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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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 1055-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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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马上会好转的,等我离开以后。” 她的声音迫切而诚恳。“请相信我,千万别离开他!”
    爱琳掉转了头来,她直视着方丝萦。“你似乎很急切的想撮合我们?”她问。
    “是的。”“为什么?”“如果他有一个好妻子,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就摆脱了我精 神上的负荷。而且,我希望亭亭生活在一个正常而美满的家庭里。”“你有没有想过,假若 你和他重新结合,才算是个完美的家庭?”她紧钉着问,她的目光是锐利的,直射在方丝萦 的脸上。“那已经不可能,”方丝萦坦白的望着她。“我说过,我已经不再爱他了。”“真 的?你不是为了某种原因而故意这样说?”
    “真的!完完全全真的!”
    爱琳重新望向窗外,一种复杂的情绪爬上了她的心头。她觉得酸楚,她觉得迷茫,她觉 得身体里有一种崭新的情感在那儿升腾,她觉得自己忽然变得那么女性,那么软弱。在她的 血管中,一份温温柔柔的情绪正慢的蔓延开来,扩散在她的全身里。“好吧,”她回过头 来。“如果你走了,我保证,我会善待那孩子。”眼泪滑下了方丝萦的面颊,她用带泪的眸 子瞅着爱琳。在这一刹那间,一种奇异的、崭新的友谊在两个女人之间滋生了。方丝萦没有 立即离去,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两个女人之间还谈了一些什么,但是,当方丝萦回到自己 屋子的时候,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庭院深深  29
    接下来的一个月,柏霈文的日子是在一种迷乱和混沌中度过的。方丝萦每日带着亭亭早 出晚归,一旦回到柏宅之后,她也把绝大部份的时间耗费在亭亭的身上,理由是期考将届, 孩子需要复习功课。柏霈文有时拉住她说:
    “别那样严重,你已经不是家庭教师了呵!”
    “但是,我是个母亲,是不?”她轻声说,迅速的摆脱他走开了。柏霈文发现,他简直 无法和方丝萦接近了,她躲避他像躲避一条刺猬似的。他常常守候终日,而无法和她交谈一 语,每夜,她都早早的关了房门睡觉,清晨,天刚亮,她就带着亭亭出去散步,然后又去了 学校。柏霈文知道方丝萦在想尽方法回避他,但他并不灰心,因为,寒假是一天天的近了, 等到寒假之后,他相信,他还有的是时间来争取她。
    而爱琳呢?这个女人更让柏霈文摸不清也猜不透,她似乎改变了很多很多,她绝口不提 离婚的事,每当柏霈文提起的时候,她就会不慌不忙的,轻描淡写的说:
    “急什么?我还要考虑考虑呢!”
    这种事情,他总不能捉住爱琳来强制执行的。于是,他只好等下去!而爱琳变得不喜欢 出门了,她终日逗留在家内,不发脾气,不骂人,她像个温柔的好主妇。有一天晚上,柏霈 文竟惊奇的听见,爱琳和亭亭以及方丝萦三个人不知为了什么笑成了一团。这使他好诧异, 好警惕,他怕爱琳会在方丝萦面前用手段。笼络政策一向比高压更收效,他有些寒心了。于 是,他加紧的筹划着重建含烟山庄,对于这件事,方丝萦显露出来的也是同样的冷淡和漠不 关心。爱琳呢?对此事也不闻不问。这使柏霈文深受刺激,但是,不管怎样,这年的年尾, 含烟山庄的废墟被清除了,地基打了下去,新的山庄开工了。就这样,在这种混混沌沌的情 况中,寒假不知不觉的来临了。和寒假一起来临的,是雨季那终日不断的,缠缠绵绵的细 雨。这天早上,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方丝萦来到了柏霈文的房中。“我想和你谈一谈,柏 先生。”
    “又是柏先生?”柏霈文问,却仍然惊喜,因为,最起码,她是主动来找他的,而一个 月以来,她躲避他还唯恐不及。“亭亭呢?”他问。“爱琳带她去买大衣了,孩子缺冬衣, 你知道。”
    柏霈文一愣,什么时候起,她直呼爱琳的名字了?爱琳带亭亭去买大衣!这事多反常! 这后面隐藏了些什么内幕吗?一层强烈的、不安的情绪掩上了他的心头,他的眉峰轻轻的蹙 了起来。“我不知道爱琳是怎么回事,”他说:“我跟她提过离婚,但她好像没这回事一 样,改天我要去请教一下律师,像我们这样复杂的婚姻关系,在法律上到底那一桩婚姻有 效?说不定,我和爱琳的婚姻是根本无效的,那就连离婚手续也不必办了。”“你用不着费 那么大的劲去找律师,”方丝萦在椅子中坐了下来。“这是根本不必要的。爱琳是个好妻 子,而你也需要一个妻子,亭亭需要一个母亲,所以,你该把她留在身边… ”“我有妻 子,亭亭也有母亲,”他趋近她,坐在她的对面,他抓住了她的手。“你就是我的妻子,你 就是亭亭的母亲,我何必要其他的呢?”方丝萦用力的抽出自己的手来。
    “你肯好好的谈话吗?”她严厉的问:“你答应不动手动脚吗?”“是的,我答应。” 他忍耐的说,叹了口气。“你是个残忍的,残忍的人,你的心是铁打的,你的血管全是钢 条,你残酷而冰冷,我有时真想揉碎你,但又拿你无可奈何!假若你知道我对你的热情,对 你的痴狂,假若你知道我分分秒秒、时时刻刻所受的煎熬,假若你知道!只要知道千分之 一、万分之一,不,十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就好了!”
