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馀尽 作者:舒杨郁(晋江2013-07-07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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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馀尽 作者:舒杨郁(晋江2013-07-07完结)-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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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而心口那处,说不出的怅然亦或是甜蜜的滋味。那是多年来隐忍的感情,以为自己已经深深埋进了心底最深处的感情,就被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掀起了内心的狂澜。
  “没事,我不疼。”
  珺佩从他大手中抽出,将尚存有还他余温的手揣进袖中,。
  阿土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冒犯了,又勾下了头,垂下眼。垂眼的那瞬,珺佩眼中异样的光逐渐熄灭。
  她默默吸入一大口气,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声音有些生硬,“真不愧是大哥。”
  那盒子里装的并不是黛烟剑,而是一把五弦箜篌,正是相伴锦若多年的瑟华。
  阿土皱了皱眉,盯着那琴,“听闻忱王妃擅琴,这莫不是她的?”
  那桐木箜篌边缘和琴尾处颜色较他处淡,不难看出抚琴人惯常的动作。那素白袖沿定是常常擦过那儿,玉指定是在停顿时在琴尾处轻敲。
  珺佩两手拢在袖中,瞥过瑟华,“我道那般无情的大哥果真会为了一个女人舍弃天下,作戏罢了。”
  真是一个难以揣测的男人,亏得她动了那么多的心思去整杨锦若。
  她忽而唇角一个饱含自嘲的冷笑,“阿土,派人将琴送去凉州。想必嫂嫂在凉州定会寂寞,权当做一回善事。”
  阿土迟疑着,半晌才开口道,“真要送到凉州么?”
  “留着作甚?”珺佩瞪他一眼,挖苦道,“莫非你还想听我风雅一番?”
  “属下不敢。”阿土将盒子小心翼翼地盖上,双手将它举过眉梢,退了出去。珺佩瞧见他那副恭敬的模样,不禁嗤之以鼻,这一把旧琴他还当做宝贝似的。
  东圭城之外便是东荒,这座屹立在茫茫沙漠上唯一的城池中中州人与蛮族人皆有。此时城内正家家磨刀打铁,旦等候她的一声令下,宣告战争的开始。
  隆雯被阿土拉着拐了个弯,脚下不稳,膝盖撞上了木栏,疼得她将眉头委屈地皱起。
  “究竟什么事?非翼哥。”她揉着膝盖,甩脱他捏着她肘部的手。
  阿土见四周无人,才转身面对她,“劳烦你跑一趟凉州。”
  说罢将棕木盒子放在她的手上。
  隆雯先是一愣,接下盒子的手剧烈颤抖,差点儿将盒子掉下去。而他目光灼灼,不带任何感情,“麻烦了。”
  “这是。。。。。。这是。。。。。。”
  她嗫着嘴,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王的意愿,将它送去凉州。”
  隆雯瞧着那缕幽幽的烟从盒子中溢出,游游荡荡,勾勒出魅人的形状。忽而隆雯抬头,浅褐色的眼凝视着阿土,“非翼哥,这样的话,王就不能得到。。。。。。”
  “是王的意愿,将它送去凉州。”
  阿土重复一遍将才的话。厚重的大手摁在她肩上,“被他人看见都不妥,所以只能托付与你了。”
  隆雯咬着唇,双手仍是止不住的颤抖,仿佛盒子十分的烫手,教她拿不稳。
  “可是。。。。。。”
  前风吹过,走廊那头有人无声地站着,借几个蜿蜒的雕花木栏遮住,只露了一只黑白分明的大眼,弯翘的睫毛一动不动,远远地凝视着这两人。
  “雯雯。”
  阿土忽然往前一步,手抚摸到她的脸,凑到她的脸颊旁,低声说道,“请命去凉州吧,辛苦你了。”
  隆雯面色猛地发烧,烧到耳根子都发烫。她轻轻地点头,“嗯,好。”
  抬头看去,阿土那双深邃的眼中满是温柔,看得她心头发软。这样的眼神,哪怕是让她做逆天之事,她也是愿意的。
   第47章 无言
  隐身几扇木栏后的珺佩,只见到他靠近了隆雯,分开时,隆雯的脸颊红润得将要滴水。好似。。。。。。他吻了她吧。
  手暗暗握紧几下,珺佩悄无声息地转过身。
  “那么,我等会儿去跟阿爸交代一声就去凉州。”隆雯将盒子抱住怀中,对阿土羞涩一笑便走开。
  “嗯。”阿土刀刻般的脸上稍微柔和些,点了点头。
  各自站在三处的三人,背行而去。东荒的日头很毒辣,照在每一个角落。三个萧索的背影被拉长,投射在孤驻的雕栏上。
  隆雯走了几步,面上的笑再也挂不住,哀戚的余光悄悄地回望身后的人。逆光之中,阿土望着方才珺佩站过的那处,兀自失神。珺佩已经走出了长廊,亦是一脸的伤愁迷离。
  那个交缠在三人间的无形之线,叫做爱情。
  前尘眼过已倾心,奈何命运捉弄。她有她的执着追逐,他有他的坚守信操,她有她的纯真幻想。
  此情不可言不深,不可言不重。但深,岂深得过人心难测?重,又怎能重过万里江山?
