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春 作者:辰沙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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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春 作者:辰沙若华-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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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兰身子微颤,犹豫一会,才低声道:“婢子被送来娘子身边伺候时,二夫人曾与婢子说过,只有替昆郎娶一门妻房,添个嫡子才能讨个封荫。”

    沈安青皱眉,照律法,良贱不能通婚,二夫人打得是要娶良家子为窦昆正妻的主意,而照着窦昆那情形,只怕也良家中无人愿意将女儿嫁过来。她沉声道:“可昆郎全然不通人事,即便娶了妻房又能如何?”

    芳兰声音低不可闻:“婢子也曾问过,二夫人说,自有法子叫得了身子。”

    沈安青惊得脸色雪白一片,她猛然忆起前一世,二夫人见昆郎不能圆房,恼恨之余却是并不更多逼迫,待之后便送了沈安青去学了茶艺,让她时时抛头露面与她邀来府上的郎君奉茶,难道打得是那等腌?龌龊的主意!

    她一时只觉得心冷如灰,先前只知二夫人是个自私狠辣的,却不想居然为了封荫与家财,居然全不顾廉耻和名声,做下这等谋算!

    良久,沈安青才缓过心神来,低声道:“二夫人可曾与你说起当初如何将我自楚州接到京都来的?”

    芳兰道:“这倒是不曾提起,只听二夫人曾说过,使了不少钱财,才能成事。”

    沈安青此时如何还能不知,当初离家时,几位婶母那掩饰不住的欢喜之色,一见来接的马车便是满口答应,分明是早就商量妥当,只是将她一人蒙骗着送来京都。她竟然就这样被“卖”与何氏了,“卖”与窦昆做妻房,若不是死而复生,哪一个年轻小娘能逃得过何氏的算计。

    她只觉得满腔委屈,却又对这些实情并不意外,自爷娘去后,她早已是独自一人了,那些个自称是她亲人的人,早已没了半分亲情!

    默然坐了许久,沈安青露出倦色,摆摆手:“你下去吧。”芳兰悄然退下。

    “娘子,吃碗紫苏饮吧。”采容端了碗饮子进来奉到她跟前。

    沈安青苦笑着望着她:“你可还记得当日阿娘病故时,余下多少田地庄子?”

    采容愣了,偏头想了好一会,才迟疑道:“约莫有三处庄子,百余亩田地吧,却是记得不清楚了,娘子如何突然问起此事?”

    沈安青冷冷一笑,那些都是她爷娘所留,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别人,待日后自然要想法子讨回来。

    她端起饮子汤吃了一口:“去把金铃与芳兰一并叫进来,我有话交代。”

    待三人齐齐垂手立在跟前,沈安青才缓缓道:“今日牡丹宴上说出之事,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日后这府里只怕更是难捱了,你们三个都是我信得过的,有何打算不妨说一说,也好成全了你们。”

    不等那两个开口,采容最先跪下,眼中含泪道:“婢子自幼便跟在娘子身边,岂能再有二心,娘子要如何,婢子也要跟了去。”

    芳兰自前次汗巾之事后,阖府上下也都知道她是沈安青的人,爷娘也已经不在二夫人手中,哪里还敢做别的打算,一并跪下道:“婢子只听娘子吩咐。”

    三人中最为聪敏的金铃脸色沉静,望着沈安青拜下去:“娘子若是信得过婢子,婢子愿跟随伺候娘子。”

    沈安青露了一丝笑:“既然你们都打定主意跟着我,也便都是自己人,我信得过你们,你们也都需尽心伺候,日后但凡我有好日子过,也绝不委屈你们,即便是我得不了好去处,也会设法将你们安置妥当。”三人都叩头谢过。

    沈安青抬眼,目光沉沉望着窗外:“如今只怕我不能再由着她们摆布,只有放手一搏,以求出路了。”

    第二日才得了消息,襄王亲自去宫中面圣,求了赐婚的诏谕,又请了国子监祭酒谢夫人去赵府议亲,赵仆射虽是不愿,但碍于前日之事已是人尽皆知,又得了诏谕,只得应承下。

    这消息虽是在意料之中,却仍是叫窦老夫人脸色十分难看,问那打探消息的侍婢:“赵娘子的身子如何?”

    那侍婢道:“听医官之言,似是头风之症。”

    窦老夫人与大夫人对视一眼,好端端的却是头风。老夫人脸色和缓了些,摆摆手叫侍婢退下,吐出一口气:“若真是头风,嫁去襄王府倒也是桩好事,不然送入宫中也是白白打算了。”

    大夫人却是蹙眉道:“只是如今太子处又该如何?”

