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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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块玉-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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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听他说到一半,立刻踹上门,按着他一顿暴打,听他真的乱喊,又笑:“随便你现在喊什么,别人也听不见了。我现在是关门打狗!” 
小蝎挨了揍,无比郁闷道:“你今天脸皮怎么忽然就结实了,我这么大喊你都不怕!我靠!”又怪霍大姐装耳聋:“她分明听见了的,就是不来看,才让你得了意。我怀疑她收了你的好处!” 
两人嬉闹着吃完午饭,暮云又收拾干净床铺,正经睡午觉。小蝎打了两个哈欠,往他怀里一拱,就睡着了,跟有开关控制似的。暮云听着窗外一片蝉唱,也迷糊起来。 
暮云睡到半下午醒来,见小蝎还在睡,就从他脖子下小心地抽出胳膊,悄悄下床。开门出来,蝉声更见热烈,天井里一棵也不知几百几千年的老树撒下一大片浓荫,连屋顶也遮了一半。 
他绕着那大树走了走,看了一回,就出山门,往泉水边去。 
霍大姐正拿个木盆在井边洗衣服,见他出来,就问:“跟你一起那孩子回来没有?” 
暮云笑道:“跟屋里睡觉呢。他整天睡不够。” 
霍大姐笑道:“也是贪睡的年纪。那孩子好个模样儿,比你生得还俊些儿似的,看着可人疼!今儿上午我还见着他了。” 
“他那会儿干吗呢?”暮云好奇道。 
霍大姐说:“我本来说去看你方大哥种的荷花。远远儿看见坐了个人,本来想喊的,再看是他。又见他像是在抹眼泪儿,怪可怜的。又怕臊着他,就没过去。小薛你别是欺负人家了吧。” 
暮云笑道:“从来只有他欺负人,谁欺负得了他!多半是被风迷了眼。我回去看他醒了没有。” 
那时小蝎也刚睁眼,见暮云进屋,就说:“好哇!扔下我一个人跑了。这山上除了霍大姐,也没别人,你还呆不住。” 
暮云怒道:“你这张嘴,任何时候说个话,都是针里藏针,刺上长刺!我先醒了,就不能出去走走!” 
小蝎笑道:“好吧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好了。快过来陪我会儿。” 
暮云就走到床边,使劲坐下,见他一张脸儿睡得格外红润,忍不住伸手抚摩。小蝎就拉着他手,笑嘻嘻的,也不说话。 
暮云难得见他这么温柔安静的样子,心中一动,就问:“我倒想问你,上午为什么哭?” 
小蝎立刻否认:“我哪里哭了。” 
暮云冷笑道:“连人家都看见了,中午回来眼睛还红着,你就敢不承认!——是不是因为昨天主动吻了我,失了你那半截贞操,自己算计觉得不值呢!”一面说着,自己也笑起来。 
小蝎就涨红着脸,又怨霍大姐嚼舌头,说“怪不得上午她在那里探头探脑,原来是你布的眼线”;又恨暮云话说得难听,“平时开句把玩笑你就怪我刻薄,哪知你刻薄起来能让人骨折!” 
暮云笑道:“那你就学我,什么话不中听就装没听见完了。你还没说呢,到底为什么哭?” 
小蝎红了会儿脸,终于说:“为以前的女朋友。” 
暮云身上一阵冷,依然笑问:“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小蝎看他脸色不大对,笑了笑说:“你想到哪去了,是上大学以前的事。” 
暮云心里松口气,又问:“那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上大学才刚满16岁,那之前岂不是……” 
小蝎若无其事道:“还差点儿弄个孩子出来呢,谈恋爱又怎么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其实都早忘了,也是无意中被你一句话问起来,觉得自己当时傻得可怜,终究忍不住又掉了两滴眼泪。过了也就过了。” 
暮云听他把十四五岁跟人上床又险些养出孩子的事说得轻描淡写,当下又惊又笑:“我靠你这个坏种!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你要是在大学交起女朋友来,那还得了!” 
小蝎就翻个白眼:“都怪你!整天盯梢似的跟着我,害得我连女朋友也没机会交,害得我少了多少个孩子,我爸我妈少了多少个孙子!” 
