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眼中便似暗夜里爆了朵烟花，一瞬间璀璨无比。
“薇姐儿那事怎么说了？”
方氏压低了声音道：“庚帖都留下了，可巧便出了烨哥儿的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蓝利成朝着三房的方向狠狠的啐了口。
方氏少不得小声劝说了一番，两人又压了声音，细细的谋划了一番。事情密谋而定后，方氏见蓝利成便开始在炕上将肥胖的身子扭来扭去，显见是坐不住了。不由暗咬了牙，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蓝利成一顿。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喊了彩霞重新奉茶。
彩霞今日里穿了件杏红色的衫子，脸上搽了层细细的白粉，一双丰厚的唇抹了大红的脂膏，整个人便透出了一股火似的媚来。方氏见了，暗暗的骂了句，狐狸精。却在看到蓝利成陡然亮起的眸子时，又冷冷的笑了笑。
“大爷来了。”
院子里响起胡氏的声音。
蓝利成搁在彩霞浑圆屁股上的手便一僵，疑惑的看向方氏，蓝华言这个时候来寻方氏，出了什么事？
“太太，老爷在不在？”
“在，在都在呢。”胡氏连连打起了帘子，朝里喊道：“太太，老爷，大爷来了。”
彩霞立刻行了礼退了下去，蓝华言自华间走了进来。
“见过母亲，父亲。”
“坐吧，言哥儿可是有事？”蓝利成指了一侧的墩子对蓝华言道。
蓝华言落坐，自袖中取出那根蓝雨薇当掉的珠钗，“我今日在瑞安当铺外遇见了三妹妹，她正在铺子里当东西。一起的还有荆国公俯的三少爷沈于飞，诚意伯俯的褚五少爷，林俯的林二爷。”
蓝华言一口气说完，将那簪子往桌上一放，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方氏看。
“她去当铺！”方氏一惊。续而却是破口大骂道：“她还要脸不要脸，一个官家小姐，这般的抛头露面，公然的走上大街。”
“住嘴。”蓝利成瞪了方氏历声道。
方氏一怔，有心想再说几句，在看到蓝利成脸上的阴冷时，惴惴的闭了嘴。
“你说，荆国公俯和诚意伯俯还有林家几位爷都看到了？”蓝利成看了蓝华言。
“是的。”蓝华言点头。
“怎么就会那么巧？”蓝利成看着蓝华言。
蓝华言淡淡一笑，巧！天底下十分的凑巧便有九分的有心。早上他只不过随意的一句，在同春楼请了人，便被蓝雨薇听了进去。这位三妹妹，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续而将早上的事与蓝利成说了说。
“蠢货。”蓝利成狠狠的瞪了方氏骂道：“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你怎么就好意思用。”
“我……”
蓝华言摆了手，制止了蓝利成的暴怒，“我才一回俯，便听说烨哥儿落水了，这是怎么回事？”蓝华言看着方氏。
“只是一个意外。”蓝利成淡淡的道。
蓝华言垂了眼淡淡笑道：“只怕有人不当它是意外。”
方氏与蓝利成齐齐抬了眼看向蓝华言。
却在这时，院子里胡氏的声音再次高挑响起，“三小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胡嬷嬷。”蓝雨薇低垂了眉眼，含了笑道：“大伯母可在？”
胡氏回身打量了屋里一眼，不确定方氏是见还是不见，一时没了话。
屋子里蓝利成使了个眼色给方氏，方氏便起身，撩了帘子道：“是薇姐儿吗？”
蓝雨薇便带了含雁迎着方氏走了上去，“大伯母，侄女有事要麻烦您。”
开门见山，话完，蓝雨薇一双杏核似的眸子便直直的盯着方氏，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方氏被她这样一看，心下先虚了虚，想着许是为蓝锦烨的事来讨公道的，便笑了道：“自家人，说得这么客气做什么，进屋说吧，你大伯父，大哥都在呢。伯母做不了主的还有他们。”
