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春 作者:辰沙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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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春 作者:辰沙若华-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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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安青大骇,瞪着她不敢置信道:“如今京都满是许氏掌控的兵士,有数万人之多,连城门都被封了,却要如何动手?”

    赵瑛娘摇摇头:“我只听闻是今日大典上便要动手,不知具体如何,只是你我今日却是要万分小心。”

    沈安青郑重点头应下,只是身旁的惠娘却是泫然欲泣,一副惧怕的模样,赵瑛娘叹口气,道:“惠娘不曾见过这等大乱,只怕心中很是惊惶。”

    沈安青也是一叹,她与赵瑛娘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哪里就曾经历过太多,自己还曾有过前一世的诸多波折经历,尚算老成,但瑛娘却是真正的胸有城府,临危不乱。

    太极殿早已不复先前的缟素哀戚,明黄的帷幄高悬垂下。朱红地毡铺开去,高高的天子宝座旁却是另设了一道帷幔,后面隐约可见摆了张金漆宝座,那是便是日后为自封太后的许氏垂帘所设。

    朝中百官,内命妇分列两侧垂手而立,听宦者高声道:“圣人至。”一众人纷纷拜倒,只见来的是一身明黄丹凤朝阳帷衣的许皇后,她手里抱着才刚刚满月的新帝李重耀,一步步猜着朱红地毡而来。

    待她步到天子座上,却是满脸威严坐在上边。怀中抱着新帝,高声道:“大典起。”

    礼官忙上前一步,朗声道:“应天顺时。授天明命,兹奉先帝遗命……”

    沈安青低着头,却是用余光环顾四下,只见太极殿四周警备森严;只怕一会动手时极难得手,再看看众位命妇中。宣城长公主俨然神色自若拜在其中,气度自如,叫沈安青暗暗生出敬仰之心。

    礼官已是颂完诏书,道:“诸臣叩拜圣人。”

    朝臣女眷们俱是拜下去,齐声道:“万岁……”

    还未等喊出第二句万岁来,殿外传来厮杀呐喊之声。有兵士厉声呼喊:“清缴叛逆,格杀勿论!”却是兵器相交的嘈杂之声。

    殿中人俱是大惊,有人面色欢喜期盼地望向殿外。也有不少人惊惧不安,却是看向上位的许太后。

    许太后脸色阴沉难辨,向一旁的宦者道:“还不去看看,发生何事!”

    那宦者连滚带爬进来,慌慌张张道:“殿下。不好了,襄王世子带着左右领军卫与左右骁卫杀将进来了。已是到了太极殿前。”

    许皇后目光冷冷扫向朝臣中领头跪着的襄王,满是杀气,叫赵瑛娘看得暗暗叫不好,只怕许皇后要那襄王去要挟李晟,逼他退兵,那时便是功亏一篑。

    她猛然尖叫出声:“判军要杀进来了,还不快逃……”

    她身旁的沈安青也明白了意思,跟着一起慌张叫喊着:“快逃呀,只怕一会乱军便要放火烧了太极殿!”

    内命妇们早已是惊弓之鸟,这几日都是惶惶不可终日,陡然听说殿外杀将起来,又听有人尖叫,一时乱了起来,都起身向殿外涌去,朝臣们此时也顾不得威严,纷纷起身胡乱推搡挤着,想要逃出殿去,襄王也在其中,一时竟然寻不到。

    许太后勃然大怒,怒喝道:“都与我安生跪下,竟然敢乱闯,要了你们的性命!”

    只是她的声音早就被淹没在杂乱的人群中,情势危急,她吩咐殿外兵士活捉襄王,兵士们也都挤进人群搜寻起来,整个太极殿乱成了一团。

    沈安青被人推搡得踉踉跄跄,好容易站稳了身子,不由自主向殿外而去,却见宣城长公主也在人群中,忙上前扶住她,低声道:“殿下当心。”宣城长公主见是她,微微点了点头,露了一丝笑意,扶着她的手小心地走着。赵瑛娘却是挤到襄王妃身旁,护着王妃向外而去。

    外间的打斗声越发近了,已是逼到了太极殿外,很快就要攻进殿来,许太后此时已是顾不得了,咬牙道:“殿内之人一个不留,与我尽数杀掉!”

