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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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妻-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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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霁,快快平身。朕这几月来一直想见你一面,可杂事繁多,给耽误了。”承弁帝见下跪的应诏觐见者,满面喜色,抬手,“赐座。”
“谢万岁。”谌寒犹是万年不动的冰寒玉色,下坐之后,亦是眼观鼻鼻观口,状如老僧入定。
傅涵失笑道:“阿霁,咱们有几年没有见了罢?你还是如此老成持重模样呢。”
“万岁见笑了。”
“朕听说这几年你并未入朝为官,为何?”
“才疏学浅,不敢误国误民。”
承弁帝摇头:“阿霁,你的才华别人不知,朕会不知么?这几年朝局动荡,人心多变,难得阿霁你一片冰心,持节自守,委实令人感叹呢。”
“皇上谬赞,臣着实是因才华不济,方远离庙堂。”
这等不卑不亢,委实是谌家小侯爷作风。一时之间,承弁帝若说没有失望,定然是假的,本以为能找着一个可知心的心腹,谁道……难怪,其姊毕竟是傅洌之妃,虽如今去向不明,仍是有层姻亲束着。“你下去罢。”
“臣告退。”
“阿霁。”承弁帝叫住那道玉长身影,“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朕知你才华,也晓你心智,对你冀望甚深,莫因个人之见,误了大好前程。”
“谢陛下指点。”
谌霁出得万清殿,目掠深意:想来须去江南一趟,自墨儿口内问出那些人到底是怎样的打算,也好决定云伯侯府下一步动作罢。
承弁帝见他行远,沉颜凝喝:“摆驾,朕去幽烟阁探望附马项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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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儿,你准备如何发落那三个乱臣贼子?”
承弁帝一愣:“父皇,此事此时谈来,操之过急罢?”
“急?”太上皇龙目泛怒,“你登基已然三个多月了,还要拖到何时?”
承弁帝一如既往的和蔼容颜上,少有郁色:“三个多月?父皇,您忘记天色大变,他们只用了三日么?”
“放肆!”太上皇龙颜赫变,这个不孝子,竞敢如此肆意谈起那段至辱?“不会因为他们将帝位给了你,你就如此感恩戴德了罢?告诉你,如今的你,也不过是他们手中的玩偶,有他们在,你永远也不会是一个坐拥天下的王者!”
“……”傅涵面罩上阴霾。
父皇,跋扈如昔,冷厉如昔。他不认为,父皇在傅洌、傅澈在位时,会有如此气势,若此际坐在其前的是三兄弟中任何一人,父皇又是会如何?父皇如此雷厉地催己速动,无非是为了消耗双方力量,然后……
“朕说的话,你没有听到么?还是,你也敢违背朕的话了?”
承弁帝一栗:“朕”?父皇用“朕”?
“父皇,您在大位之时,以父皇之圣明,为何未能除去他三人?”
“你——”傅璋德已然垂坠的面皮,骤然绷紧,龙目欲裂,“不肯子你此话何意?”
“父皇,儿臣如今毕竟身为九五之尊,今后您对儿臣的教导,用辞当需斟酌。”
“你——”
“儿臣告退!”
对这一个印象中从来都是俯首乖从的长子的拂袖而去,傅璋德显然并不适应,直至全无人影,万寿宫中才起一声咆哮:“混帐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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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意,你不觉得,让太上皇他老人家安享天年有点愧对上苍么?”
正给自家儿子嘴里喂食果肉的肆意弯眉一挑:“你有好主意?”
谌墨支颐,嫣然道:“你还记得,有段时日,碧月橙日夜难眠……”
肆意红唇一咧:“飞仙门?有道理!”
杜若对两人的闪烁其词一脸茫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谌、肆齐头转来:“傅六夫人,你的画功如何?”
“尚可。”
“为天家的恶魔画一幅画罢。”
“……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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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璋德猝然翻身而起:“谁?谁在那边!”
半明半暗的宫灯下,唯见垂幕飘摇。
没有?胸际才松,忽尔又觉有异,怎可能无人?“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在外边?奴才们呢,奴才们都跑哪里去了?”
“皇上……”
“谁?!”傅璋德跳下床来,趿履沉喝。
“唉~ ~”倏尔,宫灯全灭,幽叹进耳。
“到底是谁?”究是天家至尊,取了枕底之剑,凛然威立。
“……皇上,臣妾的声,您都辨不出了么?皇上,您好薄情……”声如低泉幽咽,纱幕浅拂,纤影摇摇,由内而外,冉冉飘来……
傅璋德二话未说,对那影就是一剑刺去。
无足的纤影不退反进,任他的剑当身穿过……
“皇上,我是碧儿,你最爱的碧儿啊……您不记得了么?您当真忘了么?”窗外,有清冷月光射来,恰将那长发半掩的面照个分明……
傅璋德暴目:“你……碧妃?”
