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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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传-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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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点啥?是不是他要买米的事?”                                            
                                                                                
    “当然。不是为此,我去看他作啥?”粉面虎喝口“玫瑰烧”,从从容容地一面嚼着鱼
干,一面说道:“我听出朱道台的意思了,他急着要运这批米去,是帮左制台的忙。这就更
加难了。李抚台跟左制台不和,要从他办的‘京米’当中,匀出一批货色来,自然不肯。官
场里的事,真叫难办!”说着,叹了口气。                                          
                                                                                
    两人的心境,似乎大不相同,李小毛哪有心思听她谈官场,发牢骚?紧追着问:“到底
怎么样呢?人家托我的事,你又直接去谈,倒显得我这个人像是一无用处似地。”        
                                                                                
    听得这话,粉面虎的脸色,由闲豫变得阴沉了,“我想不到你还在这上头计较?”她伤
心地说,“看起来倒是我太认真!”                                                
                                                                                
    李小毛有些懊悔,话不该说得那么豁露,如今倒有些僵了。想一想只有自己让步,便拿
起一把西洋小银壶,替她斟着酒说:“你也不要怪我!男子汉总想在场面上混点名堂出来,
都遇见你这样能干的女人,我们只好在家里抱孩子了。”                              
                                                                                
    “我难道‘扎’你的‘台型’?只为你办不了,事情又不能拖。你呢,又不晓得到哪里
去了,想跟你说一声都不能够,只好我抛头露面去求人家。麻烦是你招揽来的,我好心好意
去替你料理,反倒没有好报。想想真寒心!”                                        
                                                                                
    这一顿排揎完全在道理上,李小毛觉得真是错怪了她,而且听口风事情已经办妥,那就
越发应该敷衍敷衍她。便即笑道:“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得理不让人了。来,来,算我错
。”                                                                            
                                                                                
    举杯一敬,粉面虎愠意全消,又恢复为那种从容的语气:“朱道台做事很漂亮,他晓得
我们有难处,说是决不让我为难。                                                  
                                                                                
    说话客气得很,口口声声‘大嫂、大嫂’。人心都是肉做的,又是你的来头,我当然格
外要帮忙,细细谈了谈,大致都定规了。”                                          
                                                                                
    “喔,怎样定的规?”                                                        
                                                                                
    “我替他到同行当中去想办法,卖我的面子,总有一半着落,不过价钱上头格外要好看
,只有白当差了,说不定还要帖两桌酒席进去。”粉面虎略停一下又说:“另外一半,由他
自己跟办京米的几位委员去商量,他们肯不肯让,或者价钱多少,我们一概不管,只要他说
好了,肯先让给他。大丰凭那几位委员的短函擢米。一清二楚,毫无瓜葛。”            
                                                                                
    听完她的话,李小毛倒抽一口冷气,半晌作声不得。                              
                                                                                
    “咦!”粉面虎倒诧异了,“我办得有啥不对?你像另外有啥意思似地!”          
                                                                                
    李小毛说不出的苦,只摇摇头,懒得答话。                                      
                                                                                
    虽不知他为何有此态度,但事有蹊跷,却是越来越明显了。粉面虎在做生意上头极其精
明:心想一万石米的生意,非同小可,如果出了纰漏,大丰受累无穷。如今看样子。李小毛
必有花样,倒要弄个清楚。                                                        
                                                                                
    “我倒问你,今天跟朱道台谈生意的时候,他没有提起过你,我亦不便多说。其中到底
是怎么回事,那个跟你来谈的,你有没有接过人家的定洋?”                          
                                                                                
    何以问到这话?楞了一会,李小毛才发觉她已动了疑心,然而这是瞎疑心,不必重视,
便有意反问一句:“如果接了人家的定洋呢?”                                      
                                                                                
    “你应该告诉我啊!”                                                        
                                                                                
    听她的语气缓和,李小毛灵机一动,装得愁眉苦脸地叹口气:“我不敢告诉你。”    
                                                                                
    “不敢告诉我!为啥?”                                                      
                                                                                
    “怕你不高兴──”                                                          
                                                                                
    那欲言又止的悔恨不安的神情,看在粉面虎眼里,意会到了是怎么回事,心里着实气恼
,想吼他几句,却又似不忍。                                                      
                                                                                
    好半天,才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一定是送在赌场里了!三十二张花骨头害死了你!
”                                                                              
                                                                                
    李小毛原准备有一阵疾风骤雨,当头而来,却想不到是这样一句埋怨!心中高兴,做作
得也愈像了,低下头去不断地一口一口喝酒,似乎抑郁难宣,只有无言地发泄在酒杯中似地
。                                                                              
                                                                                
    “你接了人家多少银子?”                                                    
                                                                                
    “三千。”李小毛轻轻答说。                                                  
                                                                                
    “多少?”粉面虎的声音却很大。                                              
                                                                                
    粉面虎的脸绷紧了,“输得光光?”她问。                                      
                                                                                
    “还剩下一点。”                                                            
                                                                                
    “剩多少?”                                                                
                                                                                
    “一百多两银子。”                                                          
                                                                                
    “哼!”粉面虎冷笑道,“明明输光了,还要说假话!你一上赌桌,不输光了肯站起来
?我才不信!”                                                                  
                                                                                
    李小毛以不答表示默认。心里却在盘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照粉面虎跟胡雪岩定规
的办法,一半向同行转购,预做“白当差”,回扣已经落空,另一半由胡雪岩自己去设法,
更谈不上回扣不回扣。忙了一阵,到头来一场空,现在有粉面虎肯承认这笔定洋,恰好补足
原数,仍然可以照预定的计划行事。不过,粉面虎至今未曾松口,还得小心应付。        
                                                                                
    粉面虎也有她的盘算。三千两银子不能出公帐,因为做生意最犯忌徇私,李小毛名义上
是大丰的伙友,亏空帐款应该照赔。不然其他伙计心里会不服,或者发生同类事件,要追保
索赔之时,话就不容易说得响。但如私下取三千两银子交给他赔补公帐,却又苦于凑不出这
么多现款。左思右想,想出一个计较;但她不愿告诉李小毛,为的是气不过他,不肯让他心
里好过。                                                                        
                                                                                
    李小毛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颗心悬在那里,确是很不好受,转念一想。自己未
免太傻,事到如今,她肯也罢,不肯也罢,反正话已说出口,这三千银子一定可以着落在她
身上──只要跟小张说明白,胡雪岩付米款的时候,扣下三千银子就是。粉面虎也是讲究外
场的,自然不能不承认,回来可能有一场饥荒好打,那就再说了。倘若吵得厉害,索性就吵
散了它,倒也干净。                                                              
                                                                                
    念头转定,神气也就不同了,和颜悦色地说道:“今天你辛苦了,不要再气恼。舒舒服
服吃顿酒,早点上床。有啥伤脑筋的事,明天再说。”                                
                                                                                
    粉面虎听得这几句温柔体帖的话,觉得落个“寡妇偷人”的名声也还值。不过她对李小
毛已起戒心,所以心里热辣辣地舍不得他走,表面却不能不摆出去留“悉听尊便”的无所谓
的态度。而李小毛只道她余憾犹在,少不得尽力巴结,从堂屋到卧房,视线只随着她那臃肿
的身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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