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暖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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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暖碧落-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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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定再也不敢再推,硬了头皮磕下头去:“微臣领旨!谢陛下恩德!”

    一时苻坚返回后宫休息,杨定送他入了燕晴宫,返身离去。

    因苻坚知张夫人不喜碧落,故而碧落近期从不去燕晴宫,本该径回紫宸宫,可瞧着杨定缓缓离去的身影,不知怎的,便觉出他似乎极不开心,忐忑半天,到底追了过去。

    “喂!”碧落拦住他,仔细打量他的神情,果然不见了平时的潇洒自若,连唇边惯常的的笑意,都掺了几分愁意。

    杨定见她拦自己,眸子亮了一亮,微笑道:“碧落,什么事?”

 殿前欢 莫道郎心真铁石(二)

    那一瞬,笑意又清爽而温暖,让碧落疑心着,方才见到的愁意和不悦,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故而她犹豫半天,勉强笑道:“嗯,即将成为驸马,我……恭喜你!”

    杨定的笑意立时僵硬,温暖的眸光瞬间清冷,如幽幽远远的一枚星子,说不出的寂寥伤怀。他冷冷地看着碧落,嘲讽道:“你被平原公看中,我是不是也该恭喜你,可以成为平原公爱姬?”

    他从不曾这样阴损嘲讽地和人说话,一时竟叫碧落呆住。

    而他已侧过身,与碧落擦肩而过,留给她一个从未见过的萧索背影。

    清冷的晚风中,苦涩难当的几个字,低沉吐出,泠泠地弹跳在碧落耳边:“云碧落,你……全无心肝!”

    一石激起千层浪。

    波涛怒卷,波澜翻滚,涌动的都只是这一句话:云碧落,你全无心肝。

    碧落总算明白,杨定并非没有意中人,只是他的意中人,绝对意中无他。

    可她,居然这么跑过去,傻傻地恭喜他另结高亲……

    碧落蓦地脸色绯红,终于明白,杨定那样嘻笑不羁的个性,与她非亲非故,怎会一次又一次地冒险救她,甚至,救慕容冲。

    苻坚不早不晚,在昨日见了她和杨定嘻闹后,为杨定和苻宝儿指婚,难道也是看出了什么?莫非,平时杨定的眉梢眼底,早已显出了几分意思,连苻坚都注意到了,只是在昨天才得到了确认?

    她的确全无心肝,只她一直龟缩在自己的小小天地里,从不曾正视过他人的情与心。

    世间最愚笨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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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碧落思来想去,虽觉尴尬,还是打算和杨定道下歉。

    毕竟,杨定绝对是个君子。如果不是这次给碧落气得发晕,大约那句半爱半怨的话,永远不会说出口来。

    但第二日,碧落发觉自己已经没有了机会。

    本来和她一起随侍秦王身侧的杨定,被任为翊卫中郎将,协领羽林军,即日起出宫任职。

    羽林军是秦王的亲卫兵马,驻扎于宫城北侧,负责巡卫宫城外围及皇城的安全。杨定虽是升了官,但从此进入宫禁,却没那么方便了,更别提如原先那边和碧落时时相处,日日相对。

    杨定心中会难过吗?

    碧落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从没把这个看来很没骨气的家伙放在心上,如今也会常常对着他站过的地方发呆,甚至会觉得失落。

    再没有人和她一起跟在苻坚身后,有事没事对她嘻嘻笑着,逗她气她了。

    而最不开心的是苻宝儿。

    碧落隐隐听说,苻宝儿求了苻坚好几次,想让他把杨定调回宫中来,都被苻坚拒绝了,也不知她清不清楚苻坚已将自己许给了杨定。

 殿前欢 莫道郎心真铁石(三)

    而苻坚也益加忙碌起来,大战在即,粮草马匹、军械铠甲等都要添置齐备;且攘外必先安内,大秦内部诸胡林立,各有势力,苻坚也有些疑虑。

    阳平公苻融屡谏秦王,让兄长提防诸鲜卑、西羌大将。其中鲜卑族以慕容垂为首,西羌以姚苌为首,俱是能征善战的当世人杰,在各自的部众中享有盛誉,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不可不防。

    为安苻融之心,苻坚索性将冠军将军慕容垂、扬武将军姚苌编归苻融节制,日后作为南征的先锋兵马,处于征战第一线,便不怕他们在国内有所图谋了。

    碧落静侍在秦王身侧,对这些国事从不置喙半句,却悄无声息地将这类消息迅速通过慕容氏的眼线传了出去。

    预先得到这些讯息,对慕容氏自然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对苻坚呢?