“皇上,您想起臣妾了?皇上,您……”纤影飘迎欲上……
“你你你……不管你是人是鬼,站住!”
纤影顿窒:“皇上……您不能如此对臣妾,臣妾……”
傅璋德盯着尚在这影体内的剑,那剑,无血无觉,似是穿进虚空内……“……你若是碧妃,撩起你的脸,让朕看个分明……”
“皇上……”幽声似含喜意,长发无风自拂,一张脸,尽数露出,“皇上,您看清臣妾了么?”
“你你你……来人——”
这张脸,五官血液汩汩,齿目皆红……
兹此,逢月圆至阴之夜,屡有魂来。来时宫外不管多少侍卫禁立,都作无息昏去……
“您见的,当真是碧妃?”太后蹙眉,忧形于色。
傅璋德面带枯萎意,目却透出冷厉色:“朕在位期内,碧妃从不敢扰,近期屡屡敢来,必是因为朕不在龙位,少了帝王之浩气护体所故。”
太后一惊,“太上皇,您是说……”
“怎么?”太上皇龙颜微凛,“因坐上那位的是你的儿子,你便以为你这太后万年无忧了?”
“不不不。”太后急于表明心迹,“臣妾对陛下之忠,无人可替,也无人可替陛下在臣妾心目中的大位。但是,一定要这个法子么?天昱几载,屡易帝位,对天朝并非好事,何况亦会引起民心动摇,民心动,则大乱起啊。若是那碧妃委实不知好歹,就再让皇儿请一些法力高深的法师不好么?”
太上皇冷笑,“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想朕替了你的儿子罢?那个窝囊样的废物能做什么?对那三个乱臣贼子畏之如虎,在朕面前竟还敢嚣张,处事优柔寡断,软弱无用,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做我天昱之主?”
太后呆了,在陛下心里,自己的儿子竟这样不济?既如此,过往的那些赏识又是什么?早早立了太子又为了什么?
“……陛下,可是,您总是要传位的呀,涵儿……”
“为天昱,朕不介意再操劳几年,将那个没用的废物耗心培植一番,以期朕百年之后,他堪有人君风范。你将你昔日在宫内的人手密集召到万寿宫,再遣人将朕的这份亲笔手谕给老太傅魏万成递去,他自会有所响应,你放心,涵儿仍是太子,你也永远是朕的皇后。”
太后离了万寿宫,凤辇内,怔仲难宁,一边是儿子,一边是丈夫,乱绪如何理清?
涵儿仍是太子,你也永远是朕的皇后……
才由软禁之境登临大显之位,真若再成太子,涵儿还将如何自处?自己这个母后,又何其失职?
儿子只是自己一人的儿子,丈夫却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丈夫,这何去何从,再明了不过,不是么?
正文 拨乱反正卷之三
百花宴开时,承弁帝已登得大位半年,半年内,政局尚算平稳,时事也算宁静,籍百花盛放,正好激发群臣,奠定盛世,一展天昱光鲜前景。
“杜大人,您的女儿如今不是皇后了,这日子不好过罢?”有朝中政敌同僚,于酒酣耳热时,笑讥左相。
对于杜昌晋仍踞相位,朝臣中颇有争议声出,但承弁帝以仁治天下,不计前嫌,彰显天子宽阔胸怀,旁人亦是无法呢。
杜昌晋要笑不笑:“王大人,若想知晓这日子有何差别,听说您也有一女,送到宫里就是。”
“谢杜大人提醒,下官铭记了。”那位王大人打的正是这主意,膝下有女年二八,娇娆娇美,唯有得配君王,方不殄天物,当初屡屡上报选秀折子,正是为及笄小女造桥铺路,但折子沉了海,堂议遭驳回,在他想来,定然是国丈杜昌晋从中作祟,好在天道轮回,风水轮流,终让他有出头之日。
“噫,这半日了,为何还不见龙驾凤仪驾临?”有朝臣讶然出语。
此话起,诸人亦皆怔:对啊,太皇、太后、皇上、皇后,这等的尊贵身影,皆迟迟未现呢。
这等的尊贵身影,此下,尽在天子寝殿万清宫定夺大事。
“父皇,您要儿臣今日颁下这道旨?”傅涵打开手内圣诏,其上每字每句,均使这位新科天子呼吸紧窒。
太皇傅璋德在龙案后的龙位上,端坐如仪,面色庄凝。“涵儿,这里有群臣联名请朕重登大宝的折子,足足有八成的人署了姓名。据实而论,若为人君,你尚欠诸多历练。于国于民,均非福祉。朕再操劳几载,潜心培植于你,待朕百年,你必为一位仁德之君。”
傅涵捏在圣旨上的每指,均青筋浮凸,暗咬的牙关,颤颤紧阖。
“涵儿,你该了解,朕一向属心于你,如果不是那三个贼子作乱,你的历练也该够了,既然变故已歇,过去事便不再提,自今后你紧跟朕之脚步,朕自会对你各方提点,严加琢磨,以期你早具天子气度,人君之范。”
“敢问父皇,儿臣究竟是哪里,使父皇认为儿臣不具天子之气度呢?”