  惶然回首相处的数年时光,轻如尘烟落地,却在她心中扎了根。
  曾有巾帼比男儿,驰马仗剑踏十洲。
  月如弯钩,深宫之中寂静庭院,粉色宫装竖鸦髻的小珺佩将大眼贴在门缝上,屋内燃得通亮的红烛在灯盏边沿流了数条长泪。敬妃低垂着眼,看不清表情;而她自以为最爱母妃的父皇,对着母妃喊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
  “秀秀,今日你煮的羹似乎过甜了。”
  “秀秀,替朕碾墨,朕想起当年为你写的那首诗了。”
  “秀秀,朕答应你三月带你去江南的,国事繁忙朕一直推脱。如今五月将过,你虽然不言,朕知道你在生气对不对?”
  “对了,这样吧秀秀。朕许你带着昭偕出去游玩半旬。但是。。。。。。不能去楚州,可好?”
  敬妃坐在一边,手被帝皇柔情满溢地握着,点了丹朱的唇始终未启。一旦她开口,帝皇会从自己营造的美梦中清醒过来,满是失落地松开她,“原来不是秀秀啊。。。。。。”
  他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看见那样的他,她也会跟着难受。这深宫之中真正存在的感情,大概只是帝皇和死去的皇后了,她不能拥有,那么就让她来守护吧。
  所以她选择默认,她选择顺承。
  “秀秀,昭偕是不是很恨朕?你知道,我当时差点儿误杀了他。。。。。。”
  帝皇将脸埋进她的肩窝,愧悔万分。
  敬妃仍是笑,抚着他宽阔而无助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夜风从衣领灌进来,小珺佩垫着脚尖走开,心底的有种感觉渐渐萦绕,如同缠绕的藤蔓向上,占据了她整个心。她以为她看见的东西,足以推翻她所有的幻想。
  “敬妃死了吗?”帝皇踏进来,问道。
  珺佩只是看了他一眼,默然垂泪。她死了,你不过少了个替身,对于母妃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想至此,她忍不住一个冷笑。
  “你在笑什么?”
  “笑你找不到凶手。”
  帝皇气得拂袖而走。结果呢?帝皇果然没找到凶手,反信敬妃是自尽。而昭偕一句话,将她送往了东荒。
  眺望浩浩荡荡东进队列,珺佩觉得好似一条东流的河流,她就在水中,只能进不能退。亦或是,被水淹没。
  笑叹人生,随波逐流,不可选择。
  身边何时出现那个黝黑憨直的男人的?珺佩习惯了他随时陪伴左右,习惯用目光斜视他沉默的背影,也习惯了他放弃自己本该拥有的一切,将她奉为他的王。
  阿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正属于她的人。
   第48章 东荒篇(一)
  乱马踏过荒沙,前方是一个黑纱蒙面,身穿厚重兽皮的人。那人剩一只右眼在黑纱外,眼半眯着减少风沙吹入。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男子,赤膊裸着上身,黝黑皮肤上隐隐显露出一个图形。那是一个牛头鹿角猪鼻怪物,额头上生了一只独眼,远瞧着那铜铃大的眼似乎在瞪人,十分可怖。
  那怪物为妖兽,名猆,是东荒人的祖先。
  遥远地数十个高一丈余的赤膊大汉望见马蹄掀起的尘土,对着洞内欢呼道,“王回来了!王回来了!”
  一时之间欢闹声充斥了高大的山洞。
  兽皮人用力挥了几下马鞭,马儿更是加快步伐。哪知方才那几鞭子惹得马儿耍了脾气,径直向山洞冲过去,兽皮人手上用力勒缰,它却无要停下的意愿。
  山洞口那几个大汉见状不仅未着急,反而举着赤条条的膀子大声吆喝起来,“王!王!王!”
