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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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河(上)-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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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去的。”
  “少宫主有言在先,不可有伤姑娘半分。请姑娘不要为难奴婢——”
  她冷冷转身离去:“这盘棋不用下了,我认输。你回去告诉你们少宫主,我决无屈从一途,只有一命在此。”
  不想她的强硬与坚决未能使屠征打消主意,反倒害惨了第三人。
  仅一个时辰之后,来者为右剑婢女,手上托一 盘。
  她神态木然阴冷,一言不发、只是慢慢揭开盘上所覆锦帕,帕下竟然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臂!
  望到她身后一路而来的血迹,月向晚脸色刷白,转头扶着廊栏呕呕吐了出来,几乎连五脏六腑都要呕尽。
  “姑娘若是不肯继续这盘棋,下次盘中的便是奴婢姐姐的另一条手臂。”身后婢女平静道。
  ☆ ☆ ☆
  门“咿呀”一声被重新合上。
  坐在棋盘前的屠征,目光没有离开过她,只是带了几分不耐:“决无屈从一途,嗯——来得倒比我料得还要快。”
  她的屈从决非屈从于他:“以残虐为手段,你有什么好得意?”
  “我得意是我用对了方法。残虐又如何,你不是乖乖地来了?”他道,“看了那样东西,你难道就只想到这些?”
  “你简直不是人。”
  他抚掌:“骂得好,你骂得越狠我越高兴。还从来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骂过我,不枉我对你另眼相看——连最喜欢的双婢都赔上了一个。” “一一要不是你,左剑也不会断了一只手臂。她一臂因你而少,月向晚啊月向晚,你害惨人家了!”
  “施不施行虐刑全在你一念之间,于我何干?!”
  “若你不推三阻四,装模作样半天,她那一臂又怎么会断?”
  “你到底还要怎样?”她咽下怒气。
  “我要怎样?你为何总爱问我要怎样?你没有自己的主意么?我想怎样,你装成不知道,也装得太矫情了些。”
  “三盘棋定生死,我们现在便可以下完第三盘。如果我输了,命留此地;但如果我侥幸赢得,你不可食言。”
  他嘲道:“你不是早说第三盘认输了么?现在却来叫我‘不食言’?”
  “情势不同,岂可同等而论之?我既然已来这里,第三盘棋便没有道理不战而降。”
  “你想下,我却没有心思下了,万一你输了,我可舍不得你死!”他邪笑着看她道,“你那一骂可骂得真‘好’!我想了一日——天生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宫主,地就任得我横行!我不管什么仗势欺人、强取豪夺,今日权势在我,便由我说了算!你若不服气,你也去当个少宫主让我瞧瞧。为什么天下千千万万人中,我便是龙凤?只能说天意如此,既然是天意如此,我又怎么能逆天而行?”
  一听之下,这一歪理倒真有些似是而非。
  她听得心如坠冰窖:“那你是说,无权无势之人任人宰割也是理所当然?”
  “不然你以为天下征战所为何来?我名中‘征’字取意便是如此。为权为势,为不为人所宰割——难道你不爱这权势?”
  “权势非世间一切,亦有它所不及。”
  他觉得有趣:“何谓它不及之处,你倒是说来让我开开耳界?”
  “长幼之亲,朋友之义,男女之情。”
  “有趣,有趣!”他闻言竟然放声大笑,“大灾年中,百姓卖儿卖女,易子食之的不在少数,何来亲?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命!朋友之间,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一朝失势,树倒猢狲散,谁去讲你的义气?至于男女之爱,你去问街中乞丐,会不会有我的桃花艳运?或者——”
  他抚过她冰玉雪瓷似的脸孔,“你证明给我看看?”
  她避开:“你所看也不过是人间丑恶一境。你爹抚养你二十几年,难道不能说明世间亲情?”
  他眼微一闭,星光闪动,轻笑了声,以眼前这男人而言,这讽笑却别有风华。
  “今日我若是毒发攻心,躺在这儿成了废人,你猜他会不会来看我一眼?紫微垣宫还会不会有‘朋友’来称我一声‘少宫主’?我的‘红粉知己’中又还会有几个‘知己’?”
  长幼之亲,朋友之义,男女之情,无一不在变幻之中,无一可永存。
  “那你为何不想想平日你是以何对待周遭之人?以此心鉴彼心,你今日断了婢女的一臂,他日你叫她如何还能对你存主仆之恩?你若有如此一日,也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那我若对你好,你会还我千倍百倍的好吗?”他突然认真地看向她。
  她涨红了脸:“那自然不同!”