“为君者,讲究恩威并治,而自你登基,你可做过什么树立威信的大事?时至今日,杜昌晋仍为左相,三贼子逍遥法外,这对天子的威仪,是何等的亵渎?于天子的脸面,又是何等的玷污?”
“若父皇重掌大位,便能立时将他们三人绳之于法么?”
“……朕当然会当即着手。涵儿,”太皇语重心长,“你知道你最欠缺的是什么?魄力。你的心,你的胆,已被那三人吓坏了。
你毫无铲除那三人的部署与计划,你唯恐稍有异动,即为三人所悉,进而威胁你帝位性命。为帝为王者,怎么可能有这等畏惧?”
傅涵犹作最后游说:“父皇,您为何不能做儿臣的坚实后盾,从旁为儿臣出谋划策指点江山呢?儿臣自如愚钝,但若有父皇实助,必将开拓出一番局面,父皇,你何不信任儿臣一回……”
“孽帐!”傅璋德拍案而起,“朕苦口半晌,你怎仍执迷不悟?你让朕委实太失望!由朕名正言顺传位给你,有何不好?像你这等由三贼子手中乞讨来的,史册当如何评说?你自动退位,于国是忠,于朕是孝,忠孝两全方为人上之人……”
“儿臣不能从命。”
“什么?”
“恕儿臣无法从命。”承弁帝微揖首,挥袖道,“宫监,送太皇回万寿宫,好生侍侯。”
“你,你这个不孝子!”太皇勃然大怒,“皇后,这就是你的儿子,你看见了,他如何对待朕?如此休怪朕无情!”
武业温婉一礼,“太皇,您在叫儿臣么?”
“你……”傅璋德望向面容平淡的太后,骤然抽息,“皇后,你做了什么?”
“太皇陛下,把江山交给涵儿罢。”太后凤仪端庄,缓起身道,“您操劳多年,过些安静日子又有何不可?江山交给年轻人,说不定就会另有局面,另有新意。再者说了,若涵儿哪里做得真的错了,您从旁指导调拨也就是了。”
太上皇万没料到,向来最忠正体己的皇后也临此倒戈!龙颜赫变,胸际抽痛,“皇后,你我夫妻几十年,朕自问对你不薄,你竟敢背叛朕,你……”
“皇上。”太后宝相平和,柔声道,“您的确对臣妾不坏,使臣妾得以几十年安坐后位。而臣妾对皇上又何尝坏了呢?几十年来,亦是兢心扶持,不敢稍有懈怠。但您须知,您对臣妾的好,是将您所有的好划割了近百份,臣妾得那一份而已,但涵儿对母亲的好,是为人子的全部,臣妾是一个妻子,也是一个母亲,今日,您让臣妾在您和臣妾的儿子之间做个选择,实则使臣妾别无选择,臣妾只能为了一个全部舍去一份,请您鉴谅。”
傅涵恭首:“儿臣可以对天发誓,必会躬养父皇,您必然将永享安泰,福泽绵延。”
“哈哈哈……”历经此幕,傅璋德忽仰天狂笑,“……朕的儿子,朕的妻子……哈哈哈……朕今日,总算明白何谓狼心狗肺!那三个贼子有那等作为,朕并不稀奇,毕竟碧妃那个结从未解开!但你们……哈哈……枉朕对你们多有偏颇,枉朕对你们的用心,哈哈……”
太后颜容涩然,垂眸幽叹。
承弁帝向外沉喝:“请项将军进来!”
“臣在。”项漠应声而入。
“保护太上皇回宫休息。”
“臣遵旨。”
“保护,是监视罢?哈哈哈……项将军,你项家世代忠良,也要苟同这等不忠不孝的人君么?……你不怕你家祖宗有灵,会骂你这不孝儿孙?哈哈哈……”
项漠并不知个中端倪,直管恭身待命,肃颜不语。
承弁帝容色激动,语声含哽道:“父皇,请您相信,儿臣所为,全为天昱将来考虑。儿臣必会做一个爱民仁政的君主,不负父皇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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