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轻笑着看我：“你都不问问是什么，就答应？万一你不肯呢？”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并不退却：“杨浩，此时此刻，你觉得我还有得选择吗？不要废话了，是什么你说吧，只要你放他走，你要我的命我也给你。”
“好啊……”杨浩微微垂眸，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如突然绽放又坠落的烟花：“你不能跟他走。”等他再抬起头时，已是一片淡然祥和：“杨天曦，你听好了，我要你向皇天后土、我大隋历代先祖起誓，有我在一日，你就不能跟他，跟李世民走。若你有违誓言……”他顿了顿，仰头道：“我大隋历代祖先，在天之灵，不得安宁。”
“杨天曦！”李世民大吼道：“不许你答应他！你别管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李世民转头对杨浩喊道：“没想到你如此恶毒，你以为这样就能把她留在你身边？痴心妄想，下次相见，定然取你性命！”
杨浩扫了一眼李世民，淡然道：“恭候大驾。”
我松开李世民的手，刚想跪下，忽然想起来，转头对杨浩道：“杨浩，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你叫他们把我的湛卢牵来！”
杨浩低头一笑道：“好。”
我更不犹豫，直直的向西跪下道：“我杨天曦向皇天后土、我大隋历代先祖起誓，杨浩在一日，我绝不跟李世民走。若我有违誓言……”我不由自主的转头看着李世民，终于感到一阵心痛，死死拉住他的衣襟，才能勉强呼出一口气，那些五光十色的梦……我低头道：“我大隋历代祖先，在天之灵，不得安宁。”
我起身看着杨浩，他淡淡一笑，挥手道：“让他们走。”
马步云喊道：“王爷！”
杨浩看着我，如渐渐凝固的陶丕，还是转身道：“你们闪开！”
禁军一起退开，云儿开了门，我拉着李世民往外闯，他凑到我耳边道：“这样不行，你劫持他……”
我一楞，下意识的摇摇头。走出馆驿才发现，外面漆黑一片，我根本分不出哪是哪，正在犹豫，李世民抓住我就往一个方向闯，当值的禁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围拢过来。
“传我的军令，让他们走。”杨浩好整以暇的跟过来道。
李世民随手夺过来一只火把，在前面开路，我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云儿努力随在我左右。夜色苍茫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渐渐走到御营的营地边沿。
我听到一声熟悉的嘶鸣，知是湛卢到了，用眼神示意一下，云儿会意，将湛卢从马夫手里牵了过来。湛卢的脚力，云墨也跟不上，只要我能阻他们片刻……片刻就好。只是，生平头一次，我对湛卢的性子头疼起来，湛卢只认我一个主人，也不知道李世民能不能骑走它。如果湛卢不肯……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只能冒险一试。
湛卢亲昵的凑过来，我伸手理理它的鬃毛，把李世民的手放到它马鞍上拍了拍，又将缰绳塞到他手里，附到湛卢耳边轻声说：“湛卢乖，今天就靠你了，带他走吧，等会你一定要快点跑啊！”
李世民一手挽着湛卢的缰绳，一手拉住了我。
杨浩呵呵一笑，一招手，一队弓箭手一字排开，他向我伸手道：“杨天曦，你过来。”
我看着李世民，他面上的表情，已经是乞求，可是……我狠了狠心，在他近乎绝望的眼神中，用力掰开他的手，绕过湛卢，把小五往脖子上一横：“杨浩，你叫他们往后退！”
杨浩一挥手：“退！”
我一步一步往前走，就好像双腿上绑满了铅块，一步步踏入死地，沉入沼泽，眼看着李世民再也不可能抓住我，我终于控制不住，歇斯底里的喊道：“收箭！你们都收箭！”
杨浩点点头：“照她说的做。”
就在弓箭手扔下弓箭的同时，我打了声唿哨，湛卢一声长嘶，蹄声急起。我眼前一片模糊，却不敢转身，也不敢动，僵立在那里，时间仿佛凝固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我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一只手伸过来，用力握住了我的手，将小五从我脖子上拉了下来。我感觉他要夺走我的小五，拼命用力挣扎。
“罢了……”
