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 by嫣子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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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合集 by嫣子危-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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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了之后我就收拾离开,我一张图也没有画完整过。 
 
在家里等待健的时间太漫长。我开始学会为自己泡不同味道的咖啡,每一种苦涩的滋味都是一种深刻等待的滋味,健回来的时候总是皱眉,他说你怎么又在喝这个。 
 
这个对身体不好,健还是关心我的,他的关心令我心酸。我的心脏里随时都渗透着一种咖啡的味道,苦涩的味道。我说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娶我? 
 
健的表情有点不耐,他对这个问题已经厌倦。 
 
那天之后,我只好绝口不提。 
 
健开始彻夜的不回家。我在漆黑的夜里毫无意识地拨通他的手机,里面永远超出网络服务范围。 
 
第二天他的同事打电话来,说健因公出差了,要去一个星期,叫我不用担心。我放下电话,前夜健就在家里做了一夜的计划书,但他一句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我们之间的沟通出现问题,竟已经需要劳烦到第三者传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坐在沙发上发呆,思想一片空白。 
 
我们甚至还没有真正走进婚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也想不通。 
 
门铃在空洞的时间响起来,我去开,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那里,眼神清澈。 
 
你找错门了。我说,正要关上,他连忙地用手轻轻挡了一下,他说我是健的同事,你是冰吧。我很讶异,他说他是健的同事。他说他叫陈。 
 
健去公干,是昨天下午突然作的决定,所以走得很急,没来得及通知你,他托我代他打电话回来说,我打了很多次电话过来…… 
 
陈急急忙忙的解释,看在我的眼里只更加彰显我的悲哀。我说我明白我明白,你不用再说什么。健临时起意要与什么人去什么地方,我管也管不了,事后却要麻烦别人来圆谎,未免可笑。陈也是个新手,目光闪烁,一个谎言说得手足无措,又怕我不信,专程找上门来再说一次。 
 
我不知他和健是什么交情,我以前从未听健提过这么一个人。当然,关于健的所有,他已经很久没有对我提起了。 
 
你应该多出来走走,陈建议着。我不经意地看向玄关上的小镜子,里面的女人一脸憔悴,散乱的头发,散乱的眼神,我知道陈怕的是什么,一个为情所困的女人,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他频频看表,却又不敢随便离开,为了朋友被冷落的女朋友,他仁至义尽。 
 
我淡淡地笑,我说我不会自杀,你可以放心。他马上敏感地抬起头来,健真的是去公干,真的!他强调。 
 
陈有着纯朴而认真的表情,他与健是不同类型的人,健永远走在尖端冲锋陷阵,他却惯于默默留守阵地,抵挡一切。 
 
你有没有事?陈问,你需要我留下来吗? 
 
不需要。我说,看了看窗外,天已经黑了下来,我说你可不可以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他一时听不大懂,说当然可以,我就这里等你吧。 
 
我没想过现在竟还可以碰到象陈这样单纯的人物,他的简单带着一点光明,十分磊落。没有任何用心和计算的眼睛,融合在他干净的表情里。 
 
我占用了陈一整晚的时间,他带我走在熙攘的人群中企图籍此驱除我的孤独,他不知道,人越是在热闹的地方,就越是会陷入孤独的情绪,但我什么也没说,我安静地听他说着关于我所不认知的另一个健。 
 
健是出色的,毫无疑问,他在工作上的表现,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经受太多挫折,他一帆风顺,游刃有余。陈就是在他手下做事,稍微低健一级。怪不得他会那么紧张,原来我只不过是健临行前交给他的一项功课。 
 
你们公司里有没有这样一个女孩子,我用手比划一下,她的头发总是飞扬地翘起一点点,这样长,喜欢戴一顶格子帽。 
 
陈想了想,问我,你是指我们老板的女儿吗? 
 
原来如此。我笑了笑,我说这次健出外公干,她想必与他同行吧。陈马上知道自己漏了风声,一张脸瞬间苍白起来。 
 
我问陈,你可不可以,陪我喝一杯咖啡? 
 
他说可以。于是我们便走进那家声色招摇的夜店。我点了五种味道以上的咖啡,他用一种惊异的目光看我,他说你怎么可能喝得完? 
 
