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7年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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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7年第02期-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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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再去嫖娼,更被看低到骨子里。你说你是诗人吧,你又是龌龊的,你说你是嫖客吧,你又是傻乎乎的诗人。他也无法面对自己,你又不屑于公安,却又要去冒充公安,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再想想那小姐幽怨的目光,他又觉得自己对不起她。那小姐,被带进去后,他再也没有见到她。 
  回到家里,他又是诗人加嫖客。两样都不能见容于妻子。王妃说:你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如果我是你,就去上吊了! 
  他发现,自己倒真想一死了之。他应:好啊,麻烦你给我找个吊绳,我谢谢你! 
  不客气!对方应。她真的去找了。找不到麻绳什么的,她就拿来尼龙丝连裤袜,两条腿连一起,她就把它们缠起来,缠成麻花,还抻了抻。丢给他。他接了,就去找地方。他真的想死了。可是没有可以挂的地方。他猛然记起厅上有个建房时预埋的铁钩,挂大吊灯用的。只是现在被罩在吊灯里。他就在吊灯上找牢靠的部位。他终于找到了,一抛,把尼龙丝袜挂了上去,拉一拉,吊灯上的玻璃坠子摇摇晃晃,让他眩晕。但是很结实。他开始结套子。再搬椅子。他无意中瞥见妻子站在大厅的门边,倚着墙,袖着手,冷冷瞧着他。他无所谓了。他爬上了椅子,把自己的脖子伸进套里,闭上眼睛,想:全好了!可是突然,妻子捣乱地冲了过来,叫道:你死了,我还得给你收尸! 
  他道:我不要你收尸! 
  她道:我不收尸怎么办?你倒好,你死了。放着我来收尸。我让你给我收尸看看! 
  她说着,就来抢绳索。他不让。她说:这是我的袜子! 
  好吧,李杜就抛下她的袜子,自己去找。没有绳子,他不知道该找什么来替代。脑袋好像已经死了,不能用了。他再转回来时,发现妻子王妃已经吊在那里了。他慌忙扑过去把她托住。 
   
  2 
   
  李杜没料到妻子也会去死。把她救下来了,她还嚷着要去死。她说她几乎都已经过去了,可恶你却又拉了回来。她打他,然后又自己打自己,揪自己的头发,又要吊绳。那个尼龙丝袜已被李杜团在手里了,不给她。她就又去衣橱里拿新的。王妃把尼龙丝袜抓在手里,平静了一点儿。只是她怎么也缠不好麻花。越急越是缠不好。她就干脆不缠了,把它往吊灯上抛。抛不准。她终于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王妃历来会生活,一副活不够的样子。她跑外面,也是因为受不了枯燥。当初嫁给李杜。是把李杜看作绩优股。没想到却看走眼了。在她眼里,李杜并不是怀才不遇,而是根本没有才。她不懂诗,她只知道有才华的人一定就是成功的人。她觉得跟这么一个人待在一起无趣极了。他只会趴在那里写诗,把她丢在一边。一年到头,总是这样。其实还是因为他没有钱,没有权势,如果有,他就不是这么写诗了,他就会成为明星,被簇拥,被邀请,这时即使把她丢在一边,也是作为夫人被安排另外的活动,比如国家元首偕夫人出行,元首谈工作,夫人被安排去逛百货。她不是元首夫人。她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 