  “哪里不同?我只知道我对你好了,你却不领情;你尚且如此,还谈什么与人家投桃报李呢?”
  “你、你简直强词夺理!”
  “走,你跟我来。”他伸手捉住她的手,紧扣着不让她挣脱。
  她被迫起身,被他拉着出门,更往石阶高处登去。
  话有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木石楼上亭台,浮云似从头顶掠过。大风吹得人仿佛要乘尘而去,她好不容易挣脱了他的手,却差点被风刮得飞出栏杆。
  好高!
  “你看到了没有?”他手一指,白色衣袍飘于风中,宛如谪仙。
  她展目望去,山绵延跌宕,水奔流狂泻,山中走兽,水中翔鱼,无一不撼动神魂,几百里风光皆在脚底。
  “看到又如何?”
  “如何?”他只是笑,“你知道这片山河在手的滋味吗?”
  “很壮观。”
  “岂止是壮观二字!人眼之所见也不过是如此,山外山,水外水,谁人不梦寐以求?”
  求见而不求拥有。拥有江山,那是多么奢侈的梦!
  “北天王族一灭,这个天下的支柱也就断了一根。虽然大昭王朝还是称帝,其实半边天下做主的却是紫微垣宫。就如光影相对,他在明中,我在暗处,明中风雨飘摇之时,暗处却是休养壮大,假以时日,明暗必然转向。”紫微垣宫不是大昭王朝的后续,而是新的一章。
  屠征话中的野心昭然若揭,这也是父亲月重天所希冀的吗?
  月向晚黯然失神:“我又没有山河大志,你何必提这些?”
  “他人浴血征战才有一方疆域,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坐拥江山,难道你还不心动?”他低下脸,以魅惑的低沉勾引她。
  她失笑,却差点流下眼泪:“我姓月,北天王族姓氏。江山既已经在手中失去,我便没有一点要回的野心。”若她愿意,早在三年前她十五岁便是大昭王朝的太子妃,何必要到今日委身屠征以求目的?
  “你不爱江山,总还有其他非要不可的东西?我不信你真的无欲无求,只想跟一个粗人过一生。”
  “原来你带我到这里只是为了炫耀你将得的天下?果真幼稚!”她摇摇头,转身离去,“你不用再白费心机了,这心血还是留到棋盘上见个真章。”
  他自身后一把捞住她的臂,有笑声而眼中无笑意:“你待会儿便会知道我炫耀的不只是那么多。”
  的确,山河再宽广,也只是近似虚幻的东西,灾不能避,乱不能守,满目的宝藏便有实质多了,尤其那宝藏不单单是铜臭,更有古香。
  他抓着她一路走进山壁秘洞,以机关开启重重石门,终于将十几个相连洞穴的宝藏展现在她的面前。
  金银珠宝,她初时是远观,只欣赏那夺目光华,而当他随手提来一只天山红玉瓮时,她不禁碰触了一下。深红坚硬的玉身被凿成瓮,无一花巧,然其花巧也正在于此:明透仿佛纱绢,轻脆如同叶片,纯润宛如泉水。映指的玉光中,让人生怕轻轻一碰便会碎掉。
  而宝藏之中红玉瓮只是其中一件奇货。
  “如何?”他问,亦知她爱的不是财,而是材。
  “稀世珍宝。”她答得尚有保留,钦天府中也未见过如此多古玩奇珍。
  他搁下红玉瓮,又捡来一颗拳头大的翡翠球塞到她手中:“这颗翡翠色艳嫩润,均匀透明,毫无瑕疵,是玉中极品,但是它稀奇的地方不是这里,你看——”
  她让球一滚,才发现球上有个眼睛大的孔,可以看到里面装了无数个球,大球套小球,小球再套小小球,小小球再套小小小球……玉不是可搓揉之物,不可能像烧瓷前一股捏胚塑形,所以工匠在做此球时,只能在球中凿出另一个球来。
  功夫用到了十足,令人叹为观止。
  “喜欢吗?”他看出她眼中的喜爱,“喜欢就拿着吧。”
  她却一皱眉,放下翡翠球,让它滚进了一堆夜明珠中:“喜欢不一定要拥有。”
  “那是你。”他回道,“我若喜欢,不得到手便寝食难安。”
  “那你这毛病该好好改改了!”她冷淡道,“走吧,你让我看的都看过了,我们该回去下完那盘棋。”
  “别跟我提棋,那盘棋我们谁也赢不了了!还没有人敢说我这‘毛病’。你回转身来好好看看这些东西,扪心问,你真的一点也不想要?”
