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不知心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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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不知心底事-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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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莫恒不张嘴则已,一吐之下,便喷得满桌都是,由于他身子往前倾,周围的人还幸免遇难,只苦了正好坐他斜对面的叶昀,冷不防的手背袖子上都沾上了他吐出的饭粒。 

叶昀好像也惊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做何反应,表情却难以言喻的古怪。向远知他虽然身为男孩子,但一向极爱干净。立刻抓起饭店提供的擦手的热毛巾,飞快地为他擦拭,同时给他打了个眼色,就怕他年轻不懂人情世故,把心里的喜恶全都写在脸上。 

好在叶昀看了向远一眼,只是接过了向远手中的湿毛巾说,“我自己来吧。”然后就低头专心的清理自己受污染的一只手。再也没有说话。莫建国频频致歉,过了一会叶昀总算露出了个灿烂的笑脸,“没事的,莫叔叔,不要紧。” 

向远心中一松,眼里流露出些许欣慰,这孩子,也算懂事了。 

酒店的服务员立刻进来收拾。莫建国让他们赶紧将一桌饭菜撤掉,整理桌子重新上菜。服务员还在快手快脚地收拾,叶灵的一声低呼又再传来。 

“啊,这个不要吃,不要吃了!” 

原来莫恒虽傻。但却也不是不知道自己闯了个不大不小的祸,也许他急于在心爱的女孩子面前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都是肉的一张脸有着一览无遗的惭愧。他看着叶灵,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一边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弥补——他抓起吐到自己面前的饭菜,重新塞回嘴里。 

“别吃了,别……”叶灵劝着,强压着欲呕的感觉,白瓷一般的脸上血红一片。 

莫建国夫妇也扑了过来,满嘴“心肝宝贝”地叫唤,只想制止儿子这种惊人的行为。莫恒却完全不理会他们,眼睛定定看着叶灵,反复念叨着一句话,向远也是听了很久才明白,他说的是:“我吃下去了,你别生气好吗。” 

叶灵的眼睛瞬间潮湿了,整个人都在发抖,“我不生气,真的,不生气。” 

莫恒终于笑了起来,更为惊人的是,他的手抓起了另一坨吐出来的饭菜,颤颤巍巍地举到了叶灵嘴边,“给你,给你……”看样子竟是要满心欢喜地和叶灵分享。 

向远第一个反应过来,起身就要制止,可她这时也留意到了莫建国身子动了动,很快就被莫妻不动声色地拦住了,夫妻俩神色复杂地看着莫恒和叶灵地方向,不发一声。 

向远也慢慢坐了回来,及时地在桌下按住叶骞泽的大腿,不让他如愿地愤而起身,叶骞泽的全身也在抖,他看着莫恒高举着残渣剩菜那呆傻的笑容,还有叶灵异样的沉默,悲愤几乎让他窒息。然而向远的力气也不小,她死死按住他的手在传递着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信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要! 

叶骞泽无意识地抓住了向远压在他大腿上的手,犹如苦海中抓到仅有的一根芦苇,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指尖已经已经即将嵌进了向远的肉里,向远面无表情,似乎也毫无知觉。叶昀一会看着向远,一会看着呆坐不动的莫氏夫妇,又看看莫恒和叶灵,不知如何是好。 

终于,叶灵在莫恒期待而热切的目光下,轻轻张开了口。 

“别吃,阿灵。”叶骞泽再也无法忍受,低喊出声。 

叶灵朝他嫣然一笑,用嘴接过了莫恒手里的东西,在面前那傻子手舞足蹈的欢快中慢慢地咀嚼,像是品尝着再鲜美不过多的佳肴。 

“哎呀,儿子,你这是干什么啊?”莫妻好像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地对叶灵说,“孩子,别吃了,快吐出来。服务员,服务员,上清茶……快漱漱口,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实心眼呢。” 

说话间,叶灵已经微笑着将东西尽数下咽。 

叶骞泽忽然呕了一声,脸色煞白地紧掩着唇,难受地略弯下腰。是的,比起眼前这一切,他更恶心自己,恶心那些不得不微笑吞咽的、看不见的污秽。 

“怎么了?”向远看他这个样子,虽然还是强作镇定,但眼神已经显出了慌张。 

“对不起,各位,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一步,失陪了。” 

叶骞泽仓皇起身。几乎撞翻了自己面前的餐具。 

“骞泽……”向远低声叫住他,语气里已有哀求。 

“实在抱歉!” 