    窦老夫人轻叹道:“这却不是我等该想的了,想必殿下自有安排。”

    “不如把青娘……”大夫人轻声道。

    老夫人摇头:“不可,青娘出身低微,圣上必然不会允准。”她顿了顿,“且待明日关宴后,便将她送入宫去。”

正文第五十卷 轩车双阙下 宴会曲江滨

    不到卯时,沈安青便已起身,采容与金玲芳兰也都忙忙进来,为她梳洗更衣。今日是曲江关宴,半点马虎不得。

    采容捧了海棠红广袖通花袒领纱罗襦衫,银线鸾鸟衔同心百结翠霞束胸长裙和海榴花宝钿花钗,金背嵌宝如意梳到跟前,要替她换上,沈安青却吩咐道:“去把那些首饰一并取了来。”

    采容与金玲都愣住了,沈安青自来不爱这些钗环首饰,平日也是要避让窦家两位娘子,从不肯装扮地太过隆重,怎么今日却……

    沈安青苦笑一下:“快去取来,莫要耽误时辰。”

    采容只得照吩咐去把妆匣里首饰一并取了来,沈安青挑拣了数件:攒丝金凤衔珠步摇正钗,金八宝如意对花钗,金镶蝴蝶玉步摇,翠翘玉搔头,赤金坠珠耳铛,件件是金光耀眼,好不贵气。

    金玲低声问道:“不知要作何发髻?”

    沈安青望了望镜子,道:“就作双鬟望仙髻。”金玲只得将她一头乌黑长发分作两处,一缕缕编上去。

    待到上发钗之时,沈安青却是只取了那支攒丝金凤衔珠步摇正钗簪上,戴上耳铛,余下的却是叫采容寻了块手绢包起来。

    采容不明所以,有些迟疑地道:“娘子今日要去曲江游赏,莫非要带了这些首饰去,若是落在哪一处便不好了,又是长公主殿下赏赐的,只怕日后问起来……”

    沈安青没好气地道:“你是怕我拿去送人了吧?倒是个守财的,你宽心,等我回府自然妥妥当当还交予你。”

    采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婢子只是不明白为何要包了一包首饰去。”手下不停地将那几件包好奉与沈安青。

    穿戴妥当,沈安青带着金玲去到内堂,今日非但是沈安青满心担忧,便是窦老夫人也是十分慎重,早早使人唤沈安青过来内堂,有话交代。

    待沈安青见了礼,老夫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她妆扮适宜,衣着贵气不失端庄,这才微微颔首:“青娘坐下说话吧。”

    “今日关宴,圣驾亲临紫云楼,你乃司茶娘子,自然是要登楼献茶,需小心谨慎,好生守着规矩,不可有半点行差踏错,可记好了?”老夫人一字一句道。

    沈安青欠身恭敬应道:“奴敢不从命。”

    老夫人脸色转柔,轻叹道:“青娘你虽是寄居在我府上,但自来都不曾半点薄待,若不是为你打算,也不至于想着送你入宫。”她轻言细语地说着,“你且想想,你出身楚州富户,却是爷娘双亡,无依无傍,若不入宫,却又有何出路,这京都贵府哪一个肯娶你为正妻,若为侍妾……不必我说,你只瞧瞧绿翘便知。”

    她说着瞧了瞧沈安青的神色,才又轻笑道:“入宫之后,府里还是待你如大娘二娘一般,有什么委屈只管使人来说,必然不叫你为难。”沈安青低垂着眼帘,一一应下,只是心里冰冷一片。

    关宴设在曲江池畔杏园中,此等时节,杏园中芳菲正好,一片殷虹杏花云海,杏园外早已是流水马龙,彩帷翠帱云集此处,其中更有平康坊的乌蓬车,车上下来好些华衣艳妆的娘子,扶着小婢的手软款行入杏园。