那只手松了，我听出是杨浩的声音，赶忙把小五收好藏了起来。一个软软的物事贴在我脸上轻轻擦着，我终于看到了他的脸。我急忙转身去看李世民离开的方向，好像已经没有了任何痕迹。我腿一软，还没倒到地上去，就被杨浩搂住了。
“跟我回去。”他伸手将我横抱在胸前，慢慢往回走。我想要挣扎，又想到也许他不去追，李世民能跑得更远一点，就索性不动了。
这条路，好像比刚才更加漫长。浓黑如墨的夜色中，一条没有路的路，两旁立满了静默的禁军，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四周一片死寂。
我被他一步步抱回馆驿，他轻轻的将我放在椅子上，转身离开，却在走到门口的一刻停下来，声音飘渺如雾：“杨天曦，你当我不甘心也好，不服气也好，什么都好，我知道是多此一举，我还是想问那一句，我就是想知道一个答案；我知道问不问，其实现在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但我还是想问那一句。”
“爱过。”
杨浩身子一颤：“那他到底……”
“没有，他没有什么比你好。”
他忽的转过身来：“那为什么，你为什么……”
我长舒了一口气，因为我不是她，个人只能心疼个人的。我是很贪心，但是，每个人都只能尽力保护好，最想守护的那个人，其他的，就没有办法。
“对不起，没有为什么。”
我能说的都说了，剩下的，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比如，我为什么要来，她为什么会走。虽然对不起是最没用的话，有时候还是鳄鱼的眼泪，但我也只能说抱歉。
杨浩笑了：“杨天曦，你不怕我反悔吗？”
作者有话要说： 恩，我沉寂了很久，又发生了很多事，谢天谢地谢人，我终于又能更新了。向党和人民保证，第一卷的内容真的不多了，还有两场小仗、一场大火，今年完结第一卷。另外，有一章内容被锁了，李二的番外，不影响剧情连贯，想看的姑娘们可以进群看，群里还有些第三卷的内容。
☆、第180节、断念
第180节、断念
“杨浩！”我扑过去扯住他的袖子：“你说什么？你绝不能反悔！”
杨浩不着痕迹的拨开我的手：“我为什么不能？你也听到了，他想杀我来让你破誓，难道我就应该坐以待毙吗？”
我一怔，急忙道：“不是，浩哥哥，你听我说，他其实一直很欣赏……不是，很崇敬你，刚才，刚才只是一时赌气才那样说的……”
杨浩转身理理我的头发，眼神依然温柔宠溺：“行了，看你紧张的，我对你，什么时候言而无信了？随口说说而已，逗你玩的。好了，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
我扑过来又抓住他的衣襟：“这个不能开玩笑的，你不能反悔，否则我也……”
“对。”杨浩眉峰一敛：“只要你信守成诺，我也会。”
杨浩走了，我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一个人反复思量，忽然想到他说的反悔两字，登时觉得不妙。刚才我就应该把李世民留在身边，他做事谨慎，不会孤身犯险，附近肯定有部属，可以慢慢想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或者等待他们发现不对来接应。有我在前面挡着，杨浩既不会十分的为难我，也不可能疯狂到在我面前杀他的程度吧。可是只要跟我分开，杨浩就再无顾忌。
我尚且不敢说对红拂全无怨恨，何况杨浩对他妹妹执念极深，他心里对李世民如何，自然可以想见。以前他以为天意弄人，那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可现下有了这么明确的一个阻碍，很难说他不会想对李世民痛下杀手。
我忽得站了起来，如果他早存此心，提前部署，预设埋伏，就算湛卢快如闪电也没用，眼下只怕，只怕……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杨浩就算想对付李世民，只是要拿来牵制、要挟李家，或者……逼我就范了。
如果真是这样，杨浩得手之后，就会来找我再谈条件，不来，就是李世民已经脱逃，或者，杨浩下了杀手，他就绝不会再提及此事。那么，我是希望，杨浩来，还是不来呢？
…我又来了的分割线…
夜色苍茫中，马步云焦躁的往来度步，一个黑影在他身后的马灯前一闪，急急行礼道：“统领，得手了！”
马步云喜道：“好，带过来。”
几个禁军横拖倒拽的拉过来一个黑衣人，马步云一皱眉，伸手揭了黑衣人的面纱，现出一张略显苍老的脸，他细一打量，大吃一惊道：“怎么是你？！”