暮云也不顾计较他又往自己身上赖歪帐,光想着他那女朋友的事儿,恨得牙痒痒的道:“怪不得你平时又装守身如玉,那臭嘴一碰上人,又把人弄得失魂落魄的,原来练的童子功!” 
小蝎笑道:“你这是夸我呢!敢情还真上瘾了。” 
暮云呆了一呆,尴尬之余,就昧着良心把责任全推到他身上,狠狠扑上去,青面獠牙道:“我现在没心思斗嘴,只想杀人!杀人!” 

17 

晚饭后,暮云就从包里拿出帐篷和睡袋,叫小蝎帮着检查摆弄。 
小蝎高兴地说:“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我自己又不会拾掇这些东西。” 
暮云说:“当时带这个来,也没想到一定能用上,这几天天气这么好,就来一次露营呗。” 
小蝎又说:“那我们就找地方去。” 
暮云笑道:“等你去找完地方,黄瓜菜都凉了。我早看好了,就在松林外那个小草坪上,位置最好。那里又不当风口,又离泉水近,回来也方便。” 
小蝎不服气地说:“偏有这么多讲究!我还说就搭在林子里,听一晚上松涛,又能看见萤火虫,也停有趣的。” 
暮云笑道:“这个你就得听我的!我选的地方有多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两人来搭好帐篷,又来回几趟,搬了些东西进去。一切收拾停当,暮云还没说什么,就见小蝎扑进去,掀开小天窗,对着天空挤眉弄眼,嘴里嚷嚷道:“快点儿黑!快点儿黑!我要看萤火虫!” 
暮云就跟进去,躺下来,说:“猴急什么!说会儿话,天马上就黑了。” 
小蝎也趴在他身边,和他说些鬼话。一会儿说什么时候去洗澡,暮云说随便罢,他就说马上去;暮云刚答应,他又说还是天黑透了好,别碰上那个大姐又忙忙慌慌地去看她那荷花,被她把人看见,反倒吃大亏。一会儿又说暮云你头发这么黑这么黑,简直黑死了,暮云说你的也很黑,他却说我头发黑是应该的,看你黑到这份儿上,虽不及我,也算难得了。诸如此类,也难尽述。 
正说着话,果然天色尽黑,跟着风声大作,那松涛更雄壮了些,只听得耳边一阵阵澎湃,似乎有潮水乱卷,随时就要紧逼过来。空气明显湿润了许多,温度也很快降低。暮云关了帐篷门,就叫小蝎进睡袋,他自己也钻进去。 
等风声渐小,月亮也慢慢爬上天空,清辉如水银泻地,隐隐传来一声狼嗥。 
小蝎笑道:“还真有狼!” 
暮云点点头,说:“远得很呢,不知在哪座山上。” 
小蝎又说:“咱们还没洗澡。”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缩进睡袋,都叫:“不去了!” 
过了一阵,暮云见小蝎又有睡觉的架势,就拍拍他,说:“萤火虫出来了,快看!” 
小蝎果然伸头出来,四处张望一会儿,高兴地说:“是啊,真多!真美!” 
暮云本来是哄他,听说真有萤火虫,就跟着看。 
那时月光已偏移了几分,本来被照得通明的帐篷又陷入黑暗。虽然关着门,也看见一点点幽明火光从天窗上闪烁而过,诡异妖媚,自有一种神秘引人之处。 
小蝎就跑出来,把帐篷门打开,两人就并排趴着,看见更多萤火虫漫天飞舞。 
静静看了一会儿,暮云就说:“都说你聪明不凡,也不见你谦虚,我就问你,你觉得萤火虫像什么?” 
小蝎随口道:“像妖精的眼泪罢。” 
暮云笑道:“一个比喻也这么刁!什么怪人!” 
小蝎也问:“那你说像什么?” 
暮云想了想,摇头道:“我也许有点儿想法,被你这句话放在前面,也说不得了。刚才还笑,现在越想越觉得这比喻入骨。形态、颜色、质感都贴近,又隐约,又阴柔,又伤感。我倒为这句话有些难过了似的。” 
小蝎笑道:“一句闲话而已,你就去琢磨它!不说比喻了,我也问你,萤火虫都在哪里?” 
暮云说:“天上飞的不是!” 