  “不能要,所以不想要,也不该要。”
  “什么不能要、不该要?再惺惺作态下去,你倒真的会什么也得不到。”他嗤笑道,“只要你说想要,它们就是你的。如此一来成全你自己,又成全我,不是皆大欢喜?”
  “如此是成全我,还是卖了我?”
  “有何差别?”
  “有。成全是美意,卖是羞辱。今日你以江山宝藏诱我,不外是觉得这些身外之物能助你达成心愿。你依靠自己本身都无法得到的东西,却相信能以这些东西换得,岂非觉得你还不如这些东西?对己身毫无信心的人,真是可怜。你羞辱的不仅仅是我,更是你自己。”
  他冷笑:“好一张利嘴!你为何不认为这些身外之物也是我屠征的一部分?世上有几人看人是单单看‘人’?若如此,那帝王平民有何差别?若非你前日闯人**天时,我对你有几分喜欢,你连人也不是了!你不要仗着我现在对你有点舍不得就信口开河,我对女人的耐心向来不多,惹怒了我,你自己知道后果!”
  “后果如何我早已知,反正第三局一输也是这样的下场。”
  “是吗?”他带恶意,“你莫忘了你的丈夫,小小一个摇光堂副堂主,剪除是轻而易举的事。你舍得他死吗?”
  她的脸色都变了:“你连他都不放过?”
  “放不放过,这要看你怎么做了——乖乖到我怀里来,我不但不会动他,还能保你们夫妻平顺和乐一辈子。只要我腻了你,我自然会放你走,你丈夫也不会知道你我之事,你照样可以回去当他的贤妻。”
  她气得浑身发抖:“这世上真无比你更加下流无耻之人了!”
  “你骂好了,女人除了耍耍性子,还能如何?这么多女人当中,你算是最能够忍到最后了。”也碰到过几个刚开始不愿的女人,但多数是矜持作态,时日稍久,她们一沾上金银珠宝的华丽,一享受过万人膜拜的虚荣,或一被他若离若即地调弄,态度马上大转,甚至自己会偎了上来,而那时,也便是他失了趣味的时候。
  但不知为什么,他对她没那分搁着慢慢磨的耐心。
  “你不该吊我胃口的,今日你骂得越凶,我越不会放过你。”更有些女人,就爱他这跋扈的脾气,霸道的性子。
  “我丈夫虽然位低权轻,鲁钝木讷,但还不至于卖妻求生,既然他有情义,我也不会贪生怕死,委屈求全。”
  他低笑:“不要轻易说‘死’字!很多英雄好汉也只会说说,事到临头都吓得尿裤子,你一个小女子,有几斤几两也敢说大话?”
  “我是不是说大话你会知道。”
  “哐当!”红玉瓮在她脚边破裂,她弯身拾起一片尖长的碎玉,道:“我若死给你看,只希望你不要为难我的丈夫!”
  手执起尖长的碎玉片猛力往胸口扎下——
  他暴吼一声:“你做什么?!”幻影似的掠了过去,迅速将她已戳人胸口的碎片弹了开去。
  她莲青色的衣襟上染出血红,使劲去推他抱住她的手臂,不想被他轻轻一拨,整个人都被压坐到了地上。
  “你要是这么死了,我不但不会放过你丈夫,而且会加倍折磨他到死!”他压制住她,扯开她的衣襟和兜衣,将唇覆在她渗血的伤口上舔吮。
  她一时间骇得无法动弹,直到他舔着唇上血丝,抬头对上她睁圆的眼,她才恍然明白他刚刚轻薄的举动:“你……
  “你要死,也要在我得到过你之后。”他说完,双掌从她衣内滑过,脱开了她的衣衫,固定住了她赤裸的两臂。
  她痛号了一声,死命地挣扎,却因为两人在体力、身形上的差异,越加让自己陷人被动之中。沉重的男子身躯钳压着,浓烈的男子气息笼罩着,背下冰冷粗糙的石地梗得她肌骨欲碎。
  他沉重湿热的唇游移在她的耳垂、脸颊、颈项,留下一串湿红的痕迹。她甩着头,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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