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男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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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绘-男人错-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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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壳,每当我想到那姓罗的趴在小秋身上时,就受不了。为什么她不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呢?那小兔崽子长得真快,呼啦啦的,结果没多久掉水里溺死了,她就割了脉,用刀片割的。她用棉絮裹着自己,血流在棉花团上,洁白的变成鲜红。棉花贪婪地吸食掉她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没有一滴浪费。”    
    “贝壳,她虽然死了,可死得未免有些太晚?她已经被弄脏了,不再是一块玉了。不管她选择何种死法,不管她死的时候有多好看。你说是吗?姓罗的后来又娶了个乡下十六岁的姑娘,生了个大胖小子。人家说这是小秋上辈子欠他的,所以这辈子要还债。”    
    “贝壳,我都不晓得自己想说些啥。总觉得这世界居心叵测得很,故意把一些美好的东西给我看,然后将它撕毁。我外婆可喜欢小秋了,有什么好吃的,总要分成两份,一份给我,一份给她,可她总是把她的那份省下给我。”    
    “贝壳,你说小秋为何要嫁给姓罗的?她妈病了。她为什么就要卖掉自己?她妈得的是绝症,她卖了自己,也救不回她妈,只能让她妈像条被人打断四肢的狗,瘫在床上多喘上几口气。她所尽的义务完全是勒在她脖子上的绳子。我一点也不喜欢她妈。那个刻薄的女人,不管见到谁,没说上几句话,便要尖声诅咒抛弃她的男人。她活得可怜,更可恨。我不小心摔坏她一个盘子,她给了我一巴掌不说,还不依不饶找我外婆告状,害得我外婆不得不又赔给她一个。”    
    “贝壳,你比小秋还要美。我没骗你。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上你。我或许不相信爱情,却相信美。人活着,就是为了美。上天造人,眼睛看,耳朵听,脑袋想,嘴巴吃,手还可以互相抚摸。这些能力,就是为了让我们在那些看似平常的,为大家平日熟视无睹的事情中,感受、发现、惊奇、喜悦,从而为美所陶醉,换句话说,即,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之上。”    
    “贝壳,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相信人如果用了心,就能拒绝丑陋,尽情享受美的滋味。人可以活在自己心灵深处。世上事虽十有八九不如意,但幸福应该只是一种心态,不是名利权势财富所能在右得了。当然,我承认这是自欺欺人的谎言,可它毕竟是一罐蜜糖。日子总得过,为何不干脆把自己放入蜜糖里?”    
    “贝壳,你莫哭。虽然你脸上只有一颗泪水,我还是难受。你到底遇上了什么?上次,你为没拿到自己应得的课时奖与领导大吵一架,真没那必要。吵架只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我们不缺那点钱活命。”    
    “贝壳,告诉你一件事。我不喜欢你那个叫李姐的同事。颧骨高,眉间窄,偏生有一双桃花眼,眼角鱼尾带煞气,一看就不正经。相由心生,人过三十就得为自己那张脸负起责任,你说是吗?还好你睡着了,否则准要骂我唯心主义。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少接近这样的女人,说不定,你遇上的不开心事,就是她暗中使绊的。书上说,女人之间的友谊比大熊猫还稀罕,还从科学角度做了番分析,并列举了一大堆数据。”    
    “贝壳,毯子薄,别乱翻身。我去拿件大衣给你盖上。”    
    望着熟睡中的贝壳,秦愿轻轻地笑。他盖好毯子,弯腰,伸出舌尖,小心地舔掉贝壳脸上那粒泪珠,啧啧嘴,不咸。秦愿不喜欢那个叫李姐的女人。虽说如今的女人哪个不爪牙锋利?可像她那样的,着实令人讨厌。    
    贝壳有次同事聚会,拽着秦愿去了。李姐扯着她老公也来了,坐下来没一分钟,就开始指责这里灯光不好,批评那些椅子款式太差,一张腥红的嘴巴活像拉稀的狗的肛门,堵得堵不上。点菜时,又与老公吵起架,说蚝油芦荟做得不正宗,非要厨房重新做过。服务员不停解释,最后,没法,给她重新做。她抓起筷子尝了一口,又说不行,说这蚝油怕是下水道的泔油。这不纯粹为难别人么?她老公在旁边看不过眼,劝了几句,她嗓门却更高了,人窜起来。整个餐厅的人都投来视线。她老公那张原本白净的脸皮涨得比猪血还红,嘴皮子直哆嗦,突然,手往大腿上重重一拍,唾沫星子喷出,牙齿间迸出一句,你他妈的上下两张嘴就不能闭上一会儿?    
