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坡坡屋出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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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坡坡屋出来的女人-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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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在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现在关键是要处理他和项茹梅之间的事情。    
    “人一旦有钱了思想就要变化的,你知道吗?”欧阳健说。    
    女儿显然不知道这个问题,又好像有点知道,所以这时候既没有回答欧阳健说知道,也没有回答说不知道,而是瞪着大眼看着欧阳健,仿佛是在等待欧阳健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女儿的这双眼睛让欧阳健欣慰,因为这是一双信任的眼睛,这是女儿对父亲的信任。如果这时候欧阳健告诉欧阳渝丽说“是”,那么她就会认为“是”,如果欧阳健说“不是”,那么女儿就会认为“不是”。    
    欧阳健说:“妈妈现在有钱了,所以她的思想就发生变化了。比如以前她要求你节省,现在要求你不要节省,是不是。”    
    女儿点点头,说是。    
    欧阳健又说:“按照你妈妈以前的思想,她是爱爸爸的,所以她跟爸爸结了婚,而且还有了你,但是现在她的思想变了,变得不爱爸爸了,所以就要跟爸爸离婚。你希望爸爸妈妈离婚吗?”    
    “不希望。”女儿说。    
    “好,”欧阳健说,“那你就找你妈妈,明确地告诉她你反对我们离婚。离婚意味着我们这个家庭的解体,而这个家不是她一个人的,是我们三个人的,不能她一个人说解体就解体,你说是不是?”    
    欧阳渝丽说是。    
    “那好,”欧阳健说,“那你给她打电话吧。”


第五章那我就跟妈妈吧(1)

                                                  23    
    从女儿那里回来,欧阳健心情好起来。在楼下还顺便提了一瓶啤酒和四分之一个烧鹅上来。欧阳健对自己今天的表现非常满意。既没有伤害项茹梅,又让女儿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了。这时候说不定女儿正在跟项茹梅讲道理呢。    
    欧阳健相信,项茹梅不是那种本质上很坏的女人,她这是一时糊涂,即便自己的态度不能打动她,女儿的态度她绝对不会完全不考虑,她可以对自己绝情,但是不可能对女儿绝情。    
    欧阳健已经看到了一线希望。这时候他有理由自己放松一下。就着啤酒,啃着烧鹅,看着电视,静候佳音。说实话,这将近一个月以来欧阳健的心情还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过。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    
    欧阳健以最快的速度稳定一下情绪,往反的想,想着是女儿或者是倪和平打过来的,然后才去接。根据他的经验,这时候往往事与愿违,如果你想着是项茹梅,它偏偏就不是项茹梅,但是如果自己想着不是项茹梅,结果恰好就是项茹梅。    
    欧阳健抓起电话,心都跳出来了,真的是项茹梅!    
    “欧阳健,你给我听着。你还是男人不是?丢人显眼。就知道靠女人。你找了倪和平还不够,又去找于爱琴,现在更是打起女儿的主意。你还打算找谁?是不是还要到珠海去请王思蜀?我告诉你,就凭你这个没出息样子,这个婚肯定是离定了!谁都可以证明我们已经实际分居了,我明天就上法院,你等着吧。丢人显眼!没有出息!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恶心。恶心!知道吗?!”    
    一连两天,没有欧阳健的消息,倪和平自己都有点沉不住气了。虽然钱进军对她最近这段时间老是陷在这个事情当中已经颇有微词,但是倪和平还是想知道欧阳健去找欧阳渝丽后的实际效果。不管怎么说,这个主意是她提醒欧阳健的,行还是不行,总该给她一个结果吧。再往远的说,欧阳健项茹梅夫妇来深圳的起因还在于她倪和平,如果不是倪和平,他们也不会从重庆跑到深圳来,而如果他们不来深圳,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所以,不管钱进军有没有看法,倪和平对他们的事情不可能完全不管。    
    第三天,倪和平打电话找欧阳健,问他怎么样了。    
    “完了。”欧阳健说。    
    “什么意思?”倪和平问。    
    “离婚呗。”欧阳健说。说的蛮轻松,至少不像前几天那么悲伤。    
    “我已经想通了。”欧阳健说,“或者说是被项茹梅骂醒了。我他妈的是没有出息,离开女人还不能过了?既然这么多年我一直欠着项茹梅的,既然现在我想报答她,那么同意与她离婚或许就是对她最好的报答。我想通了,真的想通了。我一个人带着女儿过挺好。女儿已经知道心疼我了。见了我的面就说我瘦了,还流了眼泪。我知足了。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女儿我知足了。”    
    “渝丽是什么意见?”倪和平问,“她跟项茹梅说了吗?”    
