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不知心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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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不知心底事-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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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又如何,如今,她的恨比爱深。 

滕云带来了叶骞泽的第三个愿望,向远当然会满足,这是她最后一次对叶骞泽说:好。他要死,她就成全他,袁绣她不动,可是那肚子里的孽种,愿望里却并没有提及。 

这一夜,向远入睡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她做了很多很多的梦,梦里,叶骞泽各种各样的死法一遍一遍的演示,每一种,都鲜血淋漓,向远在沉默的观望中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和快慰,然而,当她醒过来,枕畔却湿了一片,如果她一直睡下去,是不是就不会知道曾经掉泪? 

她拿起了让她惊醒的罪魁祸首,手机里有一条刚发过来的短信,陌生的号码,发过来一个陌生的农行帐号。 

向远屈膝坐在巨大的紫檀雕花床上,没有开灯,在手机的荧光中,她的一张脸半明半昧。手机号码的尾数是“7714”,岭南人迷信,最忌“4”这个数字,而“7”在当地方言中通“痴”也不被人所喜,这样的号码,必是最廉价的一种,一看即知是临时选用,而农行恰恰是申请帐号和网上查帐最便利的银行,她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只是,滕云下手了吗?叶骞泽会怎么死?像他生母那样从高处坠落,身首异处?像向远的弟弟阿迤那样溺水而亡,浑身肿胀?像叶灵一样血流遍地,一点点地把生命耗尽……除了数字之外别无它物的手机屏幕在向远眼里渐渐模糊,模糊成他多年前月光一样皎洁的侧脸,嘴角含笑,眉梢眼角似是有情。 

向远忽然疯了一般按下了回拨键,那手机里的“嘟嘟”声传来,远远的好像海上来的风。滕云的手机已经关机,这一个她能打通吗? 

“喂?”警惕而慌张的一个声音。 

“让滕云接电话,立刻让滕云接电话!” 

向远当时以为自己等待了很久,后来才知道其实不过是一瞬。 

“向远,你后悔了吗?”滕云的声音平静中透着通晓的怜悯。 

后悔吗?叶骞泽还活着吗? 

她也只是站在悬崖的边缘,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现在还来得及,向远,回头是岸。 

她只说,“拜托你……别让他那么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电话那一头的背景声纷乱而嘈杂。 

“起风了,向远。”滕云好像笑了一声,“记住你的承诺,叶少……你有话对他说吗,假如你愿意……” 

向远没有作声,诡异的呼啸声和若隐若现的哭喊让她恍然觉得自己的电话打向了炼狱,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只是想,她是否还有话要说,如果她说不,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再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是滕云为她做的决定。当叶骞泽的声音传来,向远咬住了自己的指节,不让他听见哭泣,而海风远远盖过了她的哽咽。 

“是你吗?向远。” 

她想问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想对这个男人说,我恨死你,我要你死! 

然而最后一刻,她只记得叶灵不断追问的一句话。“叶骞泽,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靠岸,靠岸……风太大了……” 

“不可能乐……” 

“转舵。望这边……” 

那一头混乱如鬼城。而这些绝望的声音都不属于叶骞泽。 

当他终于开口,断断续续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可是,向远还是听得清楚。那句话,她到死都不会忘记。 


叶骞泽说,“对不起。谢谢你。” 

向远坐在床上,捧着电话放肆的哭泣,所有的爱和恨在风暴的漩涡中被搅得面目全非。 

“我……” 

“你说什么……你要说什么?……说话啊叶骞泽,你回答我……叶骞泽……” 

风声湮没了他剩下的话语。 

向远拼命摇头,不,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他欠她的,这一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算了。她追问,她流泪,可是只有风声回答她,那狂暴的仿佛要摧毁一切的风声。 

终于,电话中断,一切归于平静。 

向远和叶骞泽,尘归尘,土归土,也终归于平静。 

第二天早上,叶昀才略带倦意地回家换衣服,他昨晚只趴在桌子上合了一个小时的眼睛,其余时间都在不停的开会、讨论、收集线索、再开会、再讨论。 

叶家报案后,G市公安局对叶骞泽的绑票案相当重视,除了叶家这几年名声鹊起的原因外,这个案子勒索金额之大也是本市近几年之最。按照亲属回避原则,叶昀本不应该参与调查,但是他一再要求,且考虑到他对自家的情况更为了解,局里才破例让他加入到专案小组中来。事关自己的血肉至亲,叶昀比任何人都紧张案子的进度,累也是情理之中,好在他年轻,也并非经受不起。 