    那群手持利刃的兵士此时如同催命恶鬼一般,带着杀意一步步逼近众人而来,看着明晃晃的尖刀,女眷们惊骇地尖叫起来,痛苦求饶,朝臣们脸色也是十分难看,身不由己地向后一步步退缩。

    沈安青只觉得心已是蹦到了极限,仿佛又回到了前一世那个被诛杀的日子,看着金吾卫一刀捅入胸口,血花四溅,那种屈辱的痛又回到眼前。她紧紧攥着拳,不自觉地将宣城长公主护到身后,自己死死盯着逼上前来的兵士。

    兵士岂会理会女眷的哀求和朝臣的惧怕,他们手起刀落,不过眨眼便已是杀了三人,血喷溅开去,叫后面的夫人们尖叫着,哭喊着。有不少朝臣已是害怕地跪在地上,向着上面的许太后连连叩头:“殿下饶命,饶命呀,臣等愿意拥护新帝登位,绝无二心。”

    许太后听着外边的厮杀声益发逼近,已知是穷途末路,哪里会理会这些人的哀求,只是绝望地冷笑着,看着兵士们杀了数人,尸体倒在血泊中,剩余之人却都在哀哀叫喊。

    “住手!”一声厉喝,崔奕带着数名兵士率先杀入太极殿,他银白的麟甲上血迹斑斑,手中长剑还淌着血,却是冷冷逼视着眼前的许太后:“许氏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许太后怒极反笑:“既然如何都是难逃一死,我又何必受你们屈辱,我要让那些人一一陪葬!”

    李晟踱步进来,手上的长剑也是滴着血,却是淡淡笑道:“除非你想让信安与江都两位公主也陪葬,便动手试试!”

正文第九十五卷 讵以天地累 宁为宠辱惊

    许太后慢慢走到殿中,面如死灰,向李晟道:“想不到襄王世子竟然是如此一个杀伐果决之人,倒是叫我看走眼了。”

    李晟微微冷笑,接过她手里的少帝:“殿下何尝不是叫我等都看走眼了。”他身后的兵士一拥而上将许太后连同殿中叛兵一同拿下。

    沈安青噗通乱跳的心到现在才慢慢平息下来,只是看着眼前横七竖八躺倒的尸体和四处流淌的鲜血,却是恶心欲呕。

    李晟大步过来,向着人群中的襄王和王妃拜倒:“儿来得晚了,叫王爷和王妃受惊了。”

    襄王大笑着迈步向他,点头赞许:“伟儿郎当如此,国乱当头,何须顾惜私情。”

    殿中朝臣留下议事,女眷们却是受了大惊吓,襄王吩咐车马护送诸位夫人娘子先行回府去。

    在退出殿去的时候,惠娘一个不小心歪倒在李晟身旁,立时涨得脸绯红,拜下连连道:“世子饶命……”

    李晟还未回过神来,瑛娘忙上前扶了惠娘,向李晟轻声道:“惠娘受惊太过,请世子恕罪。”

    李晟这才微微笑着看了一眼满脸羞红的惠娘,点头道:“快些回府去吧,宫中太乱。”

    一场新帝的登位大典,就这么悄无声息没了下文。只是看守严密的京都城门又照常打开来,市坊上流窜走动的兵士也不知去向,寻常百姓哪里知道其中的缘故,只是在茶余饭后会当做秘闻谈论一番。

    “有人说襄王殿下要登位了,还有人说是泽王殿下。”采容兴致勃勃地把在茶坊听到的消息说与沈安青知晓。

    沈安青却是并不关心这些个事,她早已知晓是谁登位了,襄王,只会是襄王。翻了翻帐簿子,她皱眉道:“这两月所得不多。看来只卖茶汤是不能够了。”

    金铃在旁给她打着扇,道:“那该如何是好,这茶坊中却也不能再摆什么吃食。”

    沈安青支颐想了一会,忽而眼前一亮:“既然是茶坊,少不得可以备些与茶有关的糕点果饼。”

    “与茶有关的果饼?”采容与金铃不明所以。

    沈安青笑着与她二人道:“这个怕是要着落在采容身上,我看你平日极会做糕饼,每回都是细细磨了糜粉再来做,这回索性加了茶汤进去做,也算是新奇特别,若是做成了便在茶坊中售卖。或者能有人瞧得上。”

    采容连连点头,半刻等不得:“婢子这就去做。”就这么去了。

    沈安青看了看一旁的金铃,忽而笑道:“昨日我与张灵宝说起。待日后过那边府里去了,自然是不用他再做部曲,我有意叫他替我打理外事,却不知你意下如何?”

    金铃红着脸局促地道:“娘子要他作何便作何,如何还要问婢子?”

    沈安青笑望着她:“说来你与采容、芳兰几个都是一直跟着我的。虽然不比采容自小跟我的情分,但也是一心为我打算,我哪里会不知。当日在窦府便曾说过,日后必然为你们寻个好去处,芳兰不必说了,她阿爷就在庄子上。自然是要放了她回去,至于你,便要由你自己打算了。”

    金铃含羞带怯。许久才低低声道:“但凭娘子吩咐。”

    沈安青笑出声来,望住她:“那便依我说,待张灵宝他攒够了聘礼,我便点头,可好?”

