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出院好吗？我现在身子还发软呢。”
小朱擤擤鼻子说：“小家伙，病不是一下就能好的。”
多多看看门外，悄声说：“朱阿姨，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小朱掩饰地笑笑，轻轻拍拍多多的脑瓜说：“真是胡思乱想，杨叔叔早告诉你了，你的病一找到配型就好了。你想想全中国全世界有多少人哪……”
多多摇摇头说：“你们都想瞒我，骗我！我早知道了，小朱阿姨，你说杨叔叔是不是看我快死了，就不愿给我做手术了？”
小朱说：“谁说杨叔叔不愿给你做手术了，那是别人说你杨叔叔坏话呢，你杨叔叔最喜欢你了，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多多说：“我不信，那他为什么不给我做手术就让我出院？”
小朱一时语塞，多多说：“怎么样，没话了吧？小红姐都要做手术了，我为什么不能做，为什么我要出院……”
小朱说：“你怎么知道，听谁说的？”
多多说：“反正我都知道，我知道我快死了……”
正说到这，郭英进了门，听到这话，郭英一惊，说：“多多，不许胡说八道，你明天就出院了，怎么会死呢？看，妈妈给你买的烧饼，快拿着。”
多多看着母亲，不说话，突然狠狠地打掉郭英手里的烧饼。一个烧饼滚落在地，郭英呆了。
多多大叫道：“我就是要死了，你们都想骗我！爸爸都不要我了……我就是要死了！我的病花一百万也治不好！我早知道了！”
郭英恼怒地拍了多多一巴掌，多多委屈地哭了。小朱想要护住多多，郭英一把拉过多多，拖着多多就往病房走。
多多被推进了屋里，门砰地关上了。
郭英回到病房抚摸着多多的脸颊说：“对不起，儿子，刚才妈妈打了你。”
多多说：“妈妈，刚才我错了。小红姐病快好了，我什么时候能好啊？妈妈，出了院，谁来给我配型啊？”
郭英说：“你好好养你的病，这不是你想的事。睡吧。”
多多说：“对了妈妈，我还没吃你买的烧饼呢！”
郭英说：“瞧我糊涂的，在这儿呢，还热乎着呢。”
多多说：“妈妈你也吃。”自己吃一口，递给郭英，“妈你吃一口，真好吃。”
郭英说：“太晚了，妈妈没买到麦当劳。”
多多说：“妈妈，这烧饼也挺好吃的，你吃一口。”郭英吃了一口，多多看着母亲，“好吃吗？”
郭英说：“好吃！”
多多拿着烧饼嗅着说：“好香啊，以前我怎么就没觉到烧饼这么好吃啊。”
郭英说：“你是饿了，那你快吃啊。多多，你怎么了？”
多多说：“妈妈，你真好！”
郭英一把将多多搂在怀里，泪水如涌，哽咽着……
多多说：“妈妈你哭了？我知道爸爸不回家你很难过，可是，还有我呢，我也是个男子汉呀……”
郭英抱紧多多说：“妈妈只要和你在一起……”
多多说：“妈妈，我们是不是欠医院里的钱呀？刚才那位胖阿姨就是这样说的。妈妈，你回家取我储钱罐里的钱，那里头还有好多好多钱哩！”
郭英禁不住失声哭了。
多多说：“妈妈你别哭，你一哭我也想哭。”
郭英说：“妈妈不哭，那你睡觉，好不好？”
多多说：“好……”
多多刚刚睡去，郭英从病房里出来，匆匆跑到走廊外的天井里，失声说：“大庆，你在哪呢？你扔下我们母子俩真的不管了吗？我怎么办呵呵……”
郭英蹲在地上压抑地哭起来。
小雨还在不停地下着。
医院大门外，一辆急驶的摩托车的马达声划破了子夜的寂静，转瞬即逝，夜更加深沉了。郭英慢慢站起来，往回走着。廊灯下，她的身影长长地向前移动着。墙上，那台投币电话机静静地挂在一角，郭英从它旁边走过，站住，凝视着电话，慢慢地走过去，拾起话筒……
