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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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池 下-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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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虹依旧逍遥的挂在天空,慢慢地向眼前浮游,伴着一个凄郁而低缓的声音如同念颂着祭文。那是何日的箫音,拖着环锁重重的尾,犹如被挖出了五脏在地上爬行的腹蛇。…… 

  “何渝,不……昭和。我们认识……也有九年了吧?”九年了,寒暑春秋,似水流年……,风过了有落叶为痕,东流逝水得千古余韵。可是,我们呢? 

  我们仅仅在你一手布下的重重迷雾里茫然的开始,并结束了。这九年里我高高低低,迭起宕落,我以为这是我生命里最真实的时光……“可你,竟然骗了我九年。”……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 

  他有些心疼又有些兴奋的看着我,“琅琊,你还会恨我么,……这样就好。” 

  我怎么会不恨……我还是我,我不曾迷失过,我始终得不到那种幸运的惶惑。所以,你逃不掉! 

  风乍起,带着一串稀沥的歌调扬起漫天梨花,白色的碎屑空灵靡缈若那一日霁雪纷飞的予州城前,天地朦胧的一如我们飘无的过往…… 

  一个无比虚伪的开始,铸造了我们终将残酷的结局。 

  “何渝,我还是想叫你何渝。”我站到他身后抱住他,如果还有一瞬间的温存与牵强,那何尝不敢放纵一下,“何渝,喜欢你,好喜欢你。……真的,我不是块木头。你舍不得看我醉生梦死,你每一次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每一次站到我身后,琅琊都记得。琅琊会在你面前哭,会对你任性,每一次何渝都会难过,会伤心,会隐忍,会包容,……偶尔也会生生气。看到你每一次流露出一点点表情,我都会很兴奋,可我不知道这种兴奋是什么。也……从来没想过,你会放开琅琊。直到有一天,你走了……,像阵风一样。 

  那时候琅琊才明白,九年了,我们总是如夏花般迅速的开放又迅速的凋零,一次又一次……你匆匆忙忙来去,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刻上一道痕迹,就看到你隐忍般的退出。 
  何渝,我一直以为是自己无法爱上你,……其实我已经爱过了,一次又一次……,可是你并不想要。你在扼杀我的爱,和你自己的。 

  那一天你哭了,你说‘琅琊,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强。’……那时候我好感动,我不相信那个眼泪是假的。现在我才知道,其实那句话是对你自己说的……” 

  他一直没有回头,任我在身后抱着,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滴到了我手背上,“我想去禺怏宫,真的好想再去看看。可……”他说着转过身,很轻易的掩饰去了那瞬间的动容,再看向我时,已有些阴晴不定的,“可我更清楚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知道那个竹林不久于后的典故么?” 

  我松开环着他的手,抬眼看向天边,那道如梦幻般的彩虹已经消散了,……,剩下的,便是白云苍狗。 

  “昭和,你今天,为什么没有送我花呢?你不晓得这样我会伤心么?” 

  他一下子僵直了,像一座瞬间被冰冻了的雕塑,无数道武装飞快地在他面前勾开了线影,幻化出一个阴毒狠戾的帝王之相。他张口想说什么,却是一口鲜血溅在了我浅色的衣袍上…… 

  我低首,展了展衣襟上的鲜红,轻轻地笑了一下,“真漂亮。”………一朵艳得要滴出血的牡丹。 

  他捂住嘴角浮躁地向外走,然后突然像想起什么的回头说道:“我说过,别跟我斗。……你差远了。” 

  ……… 

  一天天过得安逸,我站在花园里拿弓箭射那些牡丹的叶子,我的箭法依旧很精进,我甚至希望它再差一点,还可以重新好好练练。我害怕这样荒芜的日子,人还是不能静,人心就同战场一样,静则危,久静则生变。 

  有的时候文政站在后宫的入口,他看我射箭,也情不自禁的向前挪两步,就是没胆量进来。上次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楚王不会说什么,就是几个年轻的官员有些疏远他,私下里议论。这家伙清高惯了,一点风也经不起,被打了两巴掌就索性破罐子破摔,我看他每次来眼睛都肿肿的,他心里不服。 
  ……0秋之屋欢迎您 

  这天我见到了一位故人……,我以为我会看到一个风采盎然的荣宠朝臣,结果却是个干缩而寒酸的布衣老人。 

  我笑面迎上去,“方大人,原来楚国的朝臣可以随意出入后宫啊。” 

  “连前吴国的朝臣都可以,我又何尝不可?”他看似儒雅的笑笑,反讽了我一句。 

  “好个牙尖嘴俐,不愧是智计狡谋的两国上卿。” 
  我也闲来无聊,正想打打嘴仗。 

  结果被他一句话掰回了正题。“东方,你恨我?” 

