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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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词-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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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这是唯一救怜我的机会。
  “贤侄!”一名身着锦袍,年约五十出头的和蔼老丈,欣见白云合起身上前,脸上是全然喜悦及爱才的神情。
  七年前白云合曾帮他解开一桩悬案,不但保住他的官位,也替他赢得青天之名,他对这个心思玲珑、精明干练的年轻人相当敬佩。
  “江爷。”白云合浅笑一揖。
  “坐、坐。来人,请二夫人及小姐出来。快,奉茶。”江青峰急忙吩咐奴仆。
  “凤儿若知道她的云大哥来访,想必欣喜若狂。”
  凤儿?云大哥?红豆霎时精神一振,露出询问的眼神。
  白云合笑而不答,并无忽略红豆眼中的疑惑。
  “云大哥!”银铃似的女音乍响,面容姣好的花样美人出现在厅堂,云鬓微乱,气息轻喘,足见她急迫见人的小女儿心态。
  在她身后,跟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好久不见。”白云合颔首,脸上除了笑,并无多余情绪。
  “你……你是来……”江凤微咬下唇,娇态尽现。
  “有事相求于江爷。”白云合直道。
  江凤失望地垮下俏脸,眼波一转,落在满脸同等疑云的红豆脸上。
  “你是谁?”江凤娇气地问,占着云大哥身边的女人等于情敌!
  “你又是谁?”红豆不甘示弱。
  “离我云大哥远点!”
  喝!先叫先赢吗引红豆露出狡猾贼笑,存心敲碎眼前娇娇女的纯情玻璃心。
  “我才要叫你离我‘夫君’远一点。”她特别使劲强调夫君二字。
  满意地瞧见娇娇女猛抽一口寒气,转身扑向身后贵妇的怀里,哭得好不伤心。
  “二娘……”
  “贤侄,难道不知道凤儿一直在等待着你吗?这名姑娘是哪家千金?何时熟识?”江青峰精明的目光打量着红豆,明白浮现眼底的是对她身份的质疑。
  “江爷,您吓坏我的娘子了,我娘子江爷您也认识,我曾向您提及。红豆,不可失了礼数。”白云合揽住红豆肩头,避开江青峰的探索,红豆在白云合臂弯里朝老丈做了鬼脸。
  “红豆?就是你捡回来的那个小孤女?”江凤自二娘的怀里抬头,尖嚷道。
  尖锐的问话惹怒了红豆,尤其小孤女三字令她怒火更炽。
  “我不是小孤女!我有爹疼,有夫君宠!”哼哼!嫉妒死你最好!
  “你……”
  “凤儿,住口!芸娘,带风儿回房去。来人,领白夫人到厢房休息。”江青峰皱眉,一方面看不惯张牙舞爪的女儿失态;一方面对红豆的蛮横印象更差。
  红豆嘟起嘴,白云合回她个安抚笑容,要她随奴仆退下。
  “贤侄,她不配你。”江青峰毫无忌讳地道。白云合温逸尔雅,反观他的妻子却像个不成熟的无礼姑娘。
  “今日并非来与江爷谈论在下的内人。”白云合轻松导回正题。
  “说吧,你有何事相求?”江青峰啜饮清茶,惋惜的低叹。他曾动念,若能将凤儿配予白云合,既得良婿也得帮手,可惜白云合对凤儿始终未曾动心。
  “据说日前江爷您的爱生立下大功,灭了魔教阎王门?”白云合开门见山地问。江青峰并不明了他与阎王门的关系,还以为他仅是名温文儒雅的读书人。
  “你说步云呀?没错,是有这档事。虽然美中不足,阎王门的魔头没逮获,却仍是大功一件。”江青峰抚须笑道。他虽三年前自官场退下,但经由他手里提拔的人才不计其数,其中最令他自豪的是人称铁血神捕的龙步云。
  “没逮获?听说抓到一个女人,是不?”白云合神情恬然地探问。
  “哑巴!啥话也逼供不出,身份也探查不到,杀也不是,放也不是。”
  “在下正为她而来。”
  “为她?贤侄,这话我可听糊涂了,你认识阎王门人?”江青峰挑眉问。
  白云合轻笑,“那名姑娘闺名怜我,曾与在下有数面之缘,其兄更曾为在下救命恩人。数月前怜我姑娘在自宅湖畔附近失踪,家人心急如焚遍寻不着,没料到数月之后,爱女竟然为阎王门之罪而入狱。先前让魔教给绑了回去,姑且不论她遭受何种难堪之事,好不容易盼来官兵救命,却莫名其妙成为罪犯。江爷,区区一名弱女子,可别教人屈打成招,白白扣上魔教中人的罪名,有冤难伸。”白云合长串谎言出口,毫无破绽。
  “这……”江青峰一顿,“她为何不明说?”