叭地，又一盏廊灯自动灭了。透过长长的走廊，她看见住院部值班的护士们也趴在桌上睡着了。
收款的胖女人也头枕着胳膊在桌上睡着了。
郭英忧心忡忡地站立着，下了半天决心，终于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说：“……是王大姐嘛，对，对，我是郭英……王大姐，你还好吧？我，我也好，真的没什么事，只是挺想你的……太晚了，好，再见……”
郭英放下电话，呆呆地站在那儿，好久……
她又拨了几个电话，对方刚喂一声，或对方刚一拿起，她就挂断了。最后，她挂通了自己家的电话，刚叫了一声“妈”，禁不住就哭了。
电话里传出郭母焦急的叫声：“英子，你怎么了？跟妈说呀……英子……”
郭英定定神，对母亲说：“没事，我没事，多多也没事，都挺好的。我就想跟您说句话？妈，真的没事，没事……”
她说完挂断了电话。
宁静的廊灯昏黄地照着，走廊上更静了……
第八章 深夜出走坠楼
郭英探出了头，她手上拎着一个包，背起熟睡的多多出了门，多多在她背上晃荡着。
她匆忙走过值班护士台前的时候，显得很慌张。郭英背着多多来到医院门口。外面的雨下大了，郭英有些犹豫了。
多多被惊醒，他对郭英说：“……妈妈，我们怎么在这儿呀？我们这是去哪呀？下着
好大的雨呀。”
郭英悄声说：“别说话，妈妈带你回家。”
多多说：“我们这样出院呀？难怪胖阿姨说你呢！”
郭英忿道：“那你说妈妈该怎么办？”
多多说：“你别生气，妈妈，我们要是这样走了，胖阿姨让杨叔叔替我还钱怎么办？妈妈，我们不能这样走，我要跟杨叔叔告别，阿姨对我都好，我要跟小朱阿姨她们说一声……！”
郭英僵住了。
多多说：“妈妈，我们别走了。”
郭英说：“……好，妈妈听你的，……我们不走了，杨叔叔对多多这么好，妈妈还没有给他道谢哩。”
多多说：“那咱们回吧，妈妈我太沉了，你让我下来自己走吧。”
郭英说：“不，妈妈背着，我们回。”
郭英背着多多往回走去，雨注在玻璃窗上无声的滑落……
病房内，静静的。多多闭着眼躺在床上，郭英默默地坐着。
多多睁开了眼睛说：“妈妈，你又哭了。”
郭英勉强笑笑说：“妈哪哭了？刚才有个小虫子迷了眼。”
多多说：“妈妈，小红姐睡得多香啊，我睡不着。”
郭英抚摸着他，轻轻地说：“睡不着也得睡，要不妈妈生气了。”
多多说：“妈妈，我特别怕天黑，我害怕。……”
郭英搂紧他说：“别怕，有妈妈在你身边什么也别怕，妈妈永远和你在一起！我向你发誓，我们永远在一起！……”
郭英看着熟睡的儿子，把他放好。她小心地打开灯，又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她写了划，划了写。
终于，写成了，泪水落在纸页上，她写道：“杨大夫，现在多多睡着了，我真不忍心把他叫醒，不忍心让他醒来再承受这份痛苦。您尽力了，我们大家都尽力了，我已是灯干油尽没有一丝力量再为多多做什么了，我不能让多多再受这样的折磨了……”
郭英把信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抱起睡熟的多多，走到门口，随手把灯关灭……
住院部楼梯上。
郭英抱着熟睡的多多，艰难地一步一步向上爬去……
值班室，几个值班护士还在睡着，全然意识不到将要发生的一切，墙上的电子钟达达均匀地走动着。这时，郭英抱着熟睡的多多已上了楼顶拱门。她看到，脚下满城的灯火在雨中闪烁着。