    这话精彩。秦愿差点伸手要去扳他肩膀,眼泪婆娑地唤一声兄弟。那边马上又晃晃悠悠地飘来一句话,哎唷,哪有你厉害?上面一张大嘴不说,下面那话筒还带着俩环绕立体声音箱。    
    整个餐厅噼哩叭啦地一阵响,椅子摔了,盘子摔了,几个小姐掩嘴吃吃地笑,几个男人则不小心地面条吸入鼻子里,打起喷嚏。秦愿想弯腰去揉肚子,贝壳却立刻喷了他满脸橙子汁。李姐那位可怜的老公,一张脸就像一只被拍子击碎的苍蝇,每过几秒钟,喉咙里还嘎嘎响,整个人都傻了。    
    回家路上,秦愿问贝壳,你那的女人都这样?    
    贝壳眨眼说,是啊。否则怎么收拾臭男人?    
    秦愿嘟囔道,我才不要这样的女人。    
    贝壳忽然冷笑,身子一侧,左手在秦愿裤裆处狠狠一拍,说假话了吧。帐篷搭得这么高。贱就一个字,我就说一次。    
    秦愿恨不得一下子主能钻路边的污水道里去。敢情女人眼睛里都藏着一面高倍数的放大镜?那些大眼睛的女人或许还能多藏上几块。还好,贝壳眼睛不大,只看见帐篷搭起,却不清楚帐篷为谁而搭。坐在贝壳后面那陌生女孩儿真漂亮,眉目嫣然,低衣胸领里不时露出两粒粉红樱桃,令人唇干舌燥。“芙蓉面,冰雪肌,生来娉婷年已笄。袅袅倚门余。梅花半含蕊,似开还闭。初见帘边,羞涩还留住;再过楼头,款接多欢喜。行也宜,立也宜,坐也宜,偎傍更相宜。”活脱脱一个狐媚主儿,可惜没去演《金瓶梅》,平白浪费了一身媚骨,否则哪有杨思敏混的?秦愿叹口气。    
    


第一章男人错(7)

    7    
    贝壳并没有听见秦愿近乎蚊蚋的喃喃自语。    
    她在梦里。梦里有条蛇从左脚趾头钻入,一直窜到骨头里,蓝色的,带着腥气,锋利的皮鳞割开隐藏在肉体下的每一根神经,鲜红开了叉的信子悉悉索索地吸食着她的骨髓。疼啊。贝壳差点惊呼出声,一咕噜翻下身,被这条形容狰狞的蛇吓醒了。额头冷汗泌出。屋子里的空气浑似浸在海绵里的脏水。秦愿靠在沙发边上睡熟了,发出微微鼾声。贝壳愣了会,捡起落在地上的大衣,替秦愿盖上,再关上电视,黑色一下子就塞满房间的每处,让人心虚,手脚发麻。贝壳在黑暗中静静站着。黑暗中的镜子凝视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庞。这个城市还没有人知道贝壳的秘密。水边的阿狄丽雅也不知道。    
    夜幕下的灯光一盏盏渐次熄灭。已凌晨两点。朴晓德又读了一遍稿子,甚满意,放下,伸懒腰,起身冲了杯咖啡,喝过几口,凝视桌面上的美女壁画,心底没来由地一阵躁动,拿出手机,拨梅娜的电话,没拨通,梅娜睡了吧。朴晓德将手机扔到床上,再将自己整个人也扔上床,摊开四肢。过了不到五分钟,屁股似床垫下的弹簧扎了,弹起来,手乱挥,腿乱踢,嘴里发出唿哨声,眼睛瞪得溜圆,整个样子说好听点,就像一条在案板上不肯瞑目的青鱼,说不好听点,像得了羊癫疯。好一会儿,人这才老实下来,嘴里吼道,妈的,不爽。睡不着。    
    朴晓德坐回电脑边,上联众,下起围棋。第一盘心浮气躁,按错鼠标填死自家一个眼,输了。第二盘棋他打起精神,等到了收官阶段,估摸能赢,正想点上一根烟美美地吸上一口,对方却突然断线。王八蛋们不要脸。朴晓德撮起牙花子,狠狠地骂,可惜唾沫能喷上屏幕,手却伸不入屏幕里揪出那家伙。朴晓德硬生生憋下这口气,继续下第三盘。这回遇上高手,没两下,眼看全盘即将崩溃,眼珠子一转,点开程序里的断线器,也断了线。朴晓德嘿嘿干笑几声,整个人也神清气爽了。作弊真爽,终南有路是捷径,好风吹我径须去。    
    朴晓德回到床上,正想脱衣睡去,手机响了,是何仁的电话。    
    “妈的,什么事?被人剁成咸菜干了?这么晚还让不让人睡?”朴晓德没好声气地嚷道。    
    “哥们,说正经的。身边有五千块钱没?赶快来一趟起凤街派出所。我等你。快点。”何仁的牙齿直打颤。    
    “啥事这么慌张?且给为兄慢慢道来。”朴晓德学足京腔拖长声调,可怜最后那个“来”字被他一咏三叹在空气猱身翻腾了好几圈,这才颤危危地落入话筒。何仁半夜蹲派出所了?五千块钱?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几道光亮,朴晓德情不自禁嘻嘻笑出声,人立刻从晕晕欲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哥们,这可以上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年轻教师深夜嫖妓,人民警察铁拳重击。抢眼不?”    