    “女儿当然不希望父母离婚,这还用说吗?”欧阳健说,“她当然跟她妈说了。但是没用。算了,项茹梅说得对,我不应当让女儿夹在中间为难,更不应当利用女儿的感情。离婚算了。我要高高兴兴地离婚,让女儿认为我是愿意离婚的,我并没有痛苦。我要让女儿高高兴兴地生活。我已经不是一个好丈夫了,所以我一定要做一个好父亲。我这个月已经涨工资了,我一个人也能让女儿生活的很好。我给不了一个月一千块,但是我可以给六百块。如果再涨工资,我再给女儿加钱。不要让女儿太节约。”    
    “想通了就好。”倪和平说,“需不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暂时不需要了。”欧阳健说,“谢谢你了,谢谢老钱。”    
    离婚比项茹梅想象的顺利。要不是在最后关头出了一点意外,可能当天就离成了。但是偏偏在最后关头又出了意外,命该坏事多磨。    
    其实欧阳健一点也没有再纠缠项茹梅,不但没有再纠缠她,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她。欧阳健说对不起她,说让她自己多保重,说让她多给女儿打电话,说女儿大了,有些事情父亲不好说,还希望项茹梅多费心,说他并不恨她,只希望她幸福。    
    关于财产的分割,他们也没有任何分歧,欧阳健说她要什么拿什么,项茹梅说她什么也不要。    
    关于子女问题,他们的意见也完全一致:尊重女儿本人的选择。法官当场征求欧阳渝丽本人的意见。欧阳渝丽回答:随便。    
    “这可不能随便。”法官说,“你必须做出选择。”    
    女儿不说话。看看欧阳健。欧阳健说:“说吧,说出你心里想说的话,爸爸绝对尊重你自己的意见。”    
    欧阳渝丽还是没有说话,又看看妈妈。项茹梅说:“没关系,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你都是爸爸妈妈的好女儿。不管你跟谁,妈妈每个月都会给你一千块钱。妈妈绝对尊重你自己的选择。”    
    “一定要我自己决定吗?”欧阳渝丽问。    
    欧阳健、项茹梅还有法官都点点头。    
    “那我就跟妈妈吧。”欧阳渝丽说。说的非常清楚,一点都不含糊。    
    既然欧阳渝丽明确表态了,那么就该当事人双方按手印了,只要一按手印,离婚过程就彻底结束了。这时候项茹梅还想,婚姻真是一个非常奇妙的东西,俩个本来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就凭这一张纸,就能把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而且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还要厮守终生,但是同样还是凭着一张纸,就可能让一对最亲的人马上变的没有任何关系。比如她跟欧阳健,如果不是中间夹着一个欧阳渝丽,那么按了手印之后他们可能就是路人了。这么想着,项茹梅就多少有点悲伤,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欧阳健,或者是为女儿欧阳渝丽。但是她很快调整好自己,想着任何女人在离婚的那一瞬间可能都是多少有点悲伤的吧,哪怕是像她这样自己主动要求离婚的。于是,项茹梅还是定了定神,坚定地在那张纸上按下自己鲜红的指印。    
    项茹梅按过手印之后,法官就把那张纸推向欧阳健。突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张纸仿佛有巨大的魔力,一下子把高大的欧阳健重重地推倒。    
    欧阳健是直挺挺地倒下去的,轰隆一声巨响,像一个装满稻谷的麻袋从马车上面被重重地抛在地上。    
    法官一下子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    
    项茹梅本能地拉了欧阳健一把,可惜根本就没有使上劲,没拉住。    
    欧阳渝丽“哇”地一叫,像是给整个画面配音。    
    欧阳健晕倒了。


第五章那我就跟妈妈吧(2)

    倪和平接到项茹梅的电话的时候,有点不情愿。倪和平本来就不怎么喜欢项茹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从坡坡屋出来的人,后来因为欧阳健的关系,才对她尽一个朋友的礼节,现在既然她已经无情无义地把欧阳健抛弃了,倪和平就打算把她们之间的关系降温。    