  “明说了官爷们信吗?今日在下所言若江爷尚有疑虑,可派人至汴京城东君家探查,询问是否具有一名失踪数月的君家小姐。”白云合来洛阳之前早将一切打点完善,别说君家,就算他胡诌怜我是名公主,也能做到教人查不出破绽。
  “好,我派人去查,若真是冤枉,我会让步云放人。”
  “不只放人,还得烦请江爷以八人大轿送回君家,算是为君家小姐挽个清誉。”
  白云合得寸进尺,狡猾的笑意当然敛于心底。
  “这没问题。现在,咱们可以再谈谈你的娘子了吗?”他对白云合这个求之不易的乘龙快婿犹不死心。
  “行。”
  放马过来,他接招。
  *   * * 拥有一个太过出色的夫君会有何种下场,红豆总算有了全新认知。她也明白了何为谈判,大抵就像现在吧。娇娇女叉着腰,将她从对白云合动情之日开始炫耀,字字清楚、句句血泪,说得慷慨激昂、口沫横飞,比说书的还精彩数分。
  先有一个风裳衣,后有一个娇娇女,二小叔还真是男女通吃、老少咸宜。
  “然后云大哥很温柔地朝我笑,那笑容……”叽叽咕咕、叽叽咕咕……
  红豆懒懒飘给她一眼。娇娇女认识二小叔七年,现在才说到头一回见面,还有六年十一个月又二十多天的日子待续……二小叔怎么还不回来?
  “所以那一天,我就决定要爱他……”叽叽咕咕、叽叽咕咕…
  红豆双手撑着颊,注意力落在始终陪在娇娇女身畔,静静坐在一旁刺绣的江夫人,若她没记错,方才娇娇女唤她一声“二娘”。
  她好年轻,似乎甫三十出头,娟秀清丽,浑然天成的气韵让人移不开目光。
  发觉视线的集中,江夫人抬起眸,与红豆对上,露出似画轴中飘逸仕女的浅笑。
  好温柔;像寒日的暖阳,耀眼又不炙热烫人。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娇娇女终于发现红豆的不专心,让人忽视的窘态使她伸手推了红豆一把。
  红豆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火气不比她小,“听!听什么?听你如何如何恋栈‘我的夫君’?听你如何如何地对着‘我的夫君’流口水?”
  “你!”娇娇女扬起手。
  江夫人忙不迭挡在两头争肉吃的母狮之间,柔声劝阻道:“凤儿,不可以,她是白公子的夫人。”
  “她才不配!她只不过是个没娘教养的野丫头!”娇娇女口不择言,她并不是想刺伤红豆,但话出了口却收不回。
  红豆火眸内闪过冷霜。太伤人了!踩着她的伤痛,还不断撒盐?!就算她当真没人教、没人养,也轮不到富贵娇娇女置喙!
  屈辱、不服、怒气混杂成直觉反应,火辣辣的一掌就要落在娇娇女脸上。
  “白夫人,对不起!是我管教不当,请你大人大量,别怪罪凤儿。”江夫人阻挡其中,她瞧见红豆眼眶里倔强的泪,莫名心疼。
  “我不原谅她!”红豆嚷道,“凭什么轻易说出伤人话语后,又要求别人心胸宽大的原谅?!”
  “白夫人……”江夫人哀求着。
  “发生何事?”江青峰与白云合在前厅谈完话后,听到奴仆提及小姐怒气冲冲地扫进客房一事,甫踏进门便让眼前的情况给弄糊涂。
  “老爷,白公子……是、是凤儿说错话,得罪白夫人。”江夫人不护短,投给白云合愧疚的一眼。
  “红豆?”白云合唤着低头不语的小妻子。
  红豆硬撑着不让泪落下,死咬着唇,也不许自己在众人面前丢脸。
  短暂的静默后,红豆沙哑地低嚷:“我不是没人要的野丫头!我娘要我的!
  她只是……只是忘了我在等她!如果我一直等一直等,她一定会回来接我!她不会不要我的!“略急切的陈述交杂着她气喘吁吁的顿句,”是我没、没有吃完那串糖葫芦,我要是乖乖吃完了,娘就会来接我回去……“到后来她的句子零零落落,泣不成声,整个人让白云合搂进怀里。
  “看来江爷是不欢迎白某夫妻俩,直说便是,何必放纵风姑娘伤害吾妻?”