    “你说完了吗?”方丝萦静静的问。
    “不,我说不完,对你的感情是永远说不完的,但是,我现在不说了,让我留到以后, 每天说一点,一直说到我们的下辈子。好了,我让你说吧!不过,假若你要告诉我什么坏消 息,你还是不要说的好!”
    “不是坏消息,是好消息。”
    “是吗?那么,说吧!快说吧!”
    “我要结婚了!”他屏息了几秒钟,他脸上的肌肉僵住了,然后,很快的,他恢复了自 然,用急促的声音说:
    “是的,当然,我们要重新举行一次婚礼,一次隆重而盛大的婚礼,我保证… ”“你 弄错了,先生,我不是和你结婚,我要回美国去,亚力有信来,他正等着我去完婚,所以, 我已经订了下礼拜天的飞机票。正心那儿,我也已经上了辞呈了。”
    方丝萦一口气把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然后,室内好安静,静得让她心惊。她看着柏霈 文,他坐在那儿,深靠在椅子里,一动也不动,像是突然被巫师的魔杖点过,已经在一刹那 间成了化石,他的脸上毫无表情,那失明的眸子显得呆滞,那薄薄的嘴唇闭得很紧,那脸色 已像一张纸一般苍白。他不说话,不动,不表情,只有那沉重的呼吸,急促的、迅速的掀动 了他的胸腔。方丝萦几乎是痛苦的等着时间的消逝,似乎好几千、好几万个世纪过去了。柏 霈文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他的声音喑哑而枯涩:“别开这种玩笑,含烟,这太过分了。”
    “不是玩笑,先生。”方丝萦的声音有些儿颤抖,她的心脏在收紧。“我确实已经订了 飞机票,我的未婚夫正在国外等着我。”
    柏霈文的牙齿咬住了嘴唇,咬得那样紧,那样深,方丝萦又开始觉得紧张和软弱。他的 脸色益形苍白了,额上的青筋在跳动着,他的手指紧抓了椅子的扶手,手背上的血管也都凸 了起来。“说清楚一点,”他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她困难的说,喉头紧逼着,紧逼得疼痛。“我要回美国去了,我在 台湾的假期已经结束了,我看过了亭亭,我相信她以后会过得很好,所以— 所以,我已经 无牵无挂,我要回到等我的那个男人身边去。就是这样,不够清楚吗?”“等你的男人!你 应该弄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等你的男人!”他倾向前面,他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立即, 他的手指加重了力量,捏紧了她,他用了那样大的力气,似乎想把她捏碎。他的声音咬牙切 齿的从齿缝里迸了出来:“含烟!看看我!我才是等你的男人!我等了你整整十年了!含 烟!你看清楚!”方丝萦的手臂疼痛,痛得她不由自主的从齿缝中吸着气,她软弱的说: “你弄痛了我!”“我弄痛了你?是的,我要弄痛你!”他更加重了力量。“我恨不得弄碎 你,你这个没有心、没有情感的女人!你要我怎样求你?怎样哀恳你留下?你要我怎样才能 原谅我?要我下跪吗?要我跟你磕头、跟你膜拜吗?你说!你说!你到底要我怎样?要我怎 样?”“我不要你怎样,”方丝萦忍着痛说,泪水在眼眶中旋转。“我早就说过,我已经原 谅你了。我回美国去,与原谅不原谅你是两回事!”“怎么两回事?你既然已经原谅我了, 为什么不肯留下?”