  她加入了登山协会。协会里有个男人对她好,那辆“三菱吉普”就是他的。因为那吉普所向披靡,他又长得孔武有力,大家都叫他“坦克”。“坦克”让她坐副座上。徒步时,经过枝丫多的地段,他会跟她开玩笑说:注意,小心,别让树枝划花了你美丽的脸!其实她脸上已经皱纹不少了,还用划花吗?但是他这么说。她很感激他,因为这话显示出,他并不觉得她脸上本来就有皱纹,即使他觉得有,只是不说吧,他也是个体贴人的人。 
  他是一个公司业务总管,年薪40万。有一次过小溪时,她的手机掉进了水里。他第二天就送她一部手机,最新款,带30万像素摄像头的。在她看来,这礼物简直是炸弹,她的心扉被炸开了。她觉得他真是对自己好,就凭他送给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是因为这东西值多少钱,而是因为它的价值体现了他的情有多重。女人就是这么奇怪,追求精神的,却其实被经济操纵着。一次露营,他跟别人交换了帐篷,把她拉了进去。她发现自己是那么渴望他。到天亮,她还舍不得出去。她明明清楚队里的人都会看得到了,她不能自拔。好在协会里,大家彼此都不知来历。 
  那以后她每天都要去找他。协会没有活动;他们就去宾馆开房。那些彻夜不归的晚上,她更多的是在宾馆中度过的。再回望自己原来的生活,她简直不可思议了。自己怎么会跟那么个窝囊废老公生活了那么多年?他身上的味道,她都闻不出来了。那些邻居的女人们,她们穿着睡衣进进出出,做家务,守着家,那家恐怕都满是霉味了。当她身体不可遏制涌起热流时,她会奇怪自己周围那些女人们,她们难道都不会有这种感觉?每当她和“坦克”分别,身体潮润,无限依恋,这时再看身边那些平静做着事的女人,她奇怪她们怎么一点都不想?她们的阴道已经死了?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她总是像返回了青春期,整个身体像装得满当当的热水。这样她感觉那些女人身上的干涩,就会恐怖地痒起来。她每时每刻渴望着和“坦克”在一起,可是渐渐地,她难以见到他了。他要么说 
工作忙,要么说时间不刚好。登山活动也不参加了。她开始怀疑他在躲避她。她开始盯梢,果然,她发现了他有了另外的女人。她的“坦克”不要她了!可是她不能没有他!男人都是背信弃义,男人是不是都这种德行?李杜听到她这么骂,明白了。 
  王妃彻底被击倒,是跟踪“坦克”和那女人到客房。她把他们从床上揪了起来。那女的赤条条的,她的年轻也清晰地显示出来了,那身段简直无可挑剔。她当场就厮打那女的。她想跟那女的拼命,要是不能打死她,就让她打死我!她像母兽一样号叫着,自己听着都觉得惨。“坦克”过来拉她,这让对方反击了她一下。她气急败坏地给了“坦克”一巴掌。“坦克”捂着脸,骂了起来:臭婊子,你以为你是谁? 
  她一愣。他一直都叫她心肝宝贝儿的。你以为你是谁?她也反击,一个老男人! 
  对,我就是老男人!“坦克”应,老男人还有这么年轻的女人爱。他说着过去搂住那女的。那女的胜利地一笑。她攀着他,舔他的脸颊,那个被王妃扇过的地方。那女人光溜溜的身子紧紧贴在他的身上,那么坦然,那么刺眼。 
  “坦克”又说:你再瞧瞧自己,又老,老了还没关系,又凶。胸都平了,倒是肚子鼓得蛮大的,该大的地方不大,不该大的大。那腰上,我记得还套着几个救生圈?要不要拿出来看看? 
  王妃猛地护住了自己的腰。她知道自己的腰难看。所以当初在“坦克”面前,她总是不愿意脱掉裙子,只是把裙子撩起来,让他分别从上面和下面进攻。直到后来他说这让她很性感,她才放松了。现在他居然这么说,王妃感觉被骗了。而且是在那个女人面前说。而且“坦克”还真的扑过来,叫着:看看,看看!那女的也欢快地叫我来配合!王妃慌了,逃了出来。客房的门在她身后砰地关上了,她听到里面疯狂的笑声…… 
  王妃感觉沉到了黑暗的海底。原来是浮在海面上的,被一只船托着,这船就是他。假如她能抓住他,打他,骂他,她还觉得他存在。可是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她跑到他单位找,单位说,他已经调到公司分部。在哪里?他们不告诉她。他手机也换了。王妃只能回到家里哭闹,像垂死的人在水里扑腾。恋爱是她的空气,如果不恋爱,她就只是一具木乃伊。恋爱让她受苦,但也让她尝着活的滋味。李杜也没脸到公司上班了,也整天待在家里,这样就得整天看王妃欲死欲活地闹。王妃哭过后,用水蜜桃一样的眼睛望着李杜,柔弱地说:我想他! 