杨浩正在喝茶，听了马步云的回报，淡笑道：“怪不得你们上次伏了那么多点子，都能跟丢了，怪不得三番两次的龙潭虎穴他也敢闯，原来背后有这等高手。此人心机之深，筹谋之远，果是心腹大患。”
…我又走了的分割线…
三天过去，全无动静，我坐立不宁，实在顶不住了，叫云儿她们设法打听。又过了两天，看看傍晚，才落脚，琦秋慌慌张张的来报：“公主，有消息了，老常说，湛卢回来了。”
我一惊，老常，是我的马夫。我急道：“这是几时的事？！”
琦秋轻声道：“昨天马统领的亲信找到老常，把湛卢交给他，他一直加着小心，特意套了话，应该是早就回来了，本来马统领要瞒着，实在收服不了湛卢，才又交给他的。”
湛卢回来了，那他……我简直不敢往下想，径直冲了出去，随手抓住一个禁军问道：“秦王呢？带我去见秦王！”
杨浩才到，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安排事，见我进来，挥手叫旁边的人都退出去。我一步跨了过去：“他人呢？”
杨浩抬头看我一眼，笑道：“妹妹这是问谁？”
我往前一探：“杨浩，你少装了，湛卢回来了，他人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杨浩把手里的文书一合：“连名字都省了，他？叫的可真亲热，我都忍不住要妒忌了。”
“你……”我心急如焚，硬压着火继续问道：“杨浩，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样了？！”
杨浩瞥了我一眼：“求我啊。”
“好！你想怎样才肯告诉我？”
杨浩微微垂眸，忽然直视着我道：“杨天曦，如果有一天，我跟他易地而处，你会不会为了我如此着急？如此哀肯？”
“会！”我扯住他的袖子喊道：“杨浩，你跟他对我是一样重要的人，我也永远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杨浩眸光一闪：“真的？好……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他逃走了，禁军用套锁缚住了湛卢，马上的人，却不是他。你满意了没有？”
果然是……我急道：“你真的设了埋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浩一阵冷笑，满面嘲讽道：“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于公，我是和亲使，怎么能让人带走公主？于私……不这样，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来带你走吗？”
“一次又一次”我灵光一闪，揪住他前襟道：“上次在长安市……是不是也是你？”
杨浩点头道：“不错，是我。”
我尖声道：“我就说，云儿为什么也会出现在那里，害我一直以为是大姐姐出卖了我，原来是你，竟然是你，你骗我！我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却没有怀疑过你，甚至我从来都没想过是你！杨浩，你一直是我最重要、最信任的人，我以为就算全天下人都害我，你也不会伤害我。你明明一直都知道我不想去和亲，我马上就能离开皇宫那个鬼地方了，你居然一手把我推上绝路！杨浩，我恨你，我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杨浩一把扯住我道：“妹妹，不是的，我不是想害你，我只是……”
我挣扎道：“只是什么，不想我跟他走是吗？你真自私！”
杨浩用力箍住我双肩，厉声道：“我就是自私又怎么样？我就是不许你跟他走……”
我拼命挣扎也推不开他，下意识的一抬手，“啪”一声脆响，我跟杨浩都愣住了，他看着我，如同看到这世界上最可怖的事物，瞬间失了所有生气。
我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转身就往外跑了出去。
自从那日与杨浩撕破脸皮，他就再也没跟我说过一个字，我也乐得清净。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直到在一个客栈里收到李世民送进来报平安的字条，我才放下心来上路。只这一路上的见闻，我便知道，大隋朝已是强弩之末，到处是乱兵、流民、盗匪，废弃的粮田、倒塌的房屋。出来之时，我还以为杨浩带的兵多了，现在才知道，不是多了，是人少了根本走不到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