  “恨?方大人为家国呕心沥血,离乡负重,东方敬佩还来不及……” 

  他摇了摇手,希望我不要再绕舌下去,我一下子也懒得无聊了。 

  “我来,是为了送你一样东西。”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铜镜,五指一翻,阳光瞬间折射入我眼中,有些酸痛的,我别开目光……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东方,你不是我的敌人。”他将铜镜塞到我手中,说道,“镜可自鉴,也可明鉴天下。老夫就是靠这面镜子走了十几年,无纤介之祸,并看到了吴楚两国的末日。所以我打算告老还乡,……,功遂身退,道之自然也 

  这些立于楚庙高堂的人们也不是我的战友,仕途坎坷,忧患自毙千古如一,但求一展平生所学,玩一场漂亮的游戏,足矣足矣。吴王于乱世循规蹈矩,楚王作茧自缚已是强弩之末,你必须明白……,适可而止。” 

  “不错,这面镜子我收了。”我笑了笑,“大人谨言句句在理,得方大人垂青,东方于有荣焉……” 

  他似乎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便转身走出几步。 

  方怡非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纵横策士,这样的人,有一种骨子里的疯狂嚣洒,他们生来为了玩一场游戏,把一个国家折腾强大,然后满足于自己的成果任其再生再灭。然而很多执着策士的下场,却如权相功将一样悲哀。真是难得的洒脱…… 

  “方大人,”我叫住他,然后架起了弓箭,“那,您有没有听说过……玩火自焚?” 

  他回头间仿佛吓了一跳,却依旧面不改色,“东方,你敢弑杀朝廷命官。” 

  “大人不是准备告老还乡了么,又何来朝臣一说?” 

  “东方,老夫好意劝诫,你若善恶不分至我于死,我也认了。便是化作鬼魅,如影随形……” 

  “鬼?”我大笑,“大人说笑了。十年成一将,东方见到的鬼就如大人走过得桥一样多。” 

  “怎么,还当自己是个将军?……你的立场错了。”他长叹了一口气,仿佛多说无益的样子,然后径自向外走去…… 

  我看着他蹒跚离去的背影,他同楚王以一种高妙而轻浅的手段害死了我父亲,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权术的游戏。……你也错了,既然是个疯子,就不要在敌人面前泛起一丝浅薄的良知,更不要在我面前荒唐的炫耀指引,你一定深知‘大夫不能妄施恩惠’一说吧,踏入这个门槛的时候就不要相像着全身而退,也许,就陷落在最后一步呢?你……比我相像得愚蠢! 
  我“崩”地一声射出手中箭……,一箭入心。 

  他缓慢而又不可致信的回过头,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我,向我吐出最后五个字,“你,乐兵者……亡。” 

  说完便应声倒地。 

  我端详着镜中的容颜,一张执着到恶劣的脸孔让我生出极端的厌恶,我随手把它抛进花丛中,………镜子,笑话。天之苍苍,其正色邪? 

  乐兵者亡。他说得没有错,因为我忘不掉,我不愿永无止境的回味,所以只好,将自己投入永无止境的争战当中。他直到最后才明白我杀他的无稽理由,不是因为仇恨,他知道我有多不屑。这不过是我殷勤耕作的一个附葬品,并且终会体现他若有若无的作用………。一切还没有结束,在无形中绽放它妖娆而乖张的胃口。 

  原来我的立场依旧是一个“亡”字,我脱不开争战至死的轨道。 

  ……… 

  我转身欲走,文政突然从树丛后面窜了出来,……我以为他今天没有来。 

  他吓坏了,像只小兔子一样,“你杀了方大人。”他说。 

  “对,我杀了他。”我看着他,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溃乏的,便是星星点点的乐趣。“文政,帮我把方怡非的头砍下来,我想送给大王,他的寿辰也快到了。” 