  洞内更多的大汉涌出来看热闹,跟着吆喝。
  兽皮人露在外的那只眼闪过精光,明白那些人等着看他的表演。拿马鞭的手猛地按在马背上,‘嘎吱’背脊骨碎裂,马儿痛得嘶鸣时,借力一个空翻,顺手一鞭子抽在马突出的眼上。
  一道鲜血溅在尚未平息的黄土上,马儿倒地长嘶,两眼成了血窟窿。
  “狗东西,竟敢不听话。”
  这声音虽狠戾但听得出是个女子,兽皮人扯下面纱,露出的脸俏丽非常不说,长眉如男子斜飞入鬓,有着男子才有的英豪之气。
  此人与月昭偕目光有几分相似,透着无情冰冷,正是原朝公主月珺佩。
  她将马鞭递给最近的大汉,道,“把马拉下去,给你一家人吃。”
  那大汉千恩万谢一番,然后将马鞭往自己脖子上一绕,几步走到马前,一只手拉起马后腿拖着走,就如拖着一只垂死的母鸡一样不费力气。
  又是一股黄尘起,身后的那个大汉此时才到。
  洞内又是洞,千万个洞,称为万窟洞。东荒蛮族就居住在这里,每个洞都住着一户人家。
  月珺佩在所有人的欢闹中,走进了最深处的洞。洞内不如外面干燥,她一面走着,顺手就将蔽面的黑纱丢在潮冷的地上。
  “阿土,不会骑马还打什么仗?”
  月珺佩已经高坐在洞内铺满兽皮的石椅上,端过一旁的凉水仰头饮下,横擦开从嘴角流下的水,对着进洞来的男子说道。
  东荒沙漠上的大汉长相与先祖猆兽有三四分相似,突眼宽额,方唇阔颔,脑袋溜圆,不论男女皆是披头散发。
  叫阿土的大汉脸型如刀刻,眉眼深邃,与中州人相似,故而比起其他大汉年轻俊朗得多。他脸色微窘,半跪下道,“属下愧对王的教导。”
  月珺佩觉得乏了,拿起水壶又倒了一碗水,正要端到唇边又停下来,向着下方的阿土说道,“累了否?过来喝碗水吧。”
  阿土受宠若惊,栗色脸皮上腾起暗红的云,急忙摆手道,“属下不能与王同饮,会触犯先祖怒气。”
  月珺佩每每见到他这副板调就不痛快,总是想要戏弄他。她解下披在身的兽皮,里面穿着的是中州的男装。不过男装比起那宽大烘热的兽皮,更加紧身一些。
  阿土瞄了两眼,隐约看见长衫之下的微凸胸口和纤细腰身,耳根子瞬间如火烧般的发起烫来。
  珺佩将碗递给他,“唔?喝了。”
  那锦绸长衫常年被风沙吹蚀了娇艳白色,袖口衣襟处都泛着浅黄,那是见缝就钻的细沙沉淀的结果。
  这身妆扮的珺佩与在帝京时候的锦衣华服比起来相差远了去,可在阿土眼中就如仙子下凡般亮丽,他甚至不敢抬头直视她。
  珺佩还保持着递碗与他的姿势,眼中带着嘲弄的意味。阿土知他总是拗不过她,便站了起来。他比她高了许多,若是当真站直了身子,珺佩只能到他胸膛心口的位置。
  东荒蛮族为妖兽与人结合所生的后代,高者甚至能到两丈,最矮的也是九尺有余。阿土算个不高不矮,为了尊重他的王,每次都弯着膝盖弓着背。
  阿土久不接碗,珺佩嗔怪道,“亏你以前还是蛮族的首领,一碗水还能要了你的命?”
  阿土听得又跪下,将头狠狠搁在地上,“属下绝不触犯王的威严!”
  “行了行了,逗你玩儿的,瞧你认真劲儿。”珺佩一手叉腰,咕嘟嘟喝了两大口。碗沿后的伶俐双眼一转,她将剩下半碗水端平到他的头顶,笑问道,“阿土,你热不热?”
  阿土低头闷声道,“属下不热。”
  但那碗水已经倾倒了下来,像是一个孩子促狭的游戏。珺佩歪着头,看着清水慢慢打湿了他沾满黄沙的头发,流到他宽阔的肩上。那肌肉纹理分明,清水毫不留滞,向下流进了他的衣服里。
  坚挺的鼻尖上一滴水悬挂,久不落下。阿土就像是不会行动的泥人,自己也不晓得去擦拭,任他的王看稀奇般看着他。珺佩戏谑的目光逐渐收敛,食指轻拂过他的脸,道,“这样都还不知道反抗么?”
  他跪着,一动不动地回答,“阿土是王的人,即使被王杀死也不眨眼。”
  这句话她听过多少遍了?她从头到尾都在数着,从五年前初来东荒到现在,他说了九百多次。
  几乎是每隔一日她就能听见他这句话。
  第一次听见是震撼,第二次是感动,第三次是感慨,第四第五第六。。。。。。如今只有烦躁。一句话嚼了千百遍已经失去了当初的味道,她只想吐。
  无端心中升起恼怒之情,玩耍的心思也没有了。珺佩将碗狠狠摔在他面前,扭过头,“我要睡一会儿,你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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