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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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万风-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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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弹的古琴名为“韵磬”。
通体雪白,有小块桐木缀制,乃万金之宝。

奏琴之人很美,琴亦很美。
可这琴,却要杀人。

对萱草兮忧不忘,弹鸣琴兮情何伤!

唐燕那么忧伤的抚着琴,似乎觉得这样的自己更加美。

她奏的第一曲是《倚兰》。
她奏的那么哀怨,深山幽谷里馥香兰花,正在寂寞的盛开着——戚少商已攻过去,一字剑法,见招拆招。
雷艳缓缓的拔剑迎上,那么美、那么艳的一剑,几乎让人目眩神迷——死在这样一剑下,是不是也死而无憾?

顾惜朝有些惊讶,那么妖冶的一个女子,竟然奏如此高洁的咏兰之曲——她能奏出几分曲中深邃?
可是唐燕却做到了——她所奏的《倚兰》,清丽委婉,清雅素洁,声微而志远。
顾惜朝几乎要震惊了——他难以想像这样的女子怎会弹奏出如此脱俗的曲子。

却在下一瞬看到戚少商的步伐踉跄了一下。
他心里一惊,仔细注视着戚少商,却忽然发现曲子变换了。

不奏《倚兰》,转为奏《佩兰》。
依然是沉郁的,悠远的,清响的曲子。
屈原的放逐之愤无比凄艳,高洁的品性几乎在曲子里跳跃出来。

唐燕一边妩媚而妖艳的笑着,一边弹奏着如此淡雅清幽的曲子。

顾惜朝忽然觉得不对劲。
他望着戚少商,他的剑法越来越飘渺,越来越不稳——他几乎是在晕眩中,拼命抵御雷艳的剑。
他似乎已忘记自己的剑法——只剩盲目的防御。

雷艳却越来越咄咄逼人——他的神志似乎越来越清醒,剑法越来越凶险。
越凶险,就越动人,越让人惊艳。

戚少商几乎已失去攻击的能力,只一味的守。

顾惜朝终于明白,唐燕的琴音为什么被称为魔音,唐燕又为何将高洁淡雅的曲子弹得那么出神入化——仿佛她真的很脱俗一样。

琴音是能展现出奏琴者的心境的。
心性本高洁,才可奏出这般清澈纯净的琴音。
唐燕绝没有这般的品性,却奏出这般的琴声——那只有一个原因。
她的琴可以夺人心魄。

她是夺了戚少商的心,用戚少商那一颗纯净的高洁的心,来弹奏这些高洁之曲。
每弹一曲,戚少商的心志就被消耗几分。
所以戚少商已无法再抵御雷艳的惊艳一剑——雷艳的一剑准确而完美的刺进了戚少商的腹部。

雷艳的剑很冷,冷的戚少商清醒了一些。
雷艳的剑很艳,电光火石间戚少商觉得腹中血气翻涌。
那伤口处痛的几乎让他失了气息。

那么痛——痛的那么厉害。
戚少商忽然警醒过来,那个地方,曾经受过伤。
顾惜朝的小刀,曾经赋予他一个伤口。
如今,这个伤口上,又添一道新的伤口。

戚少商吐了血。
他的血吐了一地——鲜红,温热。

顾惜朝却肝胆欲裂,他想大喊戚少商的名字,他想让他听见。
可是那一瞬的戚少商什么也听不见。

他只看到雷艳的脸变成了顾惜朝的脸,雷艳的剑变成了顾惜朝的小刀。
眼前的顾惜朝拿着小刀凶狠一笑,再次深深刺入他的腹中。

“顾惜朝……你……我……”

一下,又再一下,雷艳冷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刺一下,就说一声,“我是顾惜朝。”
他刺了三下。
戚少商中了三剑。
惊艳三剑。
雷艳杀人从来不超过四剑,四剑便毙命。
戚少商只余一剑就要,死。

《佩兰》的曲子稍停,《倚兰》又再次响起。
越来越脱俗,越来越清幽。
那么美,美到极至的曲子。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顾惜朝几乎把唇咬坏。
他恨不得冲进阵中替戚少商杀。
可是他进不去。
贸然入阵,也许他们两个都要死。

他已经不能呼吸,他的呼吸与戚少商相连。

他有种要失去什么的感觉——他想喊出来,戚少商,那不是我。
可是他喊不出来,他只能在心里大喊,一遍又一遍的喊,戚少商,那不是我!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除了自己,谁都打击不了戚少商。
只有顾惜朝,才能将戚少商伤的那么痛。

