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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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妄想-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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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就是。嘿嘿嘿,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我想死它了,可是顾胖胖偏不让我吃。”
顾胖胖就是顾大夫,不知道谁给取得这诨名,我想也就是龙芮做得出这种事来。
上回听他当面这么叫人家,人家顾医生也不生气。人说心宽体胖,胖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好脾气。
“那是为你好。”
“他就是一眼热,他自己脂肪肝不能吃也不叫我吃,天底下有这理儿嘛。”
他还挺激动,让他这么一动,毛毯都快从他身上掉下来了,我给他身上的毛毯紧了紧。
“刚才在走廊上我还碰着他了呢。”
“哦?胖胖跟你说甚么?”
“没甚么,就是问我还有工作要不要接。”
“你没接。”他施施然的嚼着薯片。
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这家伙太重感情了,照顾我一次就够让你劳心劳力的。要是再碰上一挂了的,你岂不是要崩溃?”
我默然点头,的确就是这样。
“说实话,我的命算是你捡回来的。上次打‘蓝色生死恋’,要不是你在旁边看着不对叫她们来,估计我现在已经挂了。”
想起来这个“蓝色生死恋”我就后怕,它是一种海蓝色的化疗药水,看起来是很漂亮,清清亮亮,颜色也很鲜艳,但打药的过程就很危险。跟它的戏称一样,如果挺过去了就没事,要是挺不过去的话就有可能危及生命。
可以说,生死就在一瞬间。
龙芮就碰到过这事,当时他脸色白的吓人,不过总算熬过来了。
“甚么挂不挂的。呸呸呸!童言无忌。”
现在,我不想听见任何死、没了、挂之类的话,就是怕龙芮他突然遭遇不测。
他挑了挑眉。“封建思想泛滥的老古董。”
我想都没想,立刻回嘴。“口无遮拦的小屁孩儿。”
“哟嗬,从我这儿学了不少词嘛,赶情你刚来的时候是小学毕业,现在已经升级到高中了。你当我这里是补习班啊,要收学费哦。”他冲我挤挤眼。
“上个月我忙得脚打后脑勺,一宿一宿的守着你都没合眼,还不够充学费啊!”
“说是那么说嘛。”
他又开始撒娇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把他可爱的模样收进眼底,保存,封档。
我一边想一边说。“记得以后每个月要回医院检查一次。”
“让李婶多给你炖些清淡的东西,少吃油腻的。”
“走哪儿记着尽量多穿点衣服,不要感冒了。”
“要多吃水果蔬菜,少抽烟、别喝酒。”
“还要……”
……
他一一点头答应着,我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
我只是絮絮叨叨地讲着,想把他一辈子要禁忌的东西都讲出来。
可惜我的了解还是很局限,不一会儿就没词儿了。
他抓抓帽子。“干脆你跟我回去好了,这么多我没法记啊。”
前半句让我心花怒放,后半句听得我心如刀绞。
笑僵在脸上。
“你记不了有纸,纸记不了有电脑,电脑记不了还有你们家那么些人,让他们一块帮你记。”
“他们?那帮人里头除了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李婶,没有一个是真正关心我的人。”
他垮着一张快哭出来的脸,我捏了他两边的脸颊往上提,疼得他哎哟直叫。
“再皱下去就成‘狗不理’了。有一个人关心也是关心啊,再说了也不只李婶,不是还有……你姐夫吗?”我本来想说“还有我”,可话在嘴边转了几圈,又咽了回去。
“也是。”他握着拳,小脸兴奋的通红。“我想清楚了,我这日子多不容易啊,被胖胖折磨了那么久,所以我以后要做我原先没敢做的事。”
我瞅着他笑。“杀人、还是抢银行、开飞机撞人民大会堂?”
“牢房里边儿的饭不好吃,我家够有钱了,抢谁去啊,再说了,我又不是本?拉登。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只是想换一个生活方式而己,前些年光为人家活了,现在觉得特累。要我说啊,人还是自私着点儿好。”
回味着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笑笑。
我不能不顾他的感觉,自私的禁锢他的自由,硬是达成己愿。
所以,我宁愿看着他飞出视线。
微风吹来,带着清香的花草味。
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是他出院的前一天。