小蝎摇头说:“也只对了一半。” 
暮云笑道:“我就不信,难道还能在水里土里。” 
小蝎说:“水里暂时不知道。你看看地上。” 
暮云低头瞩目,果见草丛中有星星点点的微弱亮光,又笑道:“我还真忘了。一般萤火虫只有雄的漫天飞,雌的都趴在草丛里。” 
小蝎沉吟说:“就是啊。想起来也有趣,这么小的虫子,也和那些鸟儿似的,雄飞雌伏,规矩不少。”又问:“你说说,反正它们什么都不吃,也不打猎,为什么就雄的到处飞,雌的就老老实实趴着呢。” 
暮云微笑说:“仿佛一个性别专门表演,另一个性别做观众似的。就像某种类型的故事。” 
小蝎高兴地说:“不管它!看起来好看就成了!我还真是有几年没见过这个了。这里位置确实也好,比松林里看见的多得多。” 
暮云说:“因为这里是草坪,又更湿润,所以萤火虫更多。” 
又看了一会儿,暮云突然说:“你刚才那个比喻,倒让我想起一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小蝎笑道:“你也难得讲给故事给我听,不管好不好,我都给面子。” 
暮云说:“露水重,又有风,咱们关了门窗,先暖和一会儿,呆会儿再接着看。” 
然后两人钻回睡袋。小蝎就听暮云的故事。 
原来也是两个男人。本来是情敌,因为明里暗里竞争较劲,逐渐熟悉起来,反倒惺惺相惜,最后撇开那位美女,互相爱慕起来。 
那两个人,都长得特别好,又才华横溢。小的那个兴趣广泛,多才多艺,气质飘逸出尘;大点儿的那个思维深邃,稳重朴厚,20出头就受到国际关注,毕业时拿到几所世界顶级名校的入学通知书,但为了在国内陪他的爱人,都放弃了,只找了个很不错的工作上班。 
如果就这样下去也挺好。然而那个小的天性特别敏感,又有自我毁灭的倾向,也不知为什么就越来越颓废,后来开始吸毒。他们为此争吵厮打了不少回,甚至也闹得分分合合,最终也还是谁也离不开谁。为了满足那个小的,刚毕业那一两年,大的除了白天上班,晚上又偷偷摸摸去做牛郎赚钱,供他吸毒。 
但是后来那个小的还是扔下了他的爱人。他死了。那一天是除夕。他就死在爱人的怀抱里。临终前他说:“如果有来生,我还是只属于你。也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忘了我。” 
那个大的就再没有找过爱人,从此信了佛教,到现在30来岁了还一个人生活着。 
“他们第一次天雷勾动地火,就是在这个山上,那天他们看见了许多萤火虫,”暮云轻轻说。 
“原来是真事,还是师兄,”小蝎恍然。 
暮云点头:“是。我听说这个故事有一阵儿了。今天突然就想起来。” 
“你讲这个故事,就是想让我触景生情,好来勾动我的火?”小蝎眯眼笑道。 
暮云说不出话。过了会儿才缓过来道:“我靠你就这么想我!当这是催|情剂呢?怎么不说我还需要伟哥?” 
小蝎溜他一眼,笑道:“为这么句话就气鼓鼓的!小样儿!你也别装生气,看我怎么补报你……” 
见暮云听完这话,一双黑眼睛里热气腾腾的模样,他又笑:“别急色,陪我再看会儿!” 

18(卷二.完) 

小蝎披了件外套,走出帐篷。暮云忙跟出来。 
夜渐深,明月西斜,草地上萤火虫曲曲折折地飞,带出一条条光线,放烟花似的。看在人眼里是短暂忧伤的景象,那些虫子却显得轻快欣然,过节一样快乐。 
暮云说:“只能活三天……仓促的生命。” 
小蝎说:“在我们看来是短了点儿,在它们就够长了。” 
又看了会儿,小蝎忽道:“看那边!” 
暮云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隐约看出是一个小小山谷,他们白天路过,里面好些灌木花草。大团萤火在那里聚合分散,有时如一个大光球,有时如流光飞舞。 
小蝎笑道:“这么乱哄哄的,倒像一伙妖精在打群架。” 
暮云也乐了:“刚才说是妖精的眼泪。现在明明更好看些,就说得这么粗鲁!” 
“我偏说!妖精打架!”小蝎任性地道。又从后面抱住暮云,下巴在他颈窝里揉来揉去,一双手