我对他说,咖啡不一定要用来喝,它们的气味是不一样的,热的时候,温的时候,还有冷的时候。陈无言地看着我,他终于知道我是一个寂寞的女人,但他并不懂得如何去拯救一个寂寞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他上司的女朋友。 
 
他只是奉命照看我一个星期,以防意外。 
 
咖啡送上来的时候,我对着窗外亮闪亮闪的街灯,静静地流泪。陈轻轻地送过来一张纸巾,别过头去。 
 
为了这样一个人,不值得。陈说。 
 
我不作声。毕业的那一年,健站在校舍前的那棵树下,对我说,冰我会让你幸福,你一定要嫁给我。等我有了基础之后我就娶你,你会等我吗? 
 
你会等我吗? 
 
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了今天,他的诺言,他的谎言。 
 
每一次,我都坐在那个落地玻璃窗后面,看着他和她一起笑着走过去,每一次的遭遇,都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痛,每一次的遭遇,我都忍不住要再问他一次,你什么时候娶我?你还会不会娶我?一个遭遇爱情的女人,一个遭遇背叛的女人,她不想也不敢拆穿,痴缠而愚蠢。 
 
我是一个傻子。 
 
这一个星期,陈每天下了班都来看我,在那间空荡荡的房子里,他总是闻到不同咖啡的香味。我说你可不可以带我离开这里?陈就说可以,我在这里等你。然后微笑。 
 
他带我去不同的地方,努力让我开心起来。他是一个简单的男人,简单的快乐,简单的生活,简单的情感,一眼就可以看得懂。 
 
健回来了。陈恋恋不舍,他问,我们还是朋友吗?我没有回答。 
 
那个晚上,健对我说,下个礼拜,他终于要得到那个他想要的职位了。他很高兴,显得有点难以抑制的兴奋。我对他微笑,我说那真是好,健,你会娶我吗? 
 
健一时冷却下来,因为我总是在他心情最高峰的时候无情地把他打压下来,他有点无力地看着我。我很冷静,继续对着他微笑,我说,你现在事业已经足够稳固,你终于可以娶我了吗?什么时候? 
 
健呆呆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笑得双肩擅抖,我早就知道答案了,他还没说出来,我的心已经痛得支离破碎。我说你不要那么紧张,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那一晚,健把我抱得紧紧的,激情之中他模糊地说着,冰我们结婚吧,我们马上就结婚。我的眼泪掉落在他的脸上,我说是的,我会嫁给你,除了你,我没有想过要嫁任何人。 
 
清晨,健沉沉地睡去,我对着镜子,一刀一刀地剪下我的长发。 
 
我回过头去,看着健熟睡宛如孩子的脸,我是一根没有极限的长线,把他的抱负和野心捆绑着,他终将会后悔。我知道。 
 
拿起多日前收在柜中的行李,我轻轻地打开大门,再轻轻地关上。 
 
健你知道吗,我不害怕等待,在那些为你等待而消逝的夜里,我只是一个简单憧憬着爱情的女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我愿意为你等下去。 
 
哪一天,你改变心意,我还是会在这里等着你。那时你可以来找我,真的。 
 
如果你还可以找得到。 
 
 
 
 
 
——完—— 
 
《午夜飞行》 
第一次见那个男人是在一间叫地狱的酒吧。他穿得一身名贵,正在勾引未成年少女。 
 
我和小张坐在黑暗的一角,用最名贵的相机,为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角度拍下照片。小张是私家侦探,我不是。但小张行动的时候我总在她的身边。 
 
这是一种惯性的动作,我陪她,她便请我喝酒。 
 
她说我有专业眼光,可以给她意见。 
 
我从不知道我的专业意见可以应用到这种事情上,例如偷拍人家的私隐。 
 
这是一种乐趣,我可以见识到千奇百怪的事,见识到人性如何变幻莫测。但小张视工作于娱乐,娱乐之中不忘工作。生意不好的时候,她会去拍公众人物的照片,然后寄给娱乐杂志赚外快。 
 
我并不缺钱用,我有很多很多钱,因为我是陶渊的女儿。说起陶渊,本城没有谁会不认识。我和小张相识也不过是因为发现小张在拍我。小张逃得不够快,被我逮个正着。当时她吓得要死,求我放她一马。我拿着她的照片,冷笑地问她:你就只能把我拍成这样?那张照片拍得太仓促,里面的人物模糊不清,就算她寄到报社人家也未必见得会要。 
 