    在苻坚身边愈久,碧落越感迷惑。

    苻坚勤于政事,雅量容人,才德卓著,对大臣也颇是爱重,除了伐晋一事,向来从谏如流,绝对不是昏君。

    而释雪涧更说,秦王乃是明君,天下大治,是百姓之福。

    他兼并北方诸国,血流成河,伤人无数;可当此乱世,弱肉强食,不并他国,必被他国所并,不能说他暴虐。大战之后,他对诸国王公乃至百姓,并不以外族见欺,极是优容有加,甚至因此承受氐族重臣多方压力,也算难得一见的开明之人了。

    他对慕容冲私德有亏不假,甚至他也对不住那被他冷落宫中十年的慕容夫人,但他在慕容夫人死后,似乎也开始在这方面反省。

    碧落日日随侍,与他相处的时间,甚至超出了任何一位宫妃,苻坚颇是爱宠,多有赏赐,却并不及乱,颇有君子之风,也不知是因为国事繁忙,还是因为不想再出现一位孤独而死的慕容夫人。

    日子久了,碧落渐卸了防范之心,与他略略亲近起来。见风大了,会去给他找衣裳来披;奉了茶和点心去,也会用手试试温度;甚至看他倦了,偶尔会去为他捶捶肩背。

    这日傍晚苻坚乏了,步出披阅奏折的甘露殿,碧落急取了件披风,随了他走下丹墀,为他轻轻披上,并不多说一句。

    苻坚久知碧落性情静默,从不以宫中礼节苛责于她,当下也不在意,自行扣了衣带,才微笑道:“这春天都快过了,并不冷。”

    碧落垂了头道:“晚间风大。”

    话未了,果然一阵大风吹过,掠过柳梢花枝,却将庭前一树杏花,吹得缤纷而落,纷扬如雪。

    有两瓣在空中打着旋儿,飘飘摇摇,径落到碧落鬓间。

    因后来渐不避忌,她倒也换回了女装,常是一袭青衣萧萧,挽着极简洁的发髻,只插一两根朴素无华的簪饰便算完事。此时粉色花瓣飘下,歇于蓬松云髻上,一时也不掉落,看来倒多了几分明媚。

    苻坚抬起手,将那花瓣拈下,微笑道:“其实女孩儿家,还是穿艳些的衣裳好看。”

    碧落愕然。

    当日本是苻坚让她换青衣的,此时怎的又说艳些的衣裳好看了?

    到底是君心难测,还是君心无定?

    苻坚倒未觉出自己话语前后不一,只对了那凋零而下的杏花出了片刻神,才出言问道:“碧落,你喜欢朕那晖儿么?”

    碧落不知苻坚为何有此一问,迟疑半晌,方才答道:“平原公允文允武,才识不凡,不过性子烈了些。”

    “性子烈了些……”苻坚沉吟着,忽而拍了拍碧落的肩:“你放心,等南征事了,朕将晖儿召回长安,好好训示了,再将你赐给他,绝对不让他委屈着你。”

    碧落才知苻坚居然在国事劳碌之余,记挂着她的终身大事,不觉感动。可惜,这桩婚事,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因此她只垂了头,低低谢了恩,继续沉默不语。

    苻坚凝视着她,见她苍白着唇,一双黑眸在梨花般的面庞下更显幽深如夜,不由叹道:“还不开心么?总不见你笑一笑。”

    “没……没有……”碧落慌忙抬头。

    苻坚负了手,眸光甚是温暖,柔声道:“朕给你自由出入宫禁的令牌,若是宫里呆得烦了,可以去慕容家的亲戚里走一走,不然……去看看杨定也成。”

    碧落心头乱跳,急急辩白:“我……我在宫里好得很。”

    苻坚点点头:“是好得很,除了紫宸宫和朕这里,从不见你到别处半步。……你不觉得闷么?”

    闷?

