点子小见识,说与阿娘一听。如今宫中许后独大,圣人身边虽然也有几位昭仪昭容,但都是姿色寻常,并不十分得看重,故而那卫国公府才敢与大长公主府叫阵,虽则长公主殿下掌着朝政大事,但终究不及许后与圣人亲近,凡事都处于被动之处,仅靠拥立之功只怕难以长久得圣心。”她有几分忐忑地停了口,望着老夫人。

    窦老夫人冷了脸,盯着她道:“说下去。”

    大夫人这才又道:“圣人最好茶道,前些时日不还叫长公主殿下送了几名茶女进宫中去,听殿下身边女官说,那几名茶女大都被宠幸了,留在**做了御女和采女了,那几个还不过是姿色平常,出身乡野的女子,若是能得一个容貌品行上佳,心性聪慧坚忍的女娘,又擅茶道,还怕圣人会不爱若至宝?那时节只怕许后也不足为患了。”

    老夫人听她一席话下来,却是半晌不曾开口,一径垂目沉思,大夫人也不着急,只是安分地坐在一旁,她知道必然是说动了老夫人了,没有什么比窦府乃至大长公主顺遂得势更为重要的。

    果然片刻后,老夫人长出一口气,淡淡道:“大娘、二娘年岁也不小了,怕是不多久便会有人上门议亲,你需打点起来,请了宫中尚仪女官来教导一番。叫青娘也跟着学吧。”最后一句轻而短促,却是极为坚定。

    大夫人登时觉得一块大石落下,笑盈盈地应了,又轻声道:“怕是还要请教坊的内人来教一教,天家爱曲乐歌舞呢。”

    老夫人微微颔首,摆摆手叫她出去了。

正文第三十二卷 谁料花前后 蛾眉俱不全(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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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沈安青被侍婢引到内堂中行礼时,才发现席上坐着的不止是窦老夫人、大夫人和两位娘子,另有两位年岁较长的妇人正襟危坐,面色肃穆地望着沈安青。

    老夫人笑着道:“青娘快来见礼,这两位是宫中尚仪局司乐、司赞女官。”

    沈安青压着心中狐疑,上前拜倒:“见过两位夫人。”

    其中一位抬着眼角瞧了一眼,不咸不淡地道:“罢了,还算规矩,请起吧。”

    沈安青这才退到席上坐下,打量了一眼窦大娘和二娘子,只见她二人也是坐的端正,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老夫人笑着向那两位女官道:“有劳两位娘子走一遭,还望不吝指教。”说着向身后的侍婢递了个眼色,那侍婢忙着人下去备绢帛。

    那两位之中的另一位,比之先前说话那位却是更温和些,微笑道:“老夫人这是说哪里话,长公主殿下有命,婢妾等自当尽力教导。只是要委屈三位娘子了。”

    老夫人大笑着点头:“能得宫中娘子教导,是她们的福分,万不敢说委屈的。”

    沈安青只觉得蹊跷,无缘无故为何会请了宫中女官前来教导自己与窦家两位娘子,还惊动了嘉成长公主,只是如今看不出什么缘故来。

    好容易送了那两位女官离开,约定之后每日窦府使了车马去宫门前接了来,每日在芙蓉榭教习两个时辰。

    老夫人扫了一眼席上端坐的三个娘子,道:“说来大娘、二娘年岁不小了,这一次请了宫中女官来教习,就是要好生教导你们规矩和技艺,之后每日都需好生学着,不可怠慢。”她转向沈安青,却是露出笑来:“青娘与她二人也是年岁相当,也随了一并学着吧,”沈安青自然不敢有悖。

    退出内堂时,大夫人笑吟吟地唤住沈安青:“青娘,说来这两位女官还是我托了郡公夫人才说动长公主殿下,请了来为阿慕阿婵教习的,你若能跟着学一学日后自有用处。”

    沈安青欠身道了谢,越发狐疑,若真是为大娘二娘所请,必然不会特意叫了她来相见,看方才那两位女官挑剔地打量,分明是专程为她而来一般,窦家到底有什么打算,她只觉得自己如同待价而沽的货物,只是猜不到这买主是谁。

    午后,赵瑛娘与睐娘都到了窦府,照旧与窦家两位娘子一道与沈安青学茶道。只是今日与往常又有些不同,睐娘不似之前那般缠着沈安青不撒手,反倒是与大娘子走的近些,望向沈安青的目光也有些愧疚躲避,想来是在长公主府得了什么嘱咐。

    沈安青面上不动,依旧淡淡自处,从容地教她们几人取水之道。倒是那二娘子今日十分得意,一扫这些时日的颓丧和愤愤,对沈安青的吩咐也都照做了,还笑得极亲切:“青娘,你那日在斗茶会上却是用的什么法子,能在清水上做出画来?”

    沈安青和煦地笑道:“那是点茶之法,却是蜀中流传出来的。”

    窦二娘子笑得更盛:“那你可能教与我们?”

    沈安青微微颔首,笑道:“自然是可以,只是点茶之法讲究对茶膏的熬制,水温以及点茶的手法,只怕还需诸位娘子学的更精进些才能教授。”

    窦二娘一时黑了面,翻个白眼,咕哝道:“说来说去,就是不舍得教罢了。”

    沈安青也不理会,仍旧平静地讲解了茶中取水之法:“……山水为上,江水居中,井水最次。山水之中有以石池、漫游者为佳。”

    再教了她们几个如何辨别山水与井水后,沈安青便不再多说了,她瞧得出席上几人除了瑛娘,其余都是心不在焉,多说也无益。

    窦二娘竟也不寻由头刁难沈安青,却推说要回房抄《孝经》便去了,大娘子拉着睐娘说起新得的一架苏绣屏风,要去东厢房赏玩一番,也双双告辞。睐娘临走之前,怯怯望了沈安青一眼,目光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愧色,低头随大娘子走了。

    只得瑛娘还坐在席上,瞧着睐娘二人的背影:“这却又是怎么了,昨日不还好好的?”

    沈安青收拾着案几上散落的物件,轻笑道:“我也是不得知呢,许是真的要去瞧绣屏吧。”

    瑛娘似笑非笑:“旁人我倒不知,只是睐娘素来性子直爽,再不会这般扭扭捏捏的,必然是有什么事了。”

    沈安青也不瞒她,把早先窦府请了女官来教习的事说了,瑛娘眉头皱了起来,待她说完许久,才沉沉道:“瞧起来她们不仅打算把我送进去,怕还想着要再送了你进去才是。”

    沈安青吃了一下,她原本猜的也不过是窦府要把她许给哪一个贵人府里,万万想不到是送进宫去,她一时愣在当场:“进宫去?可我不过是寻常样貌,怎么会……”

    瑛娘故意板着脸道:“青娘莫要妄自菲薄,你容貌才行俱是出众,又擅茶道,想来必会极得圣人爱重,日后还望青娘多加看顾才是。”

    沈安青不由地扶额,苦笑道:“难得你还有心思笑话我,如今你我只怕已是朝不保夕了。”

    赵瑛娘这才收起笑来,起身走到沈安青身旁坐下,神色凝重道:“我愿以为她们所图的不过是太子,不想连你也逃不过。”

    沈安青难得听到瑛娘的心里话,她低低一叹:“我也倒罢了,毫无依仗寄居在此处,自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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