蓝雨薇笑了笑，跟了方氏进屋，与蓝利成、蓝华言行了礼。目光撇到桌上的珠钗时，微微的怔了怔，随即自嘲的笑了笑。
“薇姐儿，好端端的怎的出去当钗子了。”蓝利成取了桌上的珠钗递给蓝雨薇，“好在遇上了你大哥，女儿家的东西，怎么好随意流了出去。”
蓝雨薇并不接那钗子，只垂了头道：“侄女谢大伯父关心，可这钗子侄女不能要，银子已经花了，断没有再拿回东西的道理。”眼见蓝利成还要劝说，蓝雨薇紧接着说道：“父亲去时，家中钱财散尽，所留下的也不过是些珠钗首饰，母亲体弱，烨哥儿年幼，俯中又不似往年……”声音渐低了下去，末了道：“大伯父放心，这些东西都没有标记的，便是那有标记，侄女也一定会先毁了再拿去典当。”
“什么，你还要去当！”方氏尖声道：“薇姐儿，可是伯母苛待了你们，你要这样打你伯母的脸？”
“大伯母。”蓝雨薇听得方氏的话，猛的抬起头，苍白脸上一双水雾雾的眸子似小鹿般慌乱，“大伯母何至说出这般的话，真教雨薇难过。”蓝雨薇低了头，“实在是今天早上见厨房的伙食后才知道俯中光景已这般不堪，雨薇是个没用的，想不出别的办法，便只有当了珠钗，为母亲，烨哥儿调理调理。”
方氏脸色一红。
“薇姐儿许是误会了，你伯母因着烨哥儿病体刚好，是故让厨房做得清淡些，并不是存心苛待你们。”蓝利成劝道。
蓝雨薇低眉垂眼，半响并不接蓝利成的话。
“薇姐儿……”蓝利成蹙了眉头喊了声。
蓝雨薇抬头，“是侄女不懂事，让伯父伯母生气了。”
蓝利成不由便生了几分恼怒，她这般不松口，难道说还真由得她今日跑一趟当铺，明日跑一趟当铺，俯中除去蓝华言，还有那些哥儿、姐儿要说亲，要求功名，这般的名声传了出去，可不毁了几位哥姐的前程。
“侄女来，是有一事想求了伯母。”
“什么事？”方氏看了蓝利成一眼，问道。
蓝雨薇揪了手里的帕子，“原不该麻烦伯母的，可烨哥儿委实顽劣，马嬷嬷年岁大了，怕是看顾不过来，想求伯母拨个小厮过来看顾烨哥儿。”
一侧的蓝华言飞快的抬了眼角梭了蓝雨薇一眼，又与蓝利成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事好办，我既刻吩了陶总管去选人。”蓝利成试探道。
“伯父。”蓝雨薇抬了脸，目色清明的看着蓝成利，“不用特意去挑了，侄女早前见俯中一个小厮挺伶俐的，看了甚是欢喜。”
“哦，不知是哪个？”蓝利成迎了蓝雨薇。
蓝雨薇温婉一笑，“胡嬷嬷的孙子，福娃。”
门口竖了耳朵听的胡嬷嬷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一张脸惨白如纸。杀千刀的蓝雨薇，你这是要将我那乖孙往火架上的烤啊。想着便眼眶红了，有心想进去求个情，却是脚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动。
屋子里静了静，半响，蓝利成的声音响起。
“即是喜欢，便让福娃跟了去侍候烨哥儿便是。”
“侄女谢大伯父。”
第十三章
胡氏的孙子，福娃，十三、四岁的样子，圆脸大眼睛长得一副忠厚老实的相。
蓝雨蓝将他领回宜雨轩的时候，颜氏怔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让他侍候烨哥儿？”颜氏看着门阶下，垂了头，问过安后便木讷着脸的福娃。蹙了眉头对蓝雨薇道：“怎的不寻个伶俐的来？”
蓝雨薇笑了笑，将烨哥儿牵了过去，指着福娃，“烨哥儿，以后福娃便陪着你好不好？”
烨哥儿看了眼福娃，点了点头。这是同意了！福娃便上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福娃见过烨少爷。”
安置好了福娃，蓝雨薇这才捧了寻雪奉上的茶，啜了口对颜氏说起自己的打算。
“伶俐的又怎么样？挨不住人家朝九晚五的算计。福娃是大伯母陪嫁嬷嬷的孙子，在这俯里，谁不看她几分脸色。我把话给她撂下了，侍候的好，有奖；倘若烨哥儿出事，福娃不死我也要让他脱层皮。”
颜氏的神色便有了几分肃穆，看着蓝雨薇道：“你也怀疑是有人存心让烨哥儿落水？”