现在戚少商眼里的雷艳,已不是雷艳——是顾惜朝。
戚少商眼中,顾惜朝在拿着小刀一下下狠命的伤他。
顾惜朝心急如焚。

却忽然听见戚少商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顾惜朝。”

戚少商说完这句话,便使出了一招剑式。
他狠命的使出了这一剑。
这一剑用尽了他的全力。
生便生,死便死。
他将全身的力气,都化为这一招,这一剑。

一字剑法中的“一心无二”。

“你,不是顾惜朝。”
“你怎么可能是顾惜朝。”

戚少商说完,逆水寒已刺入雷艳的身体。
雷艳的剑垂了下来。

阵破。


P。S:看见前一章的回贴,大人们心疼小炭炭……我知道我是坏银!我检讨!
有亲说唐门的毒咋那么厉害,微末中了就死,血液还没循环……这个这个……电视上不都是那么演的么……
哈哈,开玩笑的,很多厉害的毒,闻一下都会立刻毙命的,更不用说沾染在身上、吃进嘴里了。
………………………………
江湖总是有厮杀,总会有英雄埋葬于青冢山海间。
一马平川的不是江湖。

三十 弃阵,弃阵

戚少商已浑身是血。
受了惊艳三剑——只余下半条命而已。

雷艳喜欢在第四剑时才杀人——他要享受杀人的过程。
可是他的这个爱好,却让他丢了性命。
他先伤人,再杀人——于是在还未杀人的时候,被人杀了。

顾惜朝默默的蹲下身子,揽住戚少商。
他把手按在戚少商的伤口处,狠狠的按着。
他封住他的||||穴位,他缓缓的把内力传入他的身体——他要让他一直热着,他不能让他变的冷。
只要,戚少商还有这一口气——他就是狮子。

无论有怎样的苦或者痛,他都不曾放弃过顾惜朝——他一直在爱着他。
所以无论有怎样的迷惑与心魔,他都能认出顾惜朝。
戚少商一直都很清楚顾惜朝——就如顾惜朝一直都很明白戚少商。

“你,不是顾惜朝。”
“你怎么可能是顾惜朝。”
戚少商怎么会分不清谁是顾惜朝呢?
那个人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也恨过,也怨过,也痛过,也爱着。

与他重逢之前,他曾在某个很深的夜里做过一个梦。
梦中的自己对自己说,“真好笑,我曾爱过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竟然叫顾惜朝。”
与他重逢之后,他终于知道,他在那个梦里说错了两个字。
不是“曾”,不是“过”,而是,只有“爱”。
我爱一个男人。
他是顾惜朝。

顾惜朝是怎样的,戚少商怎么会不知道?
他们的眼睛,胸腹,伤口,血肉,甚至连心意都是相通的。

无论在什么时候,哪个瞬间,无论顾惜朝是恨他的时候,还是爱他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都有情。
恨也是他,爱也是他,情只对他。

戚少商看的出,也看的懂,顾惜朝自始至终眼里对他的在意。
恨的时候也有情,爱的时候情不尽。
所以,认真的看到了雷艳的眼睛——那不是顾惜朝的眼睛。
无情。
所以,“你怎么可能是顾惜朝。”

谁曾说过顾惜朝无情?
顾惜朝怎么可能无情。

这一刻的顾惜朝,与戚少商一起疼痛,至深至重。

他冷冷的望着唐燕,“不闯了,算我输。”

唐燕似乎知道会是这样的——戚少商若是不及时救治,大概就会死了。
她笑的很温和,“顾公子,输了,王小石救不了,你,也要留在唐门。”
“我知道。”
“那你还闯不闯?”
“不闯,我输。”

方恨少也清醒了过来。
他中毒也已深,左臂封住了||||穴位,暂时性命还无大碍——但那只手臂,定是保不住了。
张炭的死,让方恨少缓不过神来。
他愣了很久,才慢慢的意识到现在的他们面临着一个怎样的境况。

“顾公子……”方恨少有些虚弱的喊了一声,可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楼主危在旦夕,耽误不起。
可是输,小石头就救不了,顾惜朝还要留在唐门。
方恨少从来没这么矛盾过——他几乎要绝望了。

方恨少以前经历过很多战役,凶险的,急迫的,豪迈的,血腥的……
可是他都没有这样的绝望过。
因为那时的他,知道他的背后还有张炭,还有王小石,还有戚少商,甚至还有顾惜朝。
可是这一刻,他却觉得连顾惜朝都不再面不改色了。
顾惜朝已不再是运筹帷幄。
关心则乱。