  “开……开什么玩笑。”他惊恐万状的看着我,唇齿有些细微的碰撞。 

  我挂起一脸混沌的笑意,百般嘲讽的对着这个人们口中年少有为的大楚朝臣。 

  他在我的笑里冷静了下来。 

  然后大家都有些沉默,他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样子,在我快要不耐烦的一脚将他踹出去的时候,他猛地一抬头, 

  “东方,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你说什么?”我莫明其妙的看向他。 

  “我喜欢你,从第一次看你跳舞就喜欢了,每天来看你射箭,我都情愿做箭靶子了,我……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他急切地说道,有些莽撞的拉起我就要付出行动。 

  这样一副心急火燎真情流露的样子,让我差点儿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有意思极了,才一个月,这家伙就好像爱上我的样子。 

  “走?你的官不想做了?”我强忍住满心的嘲弄,第一次认真的看着他,“这么快就放弃你的忠诚信念了?不是要一展鸿图么,不是要报效国家么?……简直太让我失望了。你真知道什么叫做为官入仕?……千挫不折,万死不辞!………还敢跟我说什么真心实意,我呸!就凭你这朝三暮四的心意……”我抽出他腰间像装饰物一样的佩刀,一刀砍下方怡非的的首级。 

  血溅五步,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还是沾了一身腥。 

  我再度因他紧张的动作而失笑,如果真的认真起来了,一切也就不好玩了,“本来这事该我做的,你若真的想一表诚意,就帮我把他交给大王。” 

  这一次他没有后退,他伸手接过我手中的头颅,手抖得厉害。 

  “文政,我还等着在你身上开千疮百孔,别这么急着让我厌腻。”我绕到他身边,有些恶毒的说。 

  他反复咬了咬唇,酸酸楚楚的样子,最终还是忍不住滴下眼泪,“我现在相信你是那个将军了,你都没有心。” 

  我伸手接了他一滴泪,那种泛着温度的晶莹色泽令我望而生畏,“别哭,过一段时间,这玩意儿,你也可以不再流了。”'秋/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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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去,这玩意儿给我。” 
  宇文盯着文政手里的头颅,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 
  “令……令尹大人。”文政不放心的看了看我,然后如获大赦般的把手中的东西交给宇文,掉头跑了出去。 

  宇文指着远去的文政,满腔义愤的对着我,“这你都不放过,他不过是个懵懂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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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明白在他将相生涯已经登峰造极的今天,他如何还能摆出一副冠冕堂皇的正义姿态,甚至,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卑劣的人格。……我想告诉他我们同样是一滩浑水,可又不愿打破了气氛,我说,“宇文,难得你来看我,进去说吧。” 

  他执意把手中的首级放到地上,说,“你同我在西邺初见那时一样,心如死灰的样子……。杀这样一个人,对你有多大意义?” 

  我嫣然一笑,转身向屋内走去,“宇文,你还真了解我。可惜还不够,……杀方怡非这个人,对我意义不大。可是对于你,就太有意义了。” 

  他一脸匪夷所思的跟着我进了屋,看到满案的血丝和残留的牡丹花瓣,突然像是立刻了悟了的惊道,“你利用我对昭和……” 

  “对,你是幕后主使。”我绕道他身后看着他瞬间僵直的背脊,奇妙的产生了一种胜券在握的昂扬,“如今你二人位高权重,方家和盛陵一门相互牵制,满朝文武都知道杀了方怡非最大的获益人是你……令尹大人。” 

  “昭和不会相信。” 

  “楚王自然不会信,可是满朝文武会相信。我倒要看看昭和如何保你。” 

  他一下子笑了,低头拍拍我脸颊,“好个一石二鸟………东方啊,我与昭和能闯到今天,身边有太多自以为是的人,枉做肖小。” 

  我低头不语,捉住他指尖放到嘴里用力咬了一下。他也没有把手缩回去的意思。“昭和很久没来了。”他岔开了话题。 

  “没有花了,你懂么?”因为没有了虚伪的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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