郭英闭着眼睛，一步一步往前挪动着……
多多忽然在她怀里大叫起来：“妈妈，我怕，快来啊。”
郭英止住了步子，搂紧儿子，她已站在楼沿前，脚下是万家灯火。
多多醒了，大叫起来：“妈妈，我好怕啊！我们要掉下去了……”
空旷的楼梯间传来多多的惊叫声。
大楼里，很多人听到了这声惊叫，很多房间亮起了灯。胖女人也边穿衣服边急急冲了出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护士小朱正惊慌地对着电话大喊：“110嘛，快快，我们这里有人要跳楼自杀……”
走廊一头，杨大夫也披着衣服闯了进来。
郭英怀抱多多站在楼顶上。
多多在郭英的怀里大喊大叫：“妈妈，我害怕……”
郭英说：“多多，妈妈在，不怕，你闭上眼……多多听话……你只要闭上眼，就永远不会离开妈妈了。”
多多从郭英怀里挣脱下来，郭英一把拉住他，和他一同往楼沿走去。
多多大喊大叫道：“妈妈，我不想死，我也不让你死。”
郭英说：“多多听话，和妈妈一块儿走，听话！”
她拖着多多，多多却在地上打着坠儿，并喊叫着：“我不做手术了，我不花钱了，妈妈，我不想死呀！”
郭英哭着说：“多多，妈妈对不住你，妈妈不该把你生出来，多多……妈妈不想看见你从妈妈身边离开，妈妈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她说着，使劲把多多往怀里揪。这时，楼下响起急促的警笛声……
楼下，几辆警车呼啸而至。罗建凡从车上跳下，干练地指挥着众人：“快，快拉救生网。”
人们急匆匆地拉开一张救生网。
手电筒的亮光晃来晃去，罗建凡看到了楼顶上郭英母子的身影……
罗建凡冲上楼顶平台。
罗建凡站在平台口看着郭英母子。郭英也看到了他，她紧张地拉着孩子朝后退了一大步。多多紧张地看着楼下，又回头看看罗建凡，叫了一声：“妈，你看，是罗叔叔来救咱们了。妈妈……”
罗建凡没有说话，慢慢逼近他们。
多多死揪着母亲回过身来可怜巴巴地看着罗建凡，哆嗦着身子说：“妈，我好怕，罗叔叔我好怕。”
罗建凡快步朝前。郭英此时已抱着多多翻出围栏。罗建凡紧张得几乎屏住了呼吸，郭英对罗建凡吼道：“不要管我，这糟心日子我一分钟也不想过下去了，你走开！”
罗建凡说：“郭英，你冷静些……”
多多说：“罗叔叔……”
杨大夫在楼下喊：“郭英，你不能这样，你的医药费我们共同想办法，我去帮你找院长，总会有办法的。”
有个围观的病人说：“是不是因为没有医药费？我们帮你凑凑。”
他说着掏出了一百元钱。抬头喊：“你别介，有难处大家都会帮的。”
围观者中，有几个人也掏出钱来。
他们纷纷喊道：“天无绝人之路，想开点。”
也有人说：“你这女人太狠心，你真忍心让自己孩子摔死啊？”
小红也在惊呼：“多多，是多多……”
杨大夫说：“郭英，相信我，多多会有办法的。”
郭英大声说：“好心人哪，你们走开呀……”
多多喊：“妈妈，我要活着，我不想死。我们回去吧！”
罗建凡趁机冲上前去，郭英大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过来我就跳。”
罗建凡无奈，再次停住了脚步。
这时，多多突然哭了，说：“妈妈，我怕。底下好深啊，像个大深坑，妈妈，我听见小红姐的声音了，我听见杨叔叔的声音了，咱们回去吧。”
郭英搂着他说：“多多，你不是要和妈妈永远在一起吗？”
多多说：“妈，我想，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