第16章

第二天,天刚亮他就爬了起来,他闹得很,弄得我也睡不成,只得起来收整行李。
龙芮从前天就开始收拾他的东西了,几个行李箱整整齐齐地堆在墙角里。
那些被甩的可哪儿都是的书被他的主人遗弃了,因为它们太沉重,主人带不动它们。
看着它们,我说。
“给两本我吧。”
杂志的封面女郎被龙芮画成了长着胡子的“老妖怪”,像这样被他拿来消遣的书还有很多。
龙芮从电脑后面抬起头,只淡然地斜了一眼。
“你全拿着都行,以后我要看再买就得了。”然后又继续玩他的新游戏。
跑到楼下小铺里买了只塑料编织袋,没有挑拣,我把它们全装了进去。
好家伙,足有二三十斤,好在我只有一背包的衣服,带着它们也不算重。
“嘻,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逃荒呢。”
他在一边瞅着我像收废纸似的拖着那袋书,满脸灿烂的笑容。
我慢慢地抹平折卷的书角。
“像我这样的不逃荒还能干甚么呢?”
他促狭地眯缝着眼。“就是啊,你长得这么土里土气的嗦。”
本来只是句无心的玩笑话,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只有我自己知道。
有种痛,在心底蔓延开来。

办好出院手续,我们俩守着大包小包站在医院门口。
门口都是的士,排成了一条长龙。
“一会儿你怎么回去,要不……我们一起打车走吧?”边说,我边攥了攥手里的编织袋提手,汗水弄得提手湿乎乎的。
没有以后,我只想和他多呆一会儿,多看他两眼。
“有人要来接我的。”他伸长脖子,紧盯着马路那一头。
我极度落寞地耷拉下眼皮。“那就算了。”
“你不先走吗?”
“反正没甚么事儿,陪你一块等好了。”
过了会儿,一辆全黑的小车开了过来,尖亮的喇叭声响了两下。
龙芮连蹦带跳的跑上前,敲着车窗。
车子很眼熟,圆圈儿加W的车标,银亮得耀眼。
龙芮对着里面说了几句,车门打开了,走下来的是卫里明,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斯文得体,见了我微微的点了点头。
卫里明只是打开了后备箱,是我帮龙芮把行李一件一件地扛了进去,他就站在车边和龙芮两个人乐呵呵的有说有笑。
我眼看着他和卫里明上了车,龙芮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以后要怎么联系啊?”
“……能见着面再说吧。”
他怔了怔,继续说。“要不我们送你一程吧?” 
“我要去的地儿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龙芮的嘴张了张,似乎还想说甚么。
卫里明也凑了过来。“这个月你虽然没干满,我还是给算一个月的,钱已经打进去了。”
“谢谢你。”
我没办法对他产生好感,就算他为人大方、处事得体。
“那个……我走了啊。”
我朝他们挥挥手,提着破牛仔包和编织袋往另一个方向走。
转头的瞬间,眼泪流了下来。
大街上的,我并没有抹,任它们肆无忌惮地从脸上滑下来,洒在脚下刚刚走过的水泥地上。
我没有回头,更不能回头。
因为我知道,那是你的天堂。
是我永远不能驻足的地方。