杨阿姨在院子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打扫,叶昀走近之后才知道,昨夜的一场暴风雨,不仅让整个院子一地的残枝败叶,就连外厅的窗户玻璃都碎了一块,可见那场雨着实猛烈,让人措手不及。 

看到叶昀回来了,杨阿姨朝楼上瞄了两眼,拉着他的衣袖偷偷说,“要不你去楼上看看,往常这时候早起来了,我今早去敲门,问她要不要做早餐,里面大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那你还不进去看看?”叶昀一听就急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饶了我吧,她是谁啊,我冒冒失失地进去,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你……唉,算了,我去。”叶昀皱眉,蹬蹬蹬地就往楼上跑。 

站在向远的房间门口,他也不敢造次,轻轻地敲了几下,怕她不知道,还清了清嗓子,“向远,是我。” 

里面正如杨阿姨所说,一点动静都没有,叶昀心里更是焦虑,“向远,你怎么了?要再是不出声,我可要进去了。”他用力去扭那门锁,其实并没有锁紧,房门打开了后,首先窜入叶昀耳朵的是电视声。还是昨天那一身衣服的向远靠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仿佛对他的出现视若无睹。 

“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叶昀松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发现她看的原来是本市的早间新闻。昨夜突如其来的一场台风让台海海域和珠江海域一带受灾颇为严重,不少躲避不及的渔船都险些遭难,沿海的村庄一片狼藉,台风引起的暴雨让市内都受到了波及。 

“原来在看这个。”叶昀见她聚精会神地听着新闻里受灾渔船的抢救情况,便自说自话道,“本来打算按照你说的线索,从今天开始海面搜寻,看这个架势,看来也困难了。向远,你说大哥还是会转移到某一条船上吗?或者绑匪有可能已经把他带上了岸?” 

听到这里,向远才算有了反应,她看了叶昀一眼,说:“我不知道。” 

叶昀坐在床沿,轻声问,“今天是绑匪要求交易的时间,他们昨天有没有跟你联系?” 

向远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放心,接下来一整天我都会陪着你,我有几个同事也会过来。对家里的电话和附近的情况进行监控,一有情况才好立即作出反应。” 

叶昀说完了这句话,才发现她的脸色很难看,异样的惨白,几根发丝被干透了的泪水黏在脸上。 

“你哭了?”他有些慌张地伸出手,想要看清楚她转过一边的脸,却又不敢把手靠得太近。 

“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关于你大哥的。”向远精神虽差,眼睛却写着急切。 

叶昀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头绪,只有等绑匪主动联系再说了。” 

“我该怎么办,叶昀。”向远闭上眼睛地凄凉让叶昀莫名的觉得心疼,只有这个时候的向远才是软弱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是她的依靠。虽然他不知道向远现在想要什么,自己又可以给她什么。 

他只能说,“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杨阿姨在叶昀的催促下,把一杯新鲜的牛奶端了上来,叶昀对向远说,“喝点东西吧,要不你这样下去会垮的。” 

向远眼睛依旧没有离开电视屏幕,她机械的从杨阿姨手里接过牛奶。送到唇边,还没来得及喝,牛奶的腥气入鼻,她控制不了地干呕起来。 

她剧烈的反应吓坏了叶昀,拍也不是,扶也不是,眼睁睁看着她弯了下腰,呕得眼角都渗出了泪,最后才跌跌撞撞地冲到卫生间,锁上了门。 

“向远,你好一点了吗?”叶昀紧张得贴着卫生间的门,听到里面呕声渐小。一阵水声后,向远出来,擦拭过的脸上惨白得益发厉害。 

“到底是怎么了?”他跟在她身后问道,“吃坏了东西吗?” 