    金铃再耐不住。羞臊地道:“婢子去前边瞧瞧,可送冰来了。”脚下不停地出去了。

    宫中很快颁诏。皇后许氏毒杀先帝,危害社稷,谋立伪帝而染指王权,罪在不赦,即日处决,其党附之徒一并处置。

    卫国公府被顷刻查抄,府中男丁但凡高过马鞭的一概送往西市市坊口处决,女眷皆没入贱籍作官奴婢送往宫中做苦奴。韩月娘已经订亲,倒是不被送入宫中,只是除了良籍,嫁去崔家也只能做个侍妾。

    京都百姓倾城出动去西市看处决叛逆,沈安青原本不愿去,耐不过玛雅儿连拉带拽,只得与她们几个乘了车去了。

    西市的市坊口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百姓们都是争先恐后地挤在一处看着市坊口宽阔的空地,上面站着众多兵士,跪了一长排老老小小的男子,俱是麻绳捆缚,一身囚服蓬头垂面。

    玛雅儿挑开帘子张望着,指着一人惊呼起来:“那不是卫国公么?居然也要被处决了。”

    沈安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一位年纪颇长的男子跪在正中当头,花白的胡须鬓发凌乱地蓬散着,垂着头听着四周百姓的唾骂,几乎叫人不敢相信,这位就是曾经显赫一时的权贵卫国公。

    赵瑛娘瞧了一眼,淡淡道:“许后之乱,卫国公当首,京都驻扎的左右营兵马便是他以令牌调动的,自然不能饶过他。”

    杜秋娘望着外边跪得密密麻麻等待处决的人犯,轻声道:“一百二十余口,又是要血流成河了。”她别开眼去,“当初上官一脉也是一百七十余人尽数死在这西市刑场。”

    玛雅儿回过脸来:“秋娘怎么知道这许多?”

    杜秋娘苦笑一声:“我阿爷便是上官氏旁支,也是在那次被处决,阿娘怀着我被送入宫去,我一出生便是官奴婢。”

    想不到秋娘还有这番身世,三人都是满心哀叹望着杜秋娘,有意要宽慰她几句,秋娘却是微微笑着:“那都已是十数年前的事了,我也是听阿娘说起才得知。”

    刑场中此时忽然一阵骚动,从人群中挤出一个女娘带着侍婢匆匆扑到刑场中众人跟前:“阿爷,大郎、五郎……你们……”话语未落已是哽咽不能言,正是韩月娘。

    看着素来高傲的韩月娘,如今一副凄楚无依的模样,玛雅儿大笑起来:“她也有今天,不知道之后她被抬去崔府里又是怎样没脸。”

    杜秋娘低声道:“算了,她如今已是丧家没落之人,父兄俱都要被处决,家中女眷也都被送去做苦奴,不需与她计较了。”

    玛雅儿皱了皱鼻子:“这也是罪有应得,当初她可是没少挑事。话说那个狂妄的吴瑶娘也不知如何了?”

    “吴府上女眷尽数送入宫中做了苦役,吴瑶娘又不曾订亲,自然也被送进去了。”瑛娘打着团扇看着刑场上韩月娘痛哭拜倒。

    沈安青叹了口气,这便是成王败寇,前一世她何尝不是因了这权势之争死于非命。她问瑛娘:“信安公主与江都公主又该如何处置?”

    赵瑛娘拨弄了一下团扇下掉着的流苏坠子:“江都公主未曾订亲,怕是要被送去感业寺剃度了。信安公主……倒是还未听说要如何处置。”

    “要送江都公主出家?”玛雅儿吃惊地道。

    杜秋娘语气平淡,微微一叹:“只怕这已是留了情面了,总胜过丢了性命。”

    “还未给瑛娘道喜呢,不日便该称呼太子妃了。”玛雅儿忽然想起来,笑盈盈地道。

    襄王行将登位,世子李晟自然便是皇太子,瑛娘可不就是太子妃。三人都笑了起来。

    赵瑛娘微微红了脸,没好气地道:“胡乱嚼舌,什么太子妃,仔细叫人听了,把你们都拿了去。”

    “怕什么,我们可是太子妃的至交,谁敢动手。”玛雅儿不依不饶地打趣道。

    刑场上铜锣一响,兵士喝道:“闲杂人等退后,不得扰乱行刑。”

    韩月娘被兵士推搡地跌了一跤,哭喊着道:“阿爷,阿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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