叶骞泽离开的脚步虽然虚浮却没有犹豫,他知道的。再在这里多待一刻,疯得最厉害的那个人不会是别人,一定是他自己! 

向远看着他舍下满桌的人而去,愣了几秒,随后对着莫氏夫妇强笑了一声,“对不起,他的胃一向不好。” 

没有镜子,可是向远知道自己的笑容必然很不好看。幸而莫建国自觉忽略了这个,笑了笑,说道,“年轻人更应该规律饮食,注重保养,否则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更吃不消了。” 

晚上,开车和叶灵一起返回叶家的只有叶昀。叶骞泽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着心事,发觉不见向远,才问了一句,“阿昀,你大嫂呢?” 


“哦,向远说她还有点事,要回公司去处理,就先让我们回来了。”叶昀说。 

叶骞泽点了点头,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离开饭店的前一秒,向远由哀求转为失望的眼睛。他知道,他又让向远失望了,也许他注定成不了向远那样克制而隐忍的人。他甚至开始强烈的怀疑,向远爱上了一无是处的他哪一点?他自己都承认自己做不了大事,成不了气候,除了一颗柔软得过分的心,他什么都没有。 

客厅一角年代久远的西洋座钟,就连指针也是老态龙钟的挪动,时间已经不早了。叶灵刚回来不久,叶骞泽本想就之前的事跟她聊几句,可她显然无心在这件事上深谈,很快就说累了,回了房间。只有叶昀还坐在沙发的另一头,跟他的兄长一样沉默。叶骞泽心想,叶昀常年不喜归家也许是正确的,这个屋子太旧了,阴暗冰冷,他都快窒息了,叶昀在这里久了,说不定也会变得跟他一样,总有一天跟这泛着霉味的家私一道腐烂在这里。 

就像他曾经自私得渴望着向远拉自己一把,结果,却仿佛把向远也一点点地拽入了那看不见的黑里。 

“阿昀,不早了,你去睡吧。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家里也没什么事了,如果觉得外面住的地方上班更近,从明天开始,就搬回去住吧。”叶骞泽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说道,他怕叶昀误会,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都是可以的。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更轻松一点的生活。” 

叶昀却好像不关心这个,他问道,“哥,向远又住在公司了?” 

这句话提醒了叶骞泽,他拨了向远的手机,显示是关机状态。不放心之下,他又给公司的保卫处值班人员打了个电话,保卫人员的回答却是,“向总晚上回来了一趟,但是已经离开很久了。” 

“难道还在路上,手机没电了?”叶骞泽自言自语。兄弟俩又对坐了将近半个小时,老挂钟的钟摆晃动声令人心烦意乱。向远从来就不是个需要人操心的对象,可是这一晚,叶骞泽觉得莫名的心神不宁,也许是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需要向远永远的处变不惊来抚慰自己,也许是向远最后的失望刺痛了他,让他发现,他其实很在意她是怎么看待自己。 

“不行,再怎么样也该到家了啊。我出去看看。”叶昀首先没按捺住,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叶骞泽来不及制止,也来不及问,城市那么大,他该到哪里去找。 

第七十章 血海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向远还是没有回家,就连叶昀也没了消息。已经是深夜了,叶骞泽有早睡的习惯,可他发现自己犹如患上了最严重的强迫症,每隔几秒,他都要看上一眼挂钟的指针,门外的每一点动静,他都以为是向远的脚步。 

——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的,谁能比向远更聪明机敏,她怎么会出事? 

——她再怎么聪明,毕竟也是个人,也是个女人,这么晚了,连电话也不接,这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难道是她终于对他无法忍受? 

——她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 

想到这个几乎是荒谬的可能性,一种巨大的恐惧感擒住了叶骞泽,让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他一个人陷在沙发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向远是个不可爱的女人,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办法想象,没有这个不可爱的女人,他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他为什么害怕,难道他终于意识到一个人的忍耐也会有极限,而他预感到自己有可能失去那个一直在忍耐的人? 