    项茹梅请她到她家来一下。倪和平问哪个家?项茹梅愣了一下,说还是原来的家。倪和平说你们不是离了吗?项茹梅说你先来吧,来了就知道了。倪和平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答应吃过饭就过来。    
    倪和平到达欧阳健家里的时候,项茹梅正在收拾屋子。看来她已经收拾一阵子了,但是还是没有达到原来的整洁程度,这屋像是好长时间没有住人了,现在主人突然从国外回来,不得不重新收拾。    
    “欧阳健呢?”倪和平问。    
    项茹梅笑了一下,把头上遮灰的毛巾取下,一边拿它掸自己身上的灰,一边给倪和平让坐。    
    “带着渝丽在下面吃饭呢。”项茹梅说。    
    等倪和平坐稳了,项茹梅才把刚才法院的一幕告诉倪和平,并且反复解释,自己绝对没有事先跟渝丽串通好,自己一直想着女儿跟欧阳健,她每月都准备去学校看她,并且每月都给她一千块钱,没想到在最后时刻渝丽突然说跟她,她真的没有想到,真的。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项茹梅说:“其实我心里也不好受。我已经觉得对不起他了,绝对不会在女儿的问题上耍什么手腕。如果那样,我也太不是人了。再说女儿都这么大了,什么跟我跟他,反正也是住校,就是跟他,我也能随时去看她我,我没必要一定要女儿跟着我。”    
    “但是渝丽这样做对欧阳健伤害就大了,”倪和平说,“欧阳健没有你这么想得开,他可能会把这件事情看的非常重要。”    
    “是啊,是啊,”项茹梅说,“所以我才请你来。请你来劝一劝欧阳健。我知道,他听你的。”    
    倪和平皱了一下眉头,说:“他听我的?他跟你结婚是听了我的?他现在跟你离婚是听了我的?他刚才在法庭上晕倒是听了我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项茹梅说,“我是说他比较尊重你的意见。”    
    “你还是要离婚?”倪和平问。    
    “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不离也得离了。”    
    “那个牛德望就有那么大的魅力?”    
    “这不是魅力不魅力的问题。”项茹梅说。    
    “那是什么问题?”倪和平问。    
    “你看,”项茹梅说,“我都已经跟人家这样了,如果再不离婚,不是更对不起欧阳健吗?”    
    倪和平觉得这话虽然荒唐,但不是一点道理没有。    
    俩人正说着,欧阳健已经带着女儿回来。    
    “倪阿姨好。”渝丽说。    
    “渝丽都成大姑娘了,”倪和平,“越长越漂亮了。”    
    渝丽确实是个大姑娘了,看上去至少比他妈妈上山下乡那时候大。    
    欧阳健对倪和平笑笑,笑的不是很自然,仿佛有点尴尬,但总算是打了招呼。    
    欧阳健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渝丽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这个动作仿佛是在向几个大人表明:她其实只是一个孩子。    
    项茹梅对倪和平说:“要不然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先送渝丽回学校。”    
    倪和平点点头,算是应承。    
    她们走后,倪和平问欧阳健是怎么回事。欧阳健没有说话,变戏法一样取出一根烟,然后又到厨房拿来一个小碗,并且在碗底下接一点点水,放到茶几上,权当烟灰缸用。    
    倪和平不记得欧阳健什么时候已经学会了抽烟,而且看来业务蛮熟练。    
    “怎么回事?”倪和平又问了一句。    
    欧阳健吐了一口烟,又在烟灰缸里面弹了一下烟灰,所答非所问地说:“你知道人为什么要活着吗?”    
    尽管他还没有回答倪和平的问题,但是倪和平还是不知不觉地考虑起他的新问题。然而这是一个倪和平回答不了的问题,说实话,倪和平从小长到这么大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是啊,人为什么要活着?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是谁能回答的了。至少倪和平回答不了。于是只好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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