第17章

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瞎逛了四个多钟头,然后去了以前在一个建筑队上干活的老乡家。 
半个月前正巧在医院划价口碰见他,知道他租了个平房,在郊区。
踏进屋门坎我才明白过来,这屋子里住的不光只他一个,他还把老婆孩子都从老家带来了。我去了也不过是打地铺凑合几晚,可每晚孩子的哭闹和她老婆的叨叨咕咕,让我根本就没法儿消停地睡觉。
我在报纸上找了份送快递的工作,虽然远没有在医院当陪护时赚得多,但我再也不想进医院去体验那种心揪的感觉。
自己活蹦乱跳着,别人却在生死线边垂死挣扎,冷眼旁观,甚么都无能为力。
一找着工作,我就从他家搬了出来,在公司附近找了个住处,用在医院挣的钱先缴了三个月的房租,还买了点礼物去老乡家。
见我拿东西来,他老婆立刻变了一副脸,眉开眼笑地叫我再多住几天,被我笑着婉言谢绝了。
趁着他老婆不注意,偷偷塞给老乡二百块钱,算是答谢他当初肯收留我。
每天跑东跑西的送快递,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月。
进城这么些年,我连一部手机都没有,老板有点不太高兴,说到时候要找我送东西连人都找不到,他说就算有个小灵通也比啥都没有的强。
为了送快递,我先是自己掏钱买了辆二手的山地,还上了牌,现在又让我配手机。老板从来没说过要在工资里补贴,全靠我们自己弄。
也许是我运气好,正好有同事手机要“更新”,我就花了二百块钱从他那里买了个“淘汰”的单屏直板。
下了班我就赶着去移动买了卡,充上值。
不用看电话本,按下在心里默背了不知多少遍的手机号码。
我站在嘈杂的马路边,神经病似的乱揭刷了白灰的树皮。
嘟了很长时间,电话那头终于传来声音。
“喂,哪位?”
跟他生活了不算短的时间,我知道他每时每刻的声音,但电话里的这个声音怎么听都像那个叫卫里明的男人。
当下,一直燃烧在心里的火种,倏然间被浇了个透心凉,
“喂喂,你谁啊,说话啊。”
对方不耐烦地嚷嚷着,见没人回答就挂了。
一时间,我回不了神。
所有的声音都离我远去,定格在我听到卫里明说话的那一瞬间。
神魂飘荡。
耳边响起刺耳的急煞车声,我木然的回过头。
那辆险些撞着我的送货车里伸出一个男人的脑袋,他冲着我痛骂。“你丫的不要命了!”
我一惊,发现自己还抓着手机,但不知道甚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路中央,把本来就不宽的小马路堵了个水泄不通,整条街上都是车子响亮的喇叭声。
我迈着机械的步子走回人行道上,车群慢慢地散了开。
脚下迈不开道儿,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我茫茫然地就那么站着。
※※※z※※y※※z※※z※※※
半夜,我回到租住的小屋。
隔壁的两口子又在吵架,我这儿清晰地仿佛正在现场。
耳朵听得清清楚楚,可脑袋里全然没有印象,被不知名的东西给塞满了,连一个小缝隙都没给我留下,整个脑子昏昏涨涨的。
床头整齐地摆着一撂撂杂志和书,拿起一本,从上面扯下一张画着鬼脸的扉页。
颤抖着手,在纸背面写下了一连串的手机号码,捏着它颠来倒去的看,直到眼底快盯出血来。
我放下它,找出打火机,点着了它的一个角。
胶版印刷的纸卷缩成团,发出一股难闻的怪味,无声息地化成黑块。
隔着卫生纸把它们从水泥地上扒拉起来,推开窗户扔出门外。
猛地甩上窗子,我浑身抖个不停。
我又拿起床上的手机。
手机的按键有些接触不良,按了几遍才找到菜单项,己拔电话。
删除所有己拨电话记录?
我死死的咬着嘴唇,按了“是”。
倒回床上,长久未理的头发盖住眼,一切都变得模糊。
我笑着对自己说。
“这样就干净了。”

第18章

天气不是很好,早就立了夏,长袖换成了短的,空气里开始有憋闷的感觉。
日子像水一样的从眼前流掉。
我还是我,日子还是那么过。
手机也配了,山地也买了,人还是那么死乞白赖地活着。
半夜里有急件要送,同事都不愿意爬起来,我去。
对付难缠的客户,人家都避之不及,我跑。
要绕大半个城,钱太少,都嫌没油水捞,我送。
整整一个月,公司里属我跑的最勤,被分划的递送区域最多。
老板夸奖我说,要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就好了;其它同事则笑我为了攒娶媳妇的钱,连命都不要了。
我露出不太整齐地两排牙,说,可不就是,以后要娶个漂亮老婆给我生一车的娃儿呢。
他们都说我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一句玩笑话而已,没想到这样的事儿竟还真让我赶上了。
那天我去送快件。
第一次到这个公司,它在全城最繁华的商业路段,除了脚下的银行,它一家公司就占了大厦剩下的十层写字楼。
找了一圈儿,我才找着要接收的人,她是个一看就知道很温雅的白领美女,穿着打扮都很得体。
她签了单子收下文件,我抹抹汗准备走人,哪知道手边凭空多出来一块散着香气的纸巾,回头一瞧竟然是她,她正专注地看着我的脸。
“天很热吧?跑得这么急辛苦你了。”
说了几遍不用,她还是硬塞在我手里。
纸布捏在手里很软,倒真像一张布做的手帕,边角还有花纹。
拿着它抹汗,我的汗越来越多。
因为她就坐在我旁边不断地跟我搭话。
“听你口音好像是河北的吧?”
我小心地擦着汗,点点头。
“真的呀?那我们是老乡了哦,我是保定的。”
“哦。”
“在这遇着真不容易,我同学一般都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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