    “爱情。”她轻声的、痛苦的吐出这两个字来。“爱情,你懂吗?”“爱情?”他咬 牙。“什么意思?”
    “为了爱情,我必须回去!”
    他的手指更用力了。“你的意思不是说,你爱那个— ”他再咬牙。“那个见鬼的亚力 吧!”“正是。”她说,吸了口气,痛得咧了咧嘴。“正是这意思!”
    “你撒谎!”他恶狠狠的说,脸色由白而红,他用力的摔开了她,跳起来,他走向桌子 前面,在桌子上重重的捶了一拳,咆哮着说:“你撒谎!热热热热热!”在桌前的椅子里坐 了下来,他用两只手紧紧的抱住了头,痛苦的把脸埋在桌面上。“含烟,你撒谎,你不该撒 这样的谎!你承认吧,你是撒谎,是吗?是吗?”他的声音由暴怒而转为哀求。“是吗?”
    “不是。”方丝萦闭上了眼睛,把头转向了一边,她不敢再看他。“很抱歉,我说的是 真的,你不可能希望十年间什么都不改变,尤其是爱情。”
    他的头抬了起来,一下子,他冲回到她的身边,蹲下身子,他握住了她的双手,把一张 被热选所充满的面庞对着她,他的声音里夹带着苦恼的热情,急促的说:
    “想想看!含烟,回忆回忆我们新婚时的日子!你还记得那支歌吗?含烟?你最爱唱的 那一支歌?我俩在一起,誓死不分离,花间相依偎,水畔两相携……记得吗?含烟,想想 看!我虽不好,我们也曾有过一些甜蜜的时光,是吗?含烟?想想看,想想看……” “哦,”她站了起来,摆脱开他,一直走到窗子前面。“这是没有用的,霈文,我抱歉!”
    他追到窗前来,轻轻的揽住她的肩。
    “不要马上走。”他在她的耳畔说,他的下巴紧贴在她的鬓边,他的声音变得十分十分 的温柔,在温柔之余,还有份动人心魄的挚情。“再给我一段时间,我请求你。含烟,不要 马上走。或者你会再爱上我。”
    “哦,不行,霈文,我将在下星期天走。”她说,痛苦的咽了一口口水。“我可以打电 话去退掉飞机票。”
    “没有用的,霈文,没有用。”她猛烈的摇着头。
    “你的意思是,你再也不可能爱上我?”
    方丝萦闭了一下眼睛,她觉得好一阵晕眩。
    “是的!”她狠着心说。
    他揽着她的肩头的手捏紧了她,他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为什么?”他的声音仍然温柔,温柔得让人心碎。
    她用力的摇头。“不为什么,不为什么,只是— 只是爱情已经消逝了,如此而已!” “爱情还可以重新培养。”
    “不行,霈文,不行。我抱歉,真的。我要走了,只希望……”她的声音有些儿哽咽。 “在我走后,你和爱琳,好好的照顾亭亭,多爱她一些,霈文,那是个十分脆弱又十分敏感 的孩子。”“你留下来,我们一起照顾她。”他震颤的说。
    “不行,我必须走!”“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我抱歉,霈文。”他的手捏紧了她的肩膀,他的嘴里的热气吹在她的耳际,他的声音 里有着风暴来临前的窒息与战栗:
    “别再说抱歉,给我一个理由!什么原因你不能接纳我的爱?我不要你爱我,我不敢再 作这种苛求,我只求你留下,让我奉献,让我爱你,你懂吗?留下来!含烟,留下来!”
    “不,哦,不!”她挣扎着,在他的怀抱中挣扎,在自己的情感中挣扎。“我必须走, 因为我已经不再爱你!不再爱你了!”“我知道,”他屏着气说:“因为我是一个瞎子!是 吗?是吗?”方丝萦咬紧了牙,故意不回答。她知道这种沉默是最最残忍的,是最最冷酷 的,是最最无情的。但是,让他死了这条心吧!她闭紧了嘴,一句话也不说。
    “我说中了重点,是不是?”他的声音喑哑而凄厉。她的沉默果然收到了预期的效果, 他受到了一份最沉重、致命的打击。“我不再是你梦里的王子,我只是个瞎了眼睛的丑八 怪!你另有英俊的男友,你不再看得起我!对不对?”他用力捏住她的肩膀,他的声音狂暴 而怆恻:“你老实说吧!就是这原因!你不要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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