“她昨天都没吃什么,这杯牛奶可是好好的。”杨阿姨赶紧澄清。 

向远摆摆手,示意叶昀不要担心,然后让杨阿姨倒了杯清水,谁知也是喝了一小口,又再度撕心裂肺地呕,仿佛心肝都要吐了出来。 

“你看,水都喝不了……哎呀,对了,你好像两个月都没有那个东西了,该不会是,我的老天……” 

杨阿姨的话,让难受无比的向远竟然慢慢地抬起了头,她看着多年的老保姆,眼光变得不可思议的狂烈,杨阿姨以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慌了一下,“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就是帮你收拾东西的时候好久都没发现……” 

“你们在说什么?”叶昀到底是个年轻男孩,一时反应不过来,满脸茫然地看着两个表情同样诧异的女人。 

向远从震惊到怀疑,然后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竟像是痴了。她一忙的时候,生活不规律,经期就容易乱,也没个准信,虽然一直在调理,但是总也没有根治,这几个月事情更是多,她心里有事,以至于连续两个月,该来的东西一直不来,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现在更不敢,杨阿姨的口无遮拦让她有如绝症的病人看到了希望。 

没错,希望。她还可以有希望吗?这真的有可能吗?向远努力地去想,思维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全部打乱了。结婚几年,她没有认真打算要孩子,虽然叶骞泽眼里隐隐流露过失望,但她始终觉得还不是时候,而且,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有母性的女人。然而,如果这个时候,一个小生命在她的腹内扎根,延续着他的血脉,这不是惊喜,是神迹!足以让她俯首跪拜的神迹!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假如她能拥有这个孩子,一切都犹如有了重生的力量,就算失去了一切,今后的余生,她别无所求。她的恨意、她的遗憾、她的罪孽,全部都将得到清偿。 

向远在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中几欲再次掉泪。一个孩子,眉眼像他,微笑起来像他,说话的时候像他……那什么像她自己呢,最好什么都不要像,不要聪明也不要太倔强,她会把一切都给“他”,也许是“她”…… 

“说啊,到底怎么了?”叶昀扯着老保姆的衣袖。他讨厌这种感觉,只有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傻孩子,这个都不懂,还是太嫩了。”杨阿姨取笑道,然后又换了一脸的神秘,“还不明白吗,要是真的,以后就有人叫你叔叔了……唉,只可惜你大哥出了这样的事,还没个下落……” 

“你是说……”叶昀不是傻瓜,他懂了,怔怔地看着向远。 

这是好事,大哥的好事,向远的好事,整个叶家的好事,但却不是他的,是他们的。叶昀垂下了头,酸意便涌了上来,他害怕一个会叫他叔叔的,她的孩子,可他怎么能自私至此? 

几人各怀心思,竟然就这样魂不守舍地过了一天,叶昀的同事来了又离开了,叶家的电话始终没有响过,接下来的三天,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叶骞泽的绑架案陷入了漫漫的谜团和僵局,不担人没有找到,就连绑匪也像是凭空消失了。 

第四天,叶昀竟然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江源少东疑似遭人绑架,勒索金额竟超千万》。他惊愕无比,大哥遭遇绑架,叶家上下守口如瓶,警方的调查也始终在秘密中进行,那些媒体究竟从哪里得到了报料,他马上拿着报纸找到了向远。 

“大哥的事情有媒体报道了,怎么办?”叶昀把那一版报纸塞到了向远手里。向远这几天的干呕的现象一直没有好转,什么都吃不下去,经期也杳无音讯。杨阿姨说,她自己生过两个儿子,一眼就可以看出,向远这样必是有孕无疑。向远却迟迟不敢求证,她怕希望太高,失望太深。 

向远接过报纸,草草看了一遍,顺手放到了一边,“既然已经刊登出来了,还能怎么办?”她说话依旧寥落,可脸色异样的红润。 

“叶昀,你陪我去一趟医院好吗?”她下定决心一般看着叶昀。 


叶昀咬了咬下唇,当然知道向远为的是什么事,她明明知道,他永远不知道怎么拒绝她。 

两人于是去了医院,市里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妇产科医生,一早是约好了,只等着他们过来。叶昀没来过这种地方,他陪伴在向远身边,看着很多个大肚子的夫人,牵着另一半的手在等候,他忽然想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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