  白云合冷睨三人,寒冰似的口吻教江家父女为之一颤。
  “风儿年纪尚轻,难免说话不得体——”江青峰为女儿辩白道。
  “论年纪,红豆要比风姑娘来得稚龄,江夫人,是不?”白云合突然问向惨白俏脸的江夫人,弄得江夫人更加不知所措。
  他看出什么了?江夫人扭紧握袖的拳,避开白云合了然的冰瞳。
  “江爷,希望你答应白某之事能全数做到。叨扰诸位了,在下与妻子不便久留——”
  “等、等等……”颤抖的嗓音打断白云合的话,江夫人抬起眸与白云合对上,嗫嚅道:“请白公子暂住一晚,让夫君及小女赔罪……好吗?”她眸间无声请求着,她还有困惑想透过他来解答。
  “我不想留下来……”红豆闷闷的声音自他胸前传来,她不喜欢这里!
  “白公子……”江夫人再开口,忧邑地拜托。
  白云合低声在红豆耳畔安抚数句,半晌红豆才点点头。
  一场食之无味的鸿门宴,红豆草草以身体不适,提早退场。
  席间江青峰及江凤虽诚意满满,却对已造成的伤口无所助益。江夫人整晚若有所思的处于失神状况,直至宴散人歇,她在庭园湖亭上拦住白云合的脚步。
  “你何时知道的?”踌躇许久,江夫人率先打破僵局,开门见山。
  “今晚。我没料到你竟是她亲娘。”若非江夫人失常的举止,他也不会察觉任何异状。
  “她看起来过得很好……她叫红豆?”江夫人怯怯地问,反复咀嚼她的名字。
  “嗯。”
  “谢谢你收养她。”她真心感谢道,“我知道自己罪该万死,狠心抛弃稚幼的她,但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怀她那年,她也不过是名甫满十四的妙龄姑娘,懵懵懂懂的不识人间险恶,却让府里护师给辱了清白。因为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她承受父母的责难、众人难堪讽笑的恶毒言词及目光,残花败柳的她最终仅能委曲求全,成为江青峰侧室,并在父母坚持下将已会唤她“娘娘”的娃娃恶意遗弃街边。
  她的哀愁却未打动冰人似的白云合,他依着石狮,眼神落在夜里黑墨似的湖面,嗓音听不出情绪。
  “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可以无情欺骗她,让她傻傻的等、傻傻的盼、傻傻的冻死在街头?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抛弃一条生命,任她自生自灭?”白云合嗤笑一声,眼神越发冰冷,“好个不得已的苦衷。”冠冕堂皇!
  若当年无人拾回红豆,她早化为雪中冤魂,连自己为何而死也不清不楚。
  江夫人无言以对,默默垂颈,半晌才道:“让我补偿她……”
  “从你离弃她那一天起,你就丧失这个资格。”他半丝机会也不施予她。
  “求你,让我补偿她!她会原谅我的……”江夫人双膝一跪,嘤嘤低泣。
  “她在盼着我回去寻她,白公子,你听不出来吗?她还要我这个亲娘呀!”
  “没错。她还要你,但你不要她,在那场风雪里,你没有回头。”他曾派人停伫于汴京月余,原是希冀娃儿的亲娘良心发现再度回到弃置现场,但她没有回来,存心放娃儿冻死在风雪之中。
  她已经丧失为人母的权利。
  “有她没她,对你又有何差异?有她,你能认吗?你如何告诉她,你是抱持何种心态牵着她的手,叮咛嘱咐她独留在雪地中,仅施予薄裘,让她颤抖地强撑着摇摇欲坠的冰冷身躯,就为了等一个存心不要她的亲娘?!你能放下现今安逸富裕的幸福生活,向江青峰告知当年的你是如何对待自己的亲骨肉?江青峰能接受这个突来的女儿?江夫人,你是聪明人,你知道维持现状对你对她才是两全其美的解决之道。”白云合轻蔑薄怒的眼神自她脸上移至天际一轮明月。
  月圆人团圆,不见得就是美满结局。
  “我明白……”她抖着嗓道。她永永远远都无法认她狠心不要的女儿……
  江夫人悲泣的转身欲走,却让白云合出声喝住。
  “江夫人,你记得当年抛弃她时,她的生辰八字吗?”
  “记不清了……只约略记得应是四岁。”
  “是吗?慢走,不送了。”他没回过身,听闻步伐声远去。
  断了她的奢念、灭了她的想望,因为她不配获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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