  这让李杜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儿。他想:你妈的,你想他,跟我什么关系?又不是想我!你跟外面野男人搞不清楚,还在我这里闹!他烦了。可回头一想,自己不也值得骂吗?自己也去搞野女人,她被野男人搞了,我们两个,一个嫖客,一个妓女。扯平了。就又去劝她,他为她端去一杯开水,不料她却一把打过来,开水烫在他手上。这下他火了,抡起胳膊,就是狠打。那只被烫伤的手因为打人,不觉得疼了,反生出快感来,颤抖着,他想叫停都停不住,它好像有了意志似的。李杜惊骇地看到自己身体里有种绝望的东西在滋长。她没有反抗,让他打。好像已经死了。他也打乏了,扑通坐到了地上,觉得自己也死了。 
  她缓缓苏醒过来,站起来,摇摇晃晃走进卧房。她又拿出了尼龙丝袜来,沙哑着说:不要劳驾你打,你帮我挂上去就行了。她指指顶上的吊灯。他没有惊异。他觉得她这样子,真的死是最好的解决了。他点头,说:那你也拿一条借我。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早就想死了,自己早已默默地酝酿一部伟大作品一般,酝酿着死。 
  她同意了,给了他一条,像要好的小伙伴似的。她给自己那一条缠成麻花,也为他那条缠了。他领情了,替她抛上吊灯,挂了上去。这时,他发现自己没有地方挂了。好容易又找到了一个点,比那个高不少,够不着。她歉意地为他搬来椅子垫脚。他把绳索套了上去,就站在椅子上打圈套。这边,她已经将圈套打好了,打得比较小,她提醒他,尼龙丝袜没有想象的那么滑,它一旦束紧了,是会涩得滑不动的,那样就收不紧了。 
  他朝她嗯了一声,感谢她。可是他把握不住尺寸。她过来了,让他下来。她打量了一下他的脖子,帮他打。她的样子很温柔。她真细心!他心里说,好像又恢复到恋爱的时候,那时候什么都是虚的,没有利害冲突。现在也没有了。他忽然想最后抱她一下。但是他又感觉很慵懒,无可无不可的。反正都要结束了。他又好像在匆匆赶路,没有闲暇顾路边的风景。今年死的,明年就不必等死了。他想起海明威的话。他有点羡慕海明威,他得了诺贝尔奖,当然可以死了。这样想着,他又微微有点不甘。 
  一切准备好了。他朝妻子望了一眼,发现妻子也望着他。两个目光撞在一起,好像互相支撑起来似的,他们几乎同时爬上了椅子。他们觉得自己已经被什么力量拉起来,升腾了。死亡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这时,电话铃响了。 
  他们愣住了。犹豫着要不要去接。他们互相看着,好像在互相征询意见。但是电话铃声已打破了原来的气氛,他们渐渐心烦意乱起来了。她后悔自己忘了挂断电话。她和“坦克”去开房间,总是把手机关掉的,为的是防丈夫电话来搅了气氛。这下不必防丈夫了,丈夫已是她的同谋,所以才没想到挂断电话的吧。没想到还有别人来捣乱。  他蓦地觉得好笑:自己和那女人做爱正兴奋时,有人来打岔;现在又是来打岔。他的笑显露在脸上,她瞧见了,很受打击。她泄气地反身跳下来,到电话前,看了来电显示。你妈。她没有接,丢下一句,进卧室去了。 
  确是李杜母亲的电话。从老家打来的。母亲一个人住在老家。母亲责备为什么这么久不接电话。李杜一时想不起是为什么了。母亲又问:你老婆呢?他支支吾吾。母亲厉声问:我问你她在不在家!李杜答:在。那就是你们又吵架了?母亲肯定地说。 
  李杜又被往现实方向拽了一下。母亲前一阵来到他所在的这个城市,住在他哥哥家里。来他家几次,总撞见他们吵架。确实他们几乎天天不是争吵,就是冷战。单凭这一点,就绝望得足以让人去死。可现在死不成了。母亲的话简直是讨厌的聒噪。你们哪!母亲说,你们这么闹,最终要怎样?你叫她!母亲道。 
  李杜不叫。 
  你把她叫来,我有话要跟她说!母亲严厉命令。他终于屈从了。他们用的是子母机,他把子机递给了王妃。王妃不接。母亲就说:把电话按到她耳朵里!他照做了。王妃抗拒地把电话搡开。但这时,母亲的话经过喇叭扩音器似的大声响了起来:你别忘了,你是个母亲!你得为小多着想! 
  他一愣。哦,他们还有儿子小多!王妃身体猛地抖了起来,好像跳神时鬼神附体似的。她抓起电话,冲话筒尖叫:我说我不要孩子,你们偏要!是你们要的!她尖声哭了起来。 
   
  3 
   
  王妃当初怀上小多才五个月,就已经后悔了。孩子在身上让她难受。她是个对生活质量有很高要求的人,更何况身体简直不成样子了。由于怀孕,她脸上长斑了,鼻子有了酒糟,五官也好像移了位,变得很丑。她想打退堂鼓,把孩子做掉。但是李杜不肯,李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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