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铜钮扣 作者:[苏] 列夫·奥瓦洛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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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铜钮扣 作者:[苏] 列夫·奥瓦洛夫-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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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柯夫斯卡亚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过了不大一会儿,她就露出了一副凶相。

  “马尔塔!”她大声喊道。

  她竟然把用一条丝线悬在饭桌上的那个长毛绒小猴忘掉了,这个小猴的尾巴上肖个电铃按钮。

  马尔塔不慌不忙地走进了餐厅。

  “请坐,克鲁米内什夫人。”杨柯夫斯卡亚吩咐说。明显得很,这时最好别同她争论。

  马尔塔不慌不忙,很安详地坐下了。这个普通的劳动妇女仿佛很沉着。

  扬柯夫斯卡亚冲着我点了点头。

  “怎么,您今天好象认不出贝尔金先生来了?”

  马尔塔惶惑了。

  ‘我是一个信教的人”她迟疑地说,“但是我不相信死人能够复活,扬柯夫斯卡亚女士……”

  杨柯夫斯卡亚冷笑了一下、

  “您只得相信,”她回答马尔塔说,“因为如果您要是被我打死,那一定是再也不能复活了。”她又冲我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瞧着马尔塔说:“马尔塔,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我以为……我以为这是贝尔金先生。”马尔塔迟疑地说。

  “谁?谁?您再重复一遍”。扬柯夫斯卡亚吩咐说。

  “这是贝尔金先生。”马尔塔这一次说得就比较肯定了。

  “不错,他正是贝尔金先生,”扬柯夫斯卡亚威严地瞧着马尔塔,肯定地说,“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您不仅在同贝尔金先生谈话时不应怀疑,甚至在向上帝祈祷时也不应怀疑……”

  马尔塔一声不响。

  ‘您为什么默不作声呢?”扬柯夫斯卡亚问道。

  “我明白您的意思。”马尔塔小声说。

  ‘还应当补充点什么吧?”扬柯夫斯卡亚问道。

  ‘没有什么可补充的了。”马尔塔回答说。

  “但是我要补充一点。”扬柯夫斯卡亚说,“如果您尽管在睡梦中不小心说出一句不当的话,那么您那被送到德国去做工的儿子和弟弟就会永远回不了家……”

  突然,在她那刚才还拿着一个精致的淡青色咖啡碗的手里,我看到了一支手枪,小巧精致,但是,它绝不是女人的玩具。这支手枪在她的手里仿佛一直在颤动:因为她轻轻地掀动着她的手指。这支手枪出现得特别突然,仿佛杨柯伏斯卡亚是一个职业魔术家一样。

  “您相信我能够打死您吗?”她漫不经心地问马尔塔说。

  “是的。”她轻轻地说。

  “那很好,’扬柯夫斯卡亚满意地说,”如果我对您的表现不满意,我就把您打死……”她突然微笑了一下,开玩笑般地补充说:“假如贝尔金先生对您的烹调不满意,我也要打死您……”她又更温和地笑了笑,很仁慈地把马尔塔放了:“去睡觉吧。”

  马尔塔刚刚走开,她也要走。

  “我累了,”她说,“明天我来。不过我要警告您一点。各种各样的姑娘来见您。请注意,您要对她们亲热一些。”

  事实确是如此,差不多每天都有年轻的姑娘来找我。

  开头儿我并不了解她们来看我的真正目的。

  第二天吃罢午饭以后,马尔塔报告说:“贝尔金先生,有一位姑娘要见您……”

  一个很漂亮,可以说是十分漂亮的姑娘跑进了客厅。

  她穿着一身蓝色连衣裙,戴着一顶小帽,手里拿着—个手提囊……很时髦。

  “啊!阿弗古斯特,我好久没有见到您了!”她喊了一声,就很不客气地来抚摸我的面颊。

  可是,马尔塔刚一走开,这个姑娘就变得严肃起来了。

  “我们到书房去吧?”她很正经地提议道。

  到了书房她就再也不温存了。

  她在手提囊里翻了翻,取出来一张揉皱了的纸片。

  “盖世太保到‘广场’去的少了,我仿佛觉得,共产党人在我们那里设了秘密接头的地点。”她说,“这上面是常到我们那里去的一些军官的名字,有些名字是我听来的。这上面还有两个地址,一个是一个中尉的,另一个是一个航空大队队长的……”

  根据谈话来看,这个姑娘是“广场”餐厅的侍者,同时还做着通风报信的工作……

  她这是为谁工作?毫无疑问,她是在为贝尔金先生工作!但是我在为谁工作呢?这我就不明白了!