小张是个爽快的人,我们一拍即合。 
 
小张说要请我喝酒,在喝酒的地方刚好遇见当红女星与名流公子在另一边厢态度亲昵,气氛暧昧,小张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我说且慢,这里灯光不够,你欲拍真人在镜,应选这般角度。 
 
照片出来的效果出奇地好,我和小张合作无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我每晚跟着小张四处游走,反正我也无事可干。 
 
小张说,陶小姐,你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 
 
我冷笑,她口甜舌滑,想拉拢我。可惜我陶天如自一岁开始便听着不同的赞美长大,谁不是争着来奉承我,根本没有人敢得罪陶某人的女儿。这小张也算是个识时务的人,但要讨好我还轮不到她。 
 
 
 
第二次见到那个男人是在一个无聊的舞会上。 
 
我的父亲与他的家族在生意上有来往。我与他坐在同一围桌上,发现他一直盯着我看。 
 
我对他微笑,他自然不可能认得我。 
 
席间,他过来和我打招呼。他说: 
 
“陶小姐,我们可曾见过?” 
 
我说:“是,我见过你。” 
 
“在报上?”他自嘲地问。 
 
“不。”我答,抬头正看见那个挂得高高的十字架。他的家族是天主教徒,但我肯定他不是。我对他笑得甜蜜,说: 
 
“在地狱。” 
 
我不知道他是否听出了我的意思,他也并不介意,只说: 
 
“陶小姐你真会开玩笑。” 
 
他离去,我父亲走过来问我: 
 
“你和世侄认识?” 
 
“不认识。”我答。 
 
“宋家可是本城首富,他是三代单传。” 
 
呵,那个男人。 
 
我以为本城首富是陶渊。 
 
父亲笑,对我举杯说:多谢抬举。 
 
真是失觉,原来人家抵得上十个陶渊。 
 
这个世界不可预料。 
 
事实上父亲也不再象以前那样风光,他的生意出现了经济问题。换了以前,他不会勉强我陪他参加这种互相樊附的交际,他把我带出来亮相,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父亲并没有强迫我,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我。 
 
我坐在他们中间,听他们的赞美。我相信我是美丽的,并不仅仅因为我是陶渊的女儿。 
 
宋家老太对我有好感,她说,谁家娶了天如是谁家的福气。 
 
我看着坐在对面的父亲,是不是福气只有陶渊最清楚,陶某人的女儿即使要卖出去,也不是一般的价钱。 
 
我笑着对宋老夫人说哪有这种事,虚假得很。 
 
宋老夫人被我哄得心花怒放,忙招宋家独子来,她说: 
 
“天如是贵宾,子贤你要好好招呼陶小姐,不要怠慢。” 
 
我与宋子贤目光交缠,激不起一丝火花。 
 
他邀我午夜出游,兴趣缺缺。这小子日日有不同型号的美女相伴,并不把我陶天如放在眼内。 
 
他只不过在敷衍宋老太,他也在敷衍我。 
 
我与他在黑夜中飞驰,车内只有风声,我们没有一句对白。 
 
我和他站在漆黑的河边,倚着栏杆,距离一尺。 
 
我们看着清冷的河水,久久不语,仿似一种行为艺术。 
 
然后,他问: 
 
“陶小姐,我是否应该追求你?” 
 
“何出此言?”我问。 
 
“我的家人都喜欢你,他们认为我应该和你有进一步的发展。” 
 
“那么请按他们的意思进行。”我答。 
 
他笑起来,开始对我感兴趣。他说: 
 
“你不介意?” 
 
“这是宋老夫人的心愿,只有你可以完成。” 
 
“按你这样说,我倒不如直接娶你。” 
 
“可以,但请先付八千万。” 
 
他呆了一下,料不到我会与他开这种玩笑,他笑说: 
 
“八千万不是个小数目,给我一个理由。” 
 
我看他一眼,说: 
 
“宋子贤,难道你还不明白,这是一笔生意。那八千万,是用来买你的自由。” 
 
他是宋家独子,婚姻大事自不能儿戏。我怀疑这种事情,就连他本人也未必见得可以作主。这并不是他个人的事,这是关乎他家族的事。 
 
平日与他交往的女子大多都只能作为玩乐对象,并进不了宋家大门。宋子贤迟迟不肯成家,自然是知道一旦跌进这个陷井便将处处受到束缚,想再夜夜笙歌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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