    沈安青落了车,缄默地随侍婢直前席,与杜秋娘和玛雅儿一并落了座。

    新科进士们也都按位次坐下,当科状元郎是一位有些年岁的中年郎君,任了关宴录事,坐了首席。

    他先是与三位司使娘子见了礼,这才笑着道:“今日关宴,却要推举两位探花使,还请诸位不吝举荐。”下头的新科进士们纷纷起哄笑闹,连同勋贵朝臣也都议论开来。

    许久才议定,推举两位同年俊少的进士郎为两街探花使,命他二人骑马巡游京都,采摘名花,先回者得胜,若是输了便要罚钱五百,更要罚酒。而那两位探花使自然有夏世昭。

    看着二位衣襟前别着新折杏花枝的探花使翻身上马,意气奋发地向众人抱拳道别,沈安青却是有几分不自在,她分明瞧见那位进士郎夏世昭瞧向自己,只得低下头,不去瞧他。

    探花使策马而去,席上众人却是歌舞升平,举杯畅饮。不少人已是得了前一日赐婚的消息,纷纷举杯与襄王世子李晟道贺,只是这其中真情假意却难辨别,俱都打量着李晟的脸色。

    李晟却是温文有礼,一一道谢,朗声笑道:“天恩浩荡,臣感激不尽,待大婚之日,必要请诸位至王府再畅饮一番。”仿佛对此桩婚事再满意不过。

    只是他身旁的崔奕却是有几分冷意地望了一眼沈安青,这其中缘故想来只有他四人知道。沈安青有几分心虚,别开脸去,满是无奈。

    勋贵之中一位年岁稍长,着深紫大科蟒袍玉冠带的郎君,向一旁唤道:“郑都知娘子如何还不过来?”

    侍婢忙应着,引了数位妆扮精致,华衣贵服的年轻女娘到跟前,笑语盈盈地给席上众人见了礼。

    沈安青有些不明白,以团扇掩住脸低声问道:“这都知娘子却是何人?”

    杜秋娘脸上有几分厌憎之色,别过脸低声与她道:“这些都是平康坊中小有名头的娼妓娘子,那位唤她们过来的便是泽王李敬祀。”

    玛雅儿看着席上众人拥妓调笑,很是不屑地道:“走,去女眷席上坐下,何必看这些人如此不堪!”不由分说,拉着沈安青二人起身去到另一处女眷席上。

    谁料那泽王李敬祀在身后唤道:“秋娘如何就走了,过来与我饮上几杯,前一回在拾翠殿听你奏琵琶曲,叫我想得魂都没了,好容易今儿能见了你呢,你如何舍得就走了。”话语满是轻薄调戏,叫人听得脸红。

    玛雅儿一时恼了,正要回头说上几句,被杜秋娘一把拉住,她轻轻笑道:“你们先过去,我应付一会便过来。”轻推了玛雅儿一把,“莫要惹事。”

正文第五十一卷 皇恩降自天 品物感感知春(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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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眷席上却是冷清清一片,窦大夫人低声与老夫人说着话,金河郡公夫人带着睐娘坐在席上一言不发,只是众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对席上却是热闹不已,韩月娘与魏萱娘、吴瑶娘几个笑的花枝乱颤,不时瞄上一眼对面的窦家二位娘子和睐娘,煞是得意地模样。

    玛雅儿只觉得来了兴致,与随侍而来的几位胡姬攀谈一番,才惊讶地过来与沈安青道:“原来是为了昨日月灯赛?轮?隆!?p》  沈安青不解:“是公主殿下胜出赌局?”

    玛雅儿摇头:“不是,原以为必然是宫中侍卫得胜,谁料那新科进士中有几位颇擅?录迹?渲旭几?汤筛?怯旅臀奁ィ?谷灰痪傺构?四且环健!?p》  是端和郡主胜了?那如何金河郡公夫人与窦府众人却是那般模样?沈安青更是迷惑。

    玛雅儿一笑,低低声道:“只是今日信安公主亲去紫宸殿求赐婚诏谕,要尚与窦府蕴郎!”

    沈安青唬的身子一震,信安公主要嫁与窦子蕴?那端和郡主却又该如何是好?窦子蕴早已与端和郡主有婚约,只是还未求赐婚诏谕,这下怕是要乱了。

    正发怔时,一名青衣侍婢悄悄上前来,在沈安青身边欠身低语道:“司茶娘子请随婢子前去紫云楼。”

    沈安青手中团扇一滑,几乎要跌落下来,却是强自镇定地点点头,向玛雅儿笑道:“那一处有事寻我,我去去就回。”这才起身随青衣侍婢而去。

    紫云楼在曲江池北岸,侍婢领着沈安青乘小舟至岸边,这才踏着层层玉阶向紫云楼步去。沈安青此时心跳急切,不觉得脚下的步子有些凝滞,这一刻就是要决定她这一世命运。

    待行到紫云楼跟前,沈安青轻声道:“不知皇后殿下可在楼中?”

    那侍婢停住脚步,有几分深意地打量了几眼沈安青,轻笑道:“殿下随驾而来,正在楼中。”

    沈安青这才觉得紧绷的心弦缓了缓,轻声道:“请稍候片刻,待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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