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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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 1055-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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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了的、飞倦了的小鸽子。“都过去了,含烟。”他轻抚着她的背脊,轻抚着她 的头发,把她拉起来,他们坐进了沙发中,他揽着她,不住的吻着她的额头,她那湿润的眼 睛,和那小小的唇。“不要离开我,不要走,含烟,我的小人儿,不要走!我们要重新开 始,含烟,我答应你,一切都会圆满的,我们将找回那些我们损失了的时光。”她不说话, 她好无力好无力,无力说任何的话,她只能静静的靠在他的肩头。然后,一阵汽车喇叭声划 空而来,像是一个轰雷震醒了她,她惊跳起来,喃喃的说:
    “她回来了。”“别动!”他抱紧了她。“让她回来吧!”
    “你— ”她惊惶而无助的。“你预备怎样?”
    “面对现实!我们都必须面对现实,含烟。如果我再逃避,我如何去保有你?” “不,”她急迫的、惶恐的。“不要,这样不好,我不愿…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门开 了,一个身影跌跌冲冲的闪了进来,一声电灯开关的响声,接着,整个屋子里大放光明。方 丝萦眨动着眼睑,骤来的强光使她一时睁不开眼睛,然后,她看到了爱琳。后者鬓发蓬松, 服装不整,眼睛里布满了红丝,摇摇晃晃的站在那儿,睁大了一对恍恍惚惚的眸子,不太信 任似的看着他们。好半天,她就那样瞪视着,带着两分惊奇和八分醉意。显然,她又喝了过 量的酒。“呃,”终于她打着酒呃,扶着沙发的靠背,口齿不太灵便的开了口:“你们…  你们倒不错!原来… 原来是这样的!方— 方小姐,好手段哪!这个瞎子并不十分容易勾 引的!你倒教教我,你— 你怎样到手的?你怎样让他— 让他抛掉了那个鬼魂?”方丝萦 蜷伏在沙发中,无法移动。一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这种 局面。爱琳显然醉得厉害,这样醉而能将车子平安驾驶回来,不能不说是奇迹了。柏霈文站 起身来了,他走向爱琳的身边,深吸了一口气,冷静的说:“你喝了多少酒?”“你关心 吗?”她反问,忽然纵声大笑了起来,把手搭在柏霈文的手腕上,她颠踬了一下,柏霈文本 能的扶住了她,她把脸凑近了柏霈文,慢吞吞的说:“我喝了酒,是的,我喝了酒,你在意 吗?你明知道我是怎样的女人,抽烟、喝酒、跳舞、打牌… 我是十项全能!你知道吗?十 项全能!而且,我有成打的男朋友,台中,台北,高雄,到处都有!他们都漂亮,会玩,年 轻!比你强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你以为我在乎你!柏霈文!我不在乎你!我告诉你, 我不在乎你!你这个瞎子!你这个残废!我告诉你,”她凑在他耳边大吼:“我不在乎 你!”柏霈文的身子偏向了一边,爱琳失去了倚靠,差点儿整个摔倒在地下,她扶住了沙 发,好不容易才站稳,跄踉着,她绕到沙发前面来,就软软的倾倒在方丝萦对面的沙发上, 乜斜着醉眼,她看着方丝萦,用一个手指头指着她,警告似的说:“我— 我告诉你,呃, 你这个— 这个小贱种,你如果真喜欢— 喜欢这个瞎子,我— 让给你!我不希罕他!不 过,你— 你— 你会制鬼吗?一个落水鬼!含烟山庄的鬼?你— 你— ”她认真的看 她,扬起了那两道长长的眼睫毛,眸子是水雾蒙蒙的,神情是醉态可掬的。“你真的会捉鬼 吗?说不定,你是个女巫!一个女巫!”她又打了个酒呃,把手指按在额上。“你一定是女 巫,因为我看到好几个你,好几个!哈哈!我一定有两个头,是不是?我有两个头吗?”
    柏霈文走了过来,站在爱琳的面前。他的脸色是郑重、严肃,而略带恼怒的。“听着! 爱琳!”他说:“我本来想在今晚和你好好的谈一谈,但是,你醉成这个样子,我看也没有 办法谈了。所以,你还是上楼去睡觉吧,我们明天再谈!”