    “爷,别逗了。我正光着脚站在水泥地面上。真他妈的冷。哎呀,警察兄弟,我不是骂人,我是说我这位朋友他妈得了风湿关节疼。”    
    “你才他妈的。”朴晓德呸了一下,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声音,特别地沉稳,特别地厚重,特别地不屑地顾,“谁是你兄弟?放老实点。电话打好了?放下。靠墙蹲。双手抱头。”    
    朴晓德赶紧搁下电话,翻开抽屉,连角票一块算上,现金不足三千。还得上街头的提款机里取。也好,冻死他,省得这个虚伪的小子一边整天嚷着人生的意义一边花天酒地。朴晓德出了门,骑着破单车,一路狂奔。狗娘养的。这个城市到了现在还要肆无忌惮地撩起裙角卖弄风情,真是个婊子,连这条穿城市中央而过七曲八折的河流也不能把它捆结实来。何仁更有病,追他的女人一大把,却偏生就好这口,说家花没有野花香,路边的野花不采白不采。朴晓德被碎冰碴子似的风灌得喉咙都疼,心里火急火燎,停下单车,窜上台阶,推开自助银行的玻璃门,吓一跳,里面赫然睡着两个乞丐,一老一少。这两位主不会是混丐帮的吧?朴晓德吐口唾沫,心提到嗓子眼,取钱,正准备出门,就听见小乞丐发出一句梦呓,我饿。小乞丐黑乎乎的脸藏在比抹布还要脏的衣衫下,脚上裹着杂七杂八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布条,露出的手上满是皱裂的小口子。看来,他们确实不是骗子,也非歹徒。朴晓德耸耸肩膀,掏出一百块钱,放在小乞丐胸口,转身想走,又折回,捡起来,换过一张五元钞票。五块钱不少了,早点店里三个肉包才卖一块钱。朴晓德咧咧嘴。老乞丐却猛地翻身坐起,厉声喝道,“谁?”声音虽不甚大,被夜风一吹,格外瘮人。老乞丐的眼珠子灰蒙蒙的。朴晓德下意识应道,“我。”想想不妥,继续说道,“见你们可怜,拿着,这里有五块钱。”朴晓德逃一般出了银行,骑上单车。他想骂一声娘,呼呼的夜风立刻把他的声音又灌回他的嗓子眼。等他好不容易赶到起凤街派出所时,天色已近微明,硕大的天狼星高悬于派出所大楼之上。    
    何仁正双手抱头,光脚,奋力撅起屁股,眼睛直愣愣地瞅门,脸色青白,鼻涕哈喇拖得足有三尺长,见朴晓德推门进来,嘴唇开了又合,良久,苦大仇深地挤出一句话,“兄弟,你总算来了。”     
    “往日的恋人像个皮球,进不去龙门,嫌我脚臭……”朴晓德坐在早餐店先是大口啃包子,再哼起小曲,然后将一碗热乎乎的稀饭灌下肚,乐呵呵地笑,“有得吃,真幸福”。    
    店里只有他们两个顾客,微微的晨曦落在店老板黝黑的脸庞上。何仁坐在一边使劲地撸鼻涕,过几秒钟,就抓起餐巾纸捂住脸,啊嚏一声。满桌子的餐巾纸让早餐店的老板心疼不已,不时投来愤怒的目光。    
    “兄弟,别觉得没脸见人。”朴晓德用力拍何仁肩膀,“再怎么说,你现在已披挂整齐,再不济也是一衣冠禽兽。甭不好意思,你看车里面坐着的那妞,戴着眼镜,一本正经,昨晚说不定也撅腚与老板折腾得欢。”    
    “放屁,我需要你安慰?”何仁垂下头,凝视着手指头,咬牙切齿,“你看,粗得像根红萝卜,门夹伤的,不是宾馆里的木门,警车上的铁门。”    
    “告丫挺的。”朴晓德像欣赏什么珠宝似的凑过头,嘴里啧啧有声,“是蛮粗。切下来放成人用品商店里卖准不成问题。就卖给昨晚逮你那帮人的老婆用。”    
    “嘴里就没半句人话?我这弹钢琴的手啊?!”何仁悲愤地瞪了眼朴晓德。朴晓德更乐了,“咱俩可没有阶级仇恨,别这么苦大仇深。瞧在做了几年兄弟的份上,我帮你出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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