  姑娘们一天有时甚至要来两个,她们都是侍者、修指甲的和做按摩的,大部分长的都比较漂亮,进来的时候都说些温存话,可是一旦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以后,她们立刻就正经起来,把写着她们探听到的姓名和地址的纸片交给我,上面也有些是她们听到觉得是一些意味深长的话语……

  啊,原来这是一个谍报机关!

  当然,这个谍报机关是很使贝尔金先生丢人的,它说明他缺乏谍报工作的本领,因为他的谍报网组织得很差劲。任何一个反间谍机关都会很轻易地发现并且把这些女郎和贝尔金先生本人置于自己的监督之下……

  我虽然不是侦察机关的工作人员,只是出于工作上的关系,同它有过一点接触,但是我想,如果我若是处在贝尔金先生的地位,那我一定把这个谍报网组织得更慎重些,活动更秘密一些。

  这些姑娘送来的情报并不怎样重要.不过一个好的侦察人员自然对任何东西都不能轻视。因此,甚至这种肤浅的、不负责任的间谍机关也有它存在的价值。

  不管怎样,由于有了这些姑娘的情报,我就清楚地想象到了德国军官和希特勒的无数行政人员在怎样消磨他们的时间,每天净干些什么和净到什么地方去,同什么人接触,并且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他们究竟在注意一些什么。

  这些姑娘自然不是职业特务,她们为贝尔金先生工作只不过是为了得些业余的收入。但是,俗语说得好:鸡拾碎米,也能温饱。事情虽小,收集多了也可以据此清楚地想象到贝尔金先生感兴趣的那些社会阶层的生活。

  老实说,在开始的时候我还觉得有些奇怪:贝尔金先生的间谍为什么竟是一色的姑娘呢?如同特意挑选的一样:所有这些侍者、修指甲的和做按摩的姑娘又漂亮又年轻,但后来我就想到,这是一种很不错的伪装方法,它可以掩饰贝尔金同他的女工作人员之间真正的相互关系。贝尔金在道德品质方面可能引起非难,但是,他进行的真正活动却不致引起任何怀疑。

  顺便说一句,贝尔金先生对待这些姑娘大概比我更亲热,因为有些姑娘在离开我的时候都显得很失望,看来,显然是由于她们没有得到她们所指望的一切;我只是很正经地把报酬交给了她们——这是扬柯夫斯卡亚告诉我的。

  在我来到贝尔金的住宅以后不是第二天就是第三天,扬柯夫斯卡亚问我说:“这些姑娘走后还来吗?”

  “是的,她们还来。”我说,“但我又不明白……”

  ‘没什么,没什么,”她打断了我的话,“不久一切就都会好了。她们的情报并不怎样重要。但是如果她们不来了,那可就更糟了。应当鼓励她们。”

  她从我的写字台里——因为贝尔金的写字台现在已经成了我的——取出了一串钥匙,打开了墙上用一张画遮盖着的小保险拒;那里面有钱,还有些金制的玩具。

  保险柜里的钱并不太多,但这里却应有尽有:有美元、马克、英镑,还有各种各样的金戒指、耳环、胸针,很象一个小珠宝首饰商店。

  我拿起了几个小玩具,这是一些浅绿、粉红和紫色的小石头,在我的手掌里闪闪放光……

  我往保险柜里瞧了瞧:靠里墙放着一个天蓝色的封筒,那里面装着一些照片。我把里面的照片都倒出来了。这种照片在报纸广告上含糊地叫做“巴黎风俗照片”,实际上是些猥亵、轻佻的人物。我一想到场柯夫斯卡亚能看到这种照片,我甚至竟觉得很不好意思了……

  但是,这种照片并没有使她感到奇怪。

  我把照片装进了封筒,就要出去。

  “您到哪儿去?”扬柯夫斯卡亚叫住了我。

  “把它扔掉!”