蓝雨薇低了头，幽幽的叹了口气。
存心不存心不是和尚头上的蚤子－－明摆着的吗？不然那么多哥儿姐儿，不是别人却偏偏就是最小的烨哥儿！不要说那是巧合，这世上十件巧合有九件便是有心。但为了不让颜氏担心，蓝雨薇笑了道：“怎么会呢！都是些小孩子哪来那么恶毒的心思。”
颜氏点了点头，赞同的道：“我起先也是怀疑的，可是想着都是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哪就有那么歹毒。”
蓝雨薇只听得背心生冷汗，一瞬间，她真想，母亲，就是这些狼崽子，他们都是些白眼狼。好不容易咬了牙忍了到嘴边的话。却在目光看到桌上散的那些大红庚帖时，神色一震，错愕的看着颜氏。
“母亲，这是……”她指了桌上的那些庚帖。
颜氏露出一个慈和的笑，轻声道：“你今年十三了，若是守了你父亲的孝便是三年，那时你已十六，母亲想着……”
“母亲。”因为慌乱，因为紧张，因为惊惧，蓝雨薇嗓音带着淡淡尖历，她打断了颜氏的话，“母亲你好糊涂。”
颜氏笑了摇头，“薇儿是母亲从前疏忽了，你既便大孝不能成婚，可也该先定下一门婚事才是。”
“是谁？是大伯母拿来的？”蓝雨薇猛的上前一把抓了桌上的庚帖，脸色发青的看着颜氏，“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母亲您不知道吗？”
许是没有想到蓝雨薇会这般的反对，颜氏先是怔了怔，续而便试图安抚狂燥蓝雨薇，柔声道：“薇儿，母亲知道你大伯母不可信，这些人里，我还会再使人好生打听的，你放心，母亲不会随随便便将你许人。”
蓝雨薇只觉得胸前一口闷气，像块石头硌得她一阵阵的发痛。然，她却深深的明白，母亲虽然柔弱但只要拿了主意，便不会轻易更改。若不是眼下的处境，她说不定会欢颜笑语的陪着母亲挑选，只这蓝俯像只露出毒牙的蛇，正等着出其不意的将他们咬死。她怎么能，怎么能……蓝雨薇只气得两眼酸怅，眼泪不由自主的便掉了下来。
“薇儿。”颜氏很难理解，蓝雨薇怎的就这么反对，还想再劝几句。
蓝雨薇却是一跺脚，喊了声，“女儿不要许亲。”
返身便冲了出去，与正往里走的马嬷嬷撞了个满怀，马嬷嬷扶了她，喊了声小姐，蓝雨薇红了眼里跑得越发的急。
含雁与寻雪两人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趴在床上，抖了双肩却是不出一声的蓝雨薇。有心想上去劝一句，却是无从劝起。只剩下彼此之间大眼瞪小眼，末了，还担心，不知道颜氏会给蓝雨薇选个怎样的人家。
“寻雪。”
许久，蓝雨薇自己停了哭声，抬起头，闷闷的坐在床上。
寻雪连忙使了个眼色给含雁，二人一人打了水，一人上前服侍蓝雨薇梳洗。
“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寻雪连忙低声道：“都打听清楚了。”
蓝雨薇抿了唇，示意寻雪说来听听。
寻雪便轻声的说道：“二小姐已经说亲了，说的是南渝县正九品的县主薄冯主薄，那主薄刚丧妻一年，留下一个一岁的女娃儿。”
蓝雨薇不由便咬了唇，她原本瞧着方氏对蓝碧云甚是疼爱，想着即这般疼爱，说的人家当也不会差，不曾想竟然将蓝碧云许给了人家当继室。以蓝家如今的财势，不说官臣之家，寻常中殷之家找个不错的郎婿，并不是件难事！
见蓝雨薇蹙眉不语，雪雪停了停，又继续道：“六小姐只在打听，听说想与太明俯那边的王家议亲，只不知因为什么没谈成。”
蓝雨薇点了点头，蓝婉美是嫡出，断没有给人做继室或做小的可能。关健却是看男方的条件了，太明俯的王家？曾隐约听父亲提起过，似乎也是江南世家！
“小姐。”
门口响起马嬷嬷探询的声音。
“嬷嬷，进来吧。”
不多时，马嬷嬷抱了蓝锦烨走了进来，一双眼滴溜溜的在蓝雨薇脸上打量。蓝雨薇将蓝锦烨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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