有一度,叶骞泽觉得在这场婚姻中,自己也是在忍耐的,忍耐她的世故,忍耐她的狠辣,忍耐她的冷酷和凉薄……可没了她的强硬支撑,他觉得自己就要在无望中一脚踏空。 

叶骞泽开始无意识地在客厅徘徊,他控制不了自己在落地窗前撩开窗帘,长久地向外张望,这夜里的空气像冻结了一般的沉闷。终于,十二点过去后不久,他听到了车声,继而是向远的低语声,随之进入他视线的,还有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的身影。 

那个男人叶骞泽是认识的。恒立的张天然,江源曾经的竞争对手,也是向远的朋友。叶骞泽将身子退到了厚重的窗幔之后,从缝隙里静静看着窗外,向远和张天然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然后长久的凝望……流苏的窗帘穗子在叶骞泽手里慢慢地缠,入肉入骨地缠,“啪”的一声,终于绷得过了头,断在了他的手里,长而韧的一根,触手冰凉柔滑,如蛇一般。这嫉妒的毒蛇!可悲的是他过去从不知情。 

张天然的车离开了,向远自己用钥匙开门走了进来,看到亮着灯的客厅,还有坐回沙发上的叶骞泽,也并不惊讶,只淡淡地说了声,“不是不舒服么,还不去睡?” 

她嘴里说着,脚步却不停地往楼上走。 

“向远。” 

叶骞泽叫了她一声,他知道向远听见了,可她的身影还是沉默地消失在楼梯的尽头。 

向远从浴室里走出来,倚在门外等待的叶骞泽让她有些意外,她擦着自己的头发,问道:“怎么,你有话想对我说么?” 

叶骞泽也是个不会说谎的人,他迟疑了一会,说:“我看到张天然送你回来。” 

向远笑了,“你在质问我吗?” 

“我……我很担心你。”叶骞泽是期待她有一句解释的,可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这样一句。 

“是吗?”向远不置可否,话题就此打住。 

过了好一会,叶骞泽才艰难地开口。“对不起,向远。我并不是存心把事情弄糟,阿灵她……我看到她这样,心里很难过。对于她,我总盼望能有一个更好的归宿,找到一个她真心想嫁的人,过得幸福一点,这样我才能放心地过我的生活。” 

向远终于转过了头,“你相信吗,就算嫁给了一心想嫁的人,也未必幸福。幸福是什么,像我们这样?我们都希望过得幸福,希望得太用力了,反而不知道最后得到的是什么。” 

“其实我……” 

“骞泽,不如我们算了吧。” 

再平静不过的一句话,就如同当年她决定嫁给他,人已经走开很远,终究回头,徐徐说了句,“好的。” 

可叶骞泽用了很久很久才消化了她的决定。 

悲哀是一种看不见,说不出,甚至不好形容地东西,可它有重量,而且很沉。叶骞泽说不出话来,嘴唇哆嗦着抱紧向远,不能放开,一放开他便失去了救赎。 

“骞泽,骞泽你听我说,叶骞泽,别这样好吗?”向远缓缓地推着他,很快便在他前所未有的狂热攻势下说不出话来。他哭了,她知道,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只是忽然有些明白,她曾经认为幸福是事在人为的,这个假设都错误了,所以后面的推论和结果怎么做也做不对。 

叶骞泽从没有这样对待过她,以往最亲密的时候,他也温柔如水,向远觉得自己被弄痛了,可她总是对他无能为力。正如告别前,她对陪她下了六盘臭棋的张天然说,“我不是个有智慧的人,因为智慧可以让一个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我总是管不住自己。” 

她可悲的发现自己在他的唇舌间,他的双手下,他的身躯旁软化,一如所有愚蠢的女人,守不住自己的坚持。 

“哥,向远的车还停在公司……啊啊……啊……对不起……”心急如焚的叶昀莽撞地出现在门口,又差点咬了自己舌头一样,落荒而逃。他导致的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并没有给里面的两个人带来多大的震动。叶骞泽覆盖在向远身上,与她最深切的交融,仿佛借此可以消除他的彷徨失措,将她一直一直留在身边。他们如同疯狂一般激烈的纠缠,前所未有的激情很快冲昏了头脑,没有对错,没有明天,只有这一秒真空的快乐,这是婚后向远第一次在忘我激情中攀到顶峰,那快感比高处更高,比永远更远,她禁不住的哦吟,听到叶骞泽在她耳边不断地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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