  “这些……照片?不要扔掉。我以为贝尔金先生保存这些照片是为了逗他的姑娘们开心的……”

  我耸了耸肩。

  “您可知道……”

  扬柯夫斯卡亚撅起了她那涂得红红的嘴唇。

  “就算您……吧,就算您和贝尔金先生不一样!但我劝您还是不要把它们扔掉。在我们这种工作当中任何东西都是有用的。我们很难想到我们会遇到一些什么情况。”

  我犹疑起来,但是在这方面她一定是比我更有经验的。

  “确是如此,有的时候某种意外的东西倒会给我们带来难以估价的好处。”她又补充说,“所以,还是把它们放回原处吧,它们又不会给您添任何麻烦……”她从我的手里拿走了那个封筒,自己把它放到原来那个地方。“现在您数一数钱吧,钱应该省着用。”她很正经地告诉我说,“耳环和戒指是特意预备赏给姑娘们的。”

  于是,姑娘们再一来,我不是给她们接着宝石的小戒指,就是给她们胸针……

  她们接到这些礼物都很高兴,但是看来,如果对她们本人再体贴一些,恐怕她们也是不会反对的。

  不管怎样,扬柯夫斯卡亚一定是一直在监视着我,有一次她问我说:“阿弗古斯特,请您说—说:您是胆小呢,还是抱定了某种信念呢?”

  我没有听懂她的意思:“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同您长得很相象的那个人是不怎么客气的。”她说,“姑娘们都在抱怨您。不是所有的人,不过……”

  她的话使我很感兴趣,不过完全不是她所指的那层意思。

  “您常看到她们吗?”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看到。”她支吾地回答说,“阿弗古斯特并不把他的全部秘密都告诉我……”

  “可是德国人为什么对这个神秘的阿弗古斯特那么宽厚呢?”我就问她说,“德国人的反间谍机关相当能干,他们异常多疑,但是为什么却看不见这些常来常往非常可疑的女客呢?他们为什么对贝尔金这样冷淡,不去注意他的这种奇怪的行为?他们为什么让他这样安静呢?为什么对我也这么冷淡?”

  “可是您根据什么认为他们对您冷淡呢?”她微微冷笑着,以问代答地问道,“只不过是因为他们非常清楚您并不是阿弗古斯特·贝尔金,而是戴维斯·布莱克。” 

第四章 邀请跳舞
  “越来越困难了。”我暗自想道,“我由安德烈·谢明诺维奇·马卡罗夫突然变成了阿弗古斯特·贝尔金。我还没有来得及搞清楚是怎样和为什么发生了这种变化,却有人说我已经不是阿弗古斯特·贝尔金,而是戴维斯·布莱克了!”

  这又把我弄得莫名其妙了……

  我当然知道我这是被牵扯到一场把戏里来了,但究竟这是一场什么把戏和为什么要来这一套,我是不清楚的;而这个女人——她企图象象棋的卒那样摆布我——却并不打算给我解释清楚。

  这几天里我只抱定一个目的:无论如何也要设法回到自己人那里去。我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因为我是在一个被敌人盘据着的城市里,里加的整个生活程序都有着严格的规定,任何人都恐怕难以逃脱那好吹毛求疵的德国行政当局的监视。

  不知为什么他们宽恕了阿弗古斯特·贝尔金,至少是没有找他的麻烦。但是,阿弗古斯特·贝尔金如果打算越过战线,那恐怕就难以得到宽恕,而且就是要跑到战线也不是一件怎样容易的事情……

  为了行动起来更有把握,就应当弄清楚阿弗古斯特·贝尔金的秘密,观察一番,待机行事,把一切都搞清楚,只有到那时……

  可是,阿弗古斯特·贝尔金的秘密却突然又变成了戴维斯·布莱克的秘密了。

  老实说,我已经忍无可忍了……

  我决定强迫她说明一切!

  “戴维斯·布莱克?”我重复了一遍,又补充说,“这您还不向我解释吗?”

  “解释,不过得晚一些时候。”她照常回答我说,“您应当听话,那就一切都会好了。”

  我装出了一副听话的样子,把话题拉到了一边儿去。于是我们就谈起了贝尔金。我不了解这个人,但是看来,扬柯夫斯卡亚对他却是相当熟悉的。我把贝尔金的那轻描谈写的水彩画奚落了一阵,就泛泛地谈起了一般的写生画。

  我蓦地抓住了她的胳臂,把它们拧到了她的背后。做得完全象小孩子打架时那样。

  扬柯夫斯卡亚喊了起来:“您疯了吗?”

  这样对待一个女人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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