    碧落没觉出闷来。以前在平阳,她只守在慕容冲身边,若非慕容冲遣她出去办事,她寸步也不愿离开,只想离他更近一些,守他的时候更多一些……

    大秦王宫的壮丽华美,自然是平阳太守府没法比的,可这里没有慕容冲,没有那个比明月星辰更夺人眼目的慕容冲,一切便索然无味,倒还是紫宸宫那些不会说话的梧竹青梅,能让她有些缅怀过去的念想。

    苻坚怅然望着她:“除了那日在五重寺和杨定逐闹,朕还没见过你……像个普通女孩子那般闹过,气过,激动过……朕才知道,你的眼睛里除了黑色,原来还是有其他颜色的。”

    碧落怔怔听着,苻坚已徐徐伸了个懒腰,缓缓往殿内步去,声音越发低沉,渐不可闻:“本该成全你,可你已许了晖儿,宝儿又……”

    暮色越发沉了。无数的落花如雨,在黑暗里明暗交替地翻飞着,如漫空飞舞的缭乱心事。

    青衣萧萧的女子,独立花中,沉寂如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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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千字的确……没啥内容。还改为一次更两千字吧,每日下午三点半更新。

 殿前欢 莫道郎心真铁石(四)

    苻宝儿听说碧落得了自由出入宫禁的令牌,偷偷让宫女把碧落请了过去。

    “哎,碧落姐姐!”破天荒第一次,苻宝儿居然涎着脸叫碧落姐姐:“帮我个忙。”

    苻宝儿向来与碧落亲近,即便曾见过杨定和碧落嘻闹,也大大咧咧地不曾多心,只是张夫人自慕容夫人死后,对碧落百般提防,绝对禁止苻宝儿与碧落过交往,这才生疏了些。

    如今苻宝儿背着母亲偷偷见她,自是不好不理。

    “公主,什么事?”

    碧落疑惑着。

    苻宝儿抱了她的肩,凑到她耳边微笑道:“把你的令牌借我用一天吧!”

    碧落吓了一跳:“公主你准备到哪里去?回禀天王或夫人一声,叫人护着出去吧!”

    苻宝儿居然红了脸,扭捏了半天,才道:“我想去见杨定。他们大约是不准我去的吧?”

    “你一个人偷偷去见杨定?”碧落头疼:“这不太好吧?而且……不安全。”

    苻宝儿不以为意:“母亲早偷偷告诉我,父王已经把我许给他了,有什么不妥的?”

    “擅自出宫……”碧落苦笑道:“万一出了事,碧落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哪会出事啊?出了北面玄武门便是羽林军营,还怕有人绑架我?”

    苻宝儿才不理会碧落的抱怨,自己动手,已在碧落腰间抓摸起来。

    碧落推搡间,已听苻宝儿欢呼一声,却是已将那乌木金丝令牌抓在了手中。

    碧落想去抢夺时,苻宝儿已飞跑了出去,待走到门前,才回头一笑:“晚上你在这里等着,我悄悄给你送回来!”

    碧落暗暗叫苦,又不好去抢,只盼着这小祖宗快去快回,早早把令牌还给她,别惹出麻烦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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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想惹麻烦的不是苻宝儿,而是碧落无论如何没想到的另一个人。

    暮雾迷蒙时,碧落和几名内侍送了苻坚离开议事的甘露殿,往后宫方向走去时,刚转过一道回廊,忽听到苻宝儿清脆的叫声:“啊呀,杨定,你怎么带我从这条路走?父王每日回后宫,可都经过这条路呢!”

    苻坚、碧落都是愕然,顿下脚望去时,杨定正慢悠悠陪着苻宝儿向前走着,闲闲地笑着:“哪里有这么巧,便给瞧见了?”

    苻宝儿微有慌色,正要拉杨定尽快离去时,杨定忽然笑道:“宝儿,你瞧,芍药开了。”

    苻宝儿不由顺了杨定手指的方向瞧去,果然廊下一丛芍药,深红如霞,裹在薄暮之中,犹且不掩艳媚,摇曳处优雅婀娜,芳华流丽。

    杨定一仰身,双脚勾住朱红阑干,呈倒挂金钩之势,潇洒反转身子,右手一探,迅速将最艳的一枝芍药采在手中,利落地翻回廊中。

    苻宝儿顿时忘了担忧,拍手叫好。

    杨定笑意煦和,将芍药递了过去,柔声道:“送你!”

    苻宝儿接过芍药,已是满脸绯红,娇羞欢喜之色,比花儿更要俊美几分,只是脉脉望向杨定,小女儿家的纯真情意,流露无疑。

    杨定抱了肩,倚了一旁的柱子,侧面被暮色剪出的轮廓俊朗明晰,淡淡笑着望向和羞嗅花香的苻宝儿,眸光却极深,看不出丝毫的笑意来。

    只有苻宝儿,兀自在情人的花香和笑容中沉醉,再顾不得看杨定的眼睛里,掩着多少复杂的情绪。

    苻坚轻咳一声,带了云碧落等走向前来。

    苻宝儿猛地醒悟过来,慌忙笑着奔向苻坚:“父王……父王才……才回后宫么……”

    与南阳公主的慌张相比,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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