他喃喃的,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顾惜朝费力的扶起戚少商。
却听见戚少商淡淡的、微弱的声音响起来,“不行。”

不行,要救王小石,你也不能留在唐门——戚少商想说的是这些。
可是他的全部力气只够他说出这两个字。
“不行。”

戚少商怎么可能不去救他的兄弟,戚少商怎么可以让顾惜朝留在唐门赴险。

可是顾惜朝却摇摇头,“原谅我。”
——你比什么都重要,在我心里。
顾惜朝却没有说出来。

这是顾惜朝第一次请求别人的原谅。
顾惜朝从来都不会请求别人去原谅什么。
做了,就认。错了,也会去弥补。
可是从未想过要得到别人的原谅。

而这一次,他对戚少商说,“原谅我。”
他请求他原谅,证明他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自私也好,不义也罢,临阵脱逃也好,放弃了自己也罢——但是,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扶住戚少商,对唐燕说,“救好了戚少商,顾某自会亲自回到唐门,在此立誓,绝不反悔。”
唐燕似乎在思考,“顾公子,我如何能信你?”
顾惜朝微微一笑,“我以戚少商的名义起誓。”

以戚少商的名义起誓。
顾惜朝以戚少商的名义起誓。

唐燕在那一刻有些震撼。
一个人,要有多在意多重视另一个人,才会在起誓的时候,用那个人的名义。
她忽然有些嫉妒,她恶毒的想要杀了他们。

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遇见对的人,为什么偏偏她就不行!

所以唐燕凶狠的一笑,“不可能。顾公子还是老实留在唐门吧——签下了生死状,难道顾公子要反悔么?”

顾惜朝淡淡的转身,“唐五小姐,若是你今天不放行,那么,我便不再守这个承诺,我不会留在唐门。”

唐燕似乎觉得很好笑,“如今你们伤的伤,残的残,死的死,顾公子有把握逃出去么?”
“唐五小姐是不放我们走了么?”顾惜朝再次问了一遍。
“不放。”唐燕笑意盈盈。

“唐五小姐,那么,我便不需要再守什么回到唐门的承诺了!”顾惜朝眼里,是杀人的光。
“顾公子觉得自己走得了么?”唐燕温柔的问。
“走不了。”
“那顾公子为何还如此胸有成竹?”

“因为,我要你们,一,起,陪,葬。”
三十一 死约,死约

顾惜朝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唐家堡大厅里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子死气。
什么是“死气”?
那是一种死人身上的腐朽之气。

活着的人,因为在生活,在活动,所以身上散发的是活气。
可是这莫名而来的死气,是从哪里出来的呢?
他们忽然发现,这死气,是从他们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一个活人,怎么会有死气?

一时间气氛惊怖到一触即发——顾惜朝阴狠的笑容如阴间的鬼使,又像从修罗场出来的修罗王。
“你们让我的兄弟死,我就要你们一起死。”
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带着鲜血淋淋的味道。

唐燕有些怯了——顾惜朝的眼睛里是嗜血的狠。
这是同归于尽的决绝。
唐老太太也有些慌了,“顾公子,你现在有什么本事能让我们和你一起死?”

顾惜朝从袖中拿出一支小小的短笛。
那短笛通体碧绿,泛着青光。
顾惜朝举起手中短笛,冷冷的笑。
“唐老太太,你是不是忘记了,唐家堡大门外还有我金风细雨楼的人。”

唐燕省起,却笑了,“就那八十八个喽罗?”
顾惜朝点点头。
唐老太太叹了口气,“顾公子,你那八十八个手下,能够与唐门的人对战到几时?”
唐老太太的口气很真诚,真诚的一如为顾惜朝惋惜。

可是顾惜朝摇摇头,“你错了。”

他说完这三个字,便将短笛放到唇边,吹出一连串的音调。
那笛音冷洌,就像阎王索命的信号。

所有的人都不解。
只有顾惜朝在笑着。
笑的很轻,很淡,很冷。

他总是连呼吸都带着棱角,他总是宁折不弯,直接的让你害怕。

在下一秒,所有的人都听到了那一声爆炸——整个唐家堡剧烈的震动了一下。

唐燕尖利的声音响起来,“顾惜朝,你竟然用火药!”
“不错,金风细雨楼的兄弟以笛音为信,第一次笛音只引爆一成火药,第二次,全部点燃。唐老太太,外面的火药也许并不多,只不过,唐家堡内的火药与暗器如果被引着了——那会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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