    “谈,烫烫烫獭”她把脸埋在沙发靠背中,用手揉着自己的头发,含糊的说:“你 要和我谈?哈哈,呃,你居然和我还会有话谈?我以为,你— 呃,你只有和鬼才有话谈 呢!呃,”她用手拥住头,和一阵突然上涌的呕心作战,闭上眼睛,她喘了口气,费力的把 那阵难过给熬过去了。柏霈文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腕:“上楼去吧!你!”他说,带点 命令味道。
    她猛力的挣开了他,突然间,她像只被触怒的狮子般昂起了头来,对着柏霈文,爆发似 的又吼又叫:
    “不许碰我!你这个混蛋!你永不许碰我!你这个无心无肝无肺的废物!你给我滚得远 远的!滚得远远的,听到了吗?柏霈文!我恨你!我讨厌你!烫烫烫烫烫厌你!烫烫你!烫 厌你… ”她一口气喊了几十个“讨厌你”,喊得力竭声嘶。方丝萦相信佣人们和亭亭一定 都被吵醒了,但他们早就有了经验,都知道最好不闻不问。爱琳的喉咙哑了,头发拂了满 脸,泪水迸出了她的眼眶,她仆伏在沙发背上,忽然哭泣了起来,莫名其妙的哭泣了起来。 “你醉了!”柏霈文冷冷的说:“你的酒疯发得真可以!”
    方丝萦静悄悄的看着这一切,然后,她从她蜷缩的沙发中走出来了,一直走到爱琳的身 边,她俯下身去,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她用一种自己也不相信的,那么友好而温柔的声音 说:“回房间去吧!让我送你到房里去,你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不膊膊!”爱琳像 个孩子般的说,在沙发中辗转的摇着头,继续的哭泣着,哭得伤心,哭得沉痛。
    “你让她去吧!”柏霈文对方丝萦说。“她准会又吐又闹的弄到天亮!”“我送她回房 去!”方丝萦固执的说,看了柏霈文一眼:“你也去睡吧,一切都明天再谈,今晚什么都别 谈了,大家都不够冷静。”“答应我你不再溜走。”柏霈文说。
    “好的,不溜走。”她轻轻的叹息。“明天再说吧!”
    她挽住了爱琳,后者已经闹得十分疲倦和乏力了。她把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让她的手 绕在自己的肩膀上,再挽紧了她的腰,嘴中不住的说:
    “走吧!我们上楼去!上去好好的睡一觉!走吧!鬃鬃鬃鬃鬃!”爱琳忽然变得非常顺 从了,她的头乏力的倚在方丝萦的肩上,跟着方丝萦跄貂踉踉的向前走去,她依旧在不停的 呜呜咽咽,夹带着酒呃和呕心,她的身子歪歪倒档的,像一株飓风中的芦草。方丝萦扶着她 走上了楼,又好不容易的把她送进了房间。到了房里,方丝萦一直把她扶上床,然后,她脱 去了她的鞋子,又脱掉了她的外套,再打开棉被来盖好了她。站在床边,她没有离去,却呆 呆的、出神的望着爱琳那张相当美丽的脸庞。爱琳显然很难过,她不安的在床上翻腾,模糊 的叫:“水,我要水!给我一点水!”
    方丝萦叹了口气,走到小几边,她倒了一杯冷开水,拿到爱琳的床边来,扶起爱琳的 头,她把杯子凑近她的嘴边,爱琳很快的喝干了整杯水。她的面颊像火似的发着烧,她把面 颊倚在冰恋的玻璃杯上,呻吟着说:
    “我头里面在烧火,有几万盆火在那里烧!心口里也是,”她把手按在胸上:“它们要 烧死我!我一定会死掉,马上死掉!”
    “你明天就没事了。”方丝萦说,向门口走去,可是,爱琳用一只滚烫的手抓住了她。
    “别走!”她说:“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房里,这房间像一个坟墓!别走!”方丝萦站 住了。然后,她干脆关好了房门,到浴室中绞了一条冷毛巾,把冷毛巾敷在爱琳的额上,她 就坐在床边望着她。爱琳在枕上转侧着头,她的黑眼珠迷妹蒙蒙的望着方丝萦,在这一刻, 她像个孤独而无助的孩子。她不再是凶巴巴的了,她不再残酷,她不再刻毒,她只是个迷失 的、绝望的孩子。“我爱他,”她忽然说。“我好爱好爱他,我用尽了一切的方法,却斗不 过那个鬼魂!”她把脸埋在枕头里,像孩子般啜泣。“我知道,”方丝萦低档的说:“我知 道。我早就知道了。”泪蒙住了她的视线。“刚结婚的时候,他抱着我叫含烟,含烟!那个 鬼!”她诅咒,抽噎。“我以为,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我,他会顾念我,但是,没有!他心 里只有含烟,含烟,含烟!那个女人,把他的灵魂、他的心全带走了!他根本是死的!死 的!死的!”她哭着,拉扯着枕头和被单。“一个人怎能和鬼魂作战,怎能?我提出要离 婚,他不在乎,我说要工厂,那工厂才是他在乎的!他不在乎我!他从不在乎我!从不!”
    泪水从方丝萦的面颊上滴落了下来,她俯下身去,把头发从爱琳脸上拂开,把那冷毛巾 换了一面,再盖在她的额上。她就用带泪的眸子瞅着她,长长久久的瞅着她。爱琳仍然在哭 诉,不停的哭诉,泪和汗弄湿了整个脸庞。
    “我从没有别的男朋友,从来没有!我到台中去只是住在我干妈家,我从没有男朋友! 我要刺激他,可是,他没有心呵!他的心已经被鬼抓走了!他没有心呵!根本没有心呵!” 她抓住了方丝萦的手,瞪视着她。“我没有男朋友,你信吗?”
    “是的,”方丝萦点着头。“是的,我知道。你睡吧!好好的睡吧!再闹下去,你会呕 吐的,睡吧!”
    爱琳阖上了眼睛,她是非常非常的疲倦了,现在,所有酒精都在她体内发生了作用,她 的眼皮像铅一样的沉重,她的意识飘忽而朦胧。她仍然在说话,不停的说话,但是,那语音 已经呢喃不清了。她翻了一个身,拥着棉被,然后,她长长的叹息,那长睫毛上还闪烁着泪 珠,她似乎睡着了。
    方丝萦没有立即离去,站在床边,她为爱琳整理好了被褥,抚平了枕头,再轻轻的拭去 了她颊上的泪痕。然后,她低档的、低档的说:“听着,爱琳,撇开了敌对的立场,我们有 多么微妙的关系!我们爱着同一个男人,且曾是同一个男人的妻子。看样子,我们之间,必 定有一个要痛苦,不是你,就是我,或者,最不幸的,竟是我们两个!我们该怎么办呢?该 怎么协调这份尴尬?爱琳,最起码,我们不要敌对吧!如果有一天,你会想到我,会觉得我 对你还有一些儿贡献,那么,爱那个孩子吧!好好的爱那个孩子吧!”
    她转过身子,急急的走出了房间,泪,把一切都封锁了,都遮盖了。


 

庭院深深  27
    爱琳呆呆的坐在窗前,对着那满花园的阳光发愣。隔夜的宿醉仍旧使她昏昏沉沉的,昨 夜的一切也都模模糊糊,但她知道发生了一些事情,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方丝萦,那个奇异 的家庭教师,自己对她说了些什么?她记得方丝萦曾逗留在她屋里,她诉说过,她哭过,枕 上的泪痕犹新!那么,那家庭教师一定已知道了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而且,那家庭教师也 说过一些什么,是什么呢?她努力的回忆,努力的思索,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昨晚,昨晚像隐在一层浓雾里,那样朦胧,那样混沌。唯一真实的,是当她走进客厅, 开亮电灯那一刹那所见到的一幕。那长沙发,方丝萦蜷伏在那儿,像一只小猫,柏霈文紧拥 着她,带着满脸最深切的激情!怎会呢?她想不透,怎会呢?或者,这只是自己的幻觉吧? 或者,根本没有昨晚那一幕吧!但是,不!她还记得方丝萦的打扮,没有戴眼镜,是的,这 几天她都没有戴眼镜,长发披垂,穿了一身浅蓝色的秋装……她猛的打了个冷战,不可否 认,那家庭教师相当漂亮,可是,对一个瞎子而言,漂亮又怎样呢?
    她烦躁的站起身来,在屋内兜着圈子,然后,她打开房门,直着喉咙喊:“亚珠!亚 珠!亚珠!”
    亚珠急急的从后面跑过来,站在楼梯上,扬着声音回答:
    “是的,太太?”“方老师呢?”爱琳问。
    “到学校去了,和亭亭一起去的。”亚珠诧异的说。
    哦,真的!怎么这样糊涂!当然是到学校去了。爱琳咬了咬嘴唇,不管怎样,今晚她要 和这个女人好好的谈一谈!她要请她走路!她绝不能允许自己的地盘内再有人侵入,一个鬼 魂已经够了!又跑来一个活生生的人!哦,她不能容忍这个!她绝不能容忍!“太太?”亚 珠小心翼翼的。“你要吃早餐吗?”
    “不要!给我冲杯牛奶拿到楼上来。”
    “是的。”关上了门,她继续坐在桌前沉思。奇怪,不论她怎样整理自己的思绪,她始 终有点儿恍恍惚惚的。大概是酒的关系,酒会使人软弱。她发现自己并不像想像那样恨方丝 萦,她心底有一点儿什么奇异的东西,在那儿不听指挥的容纳着方丝萦!她困惑而迷茫的摇 摇头,昨夜,昨夜她到底和方丝萦谈了些什么。亚珠送来了牛奶,爱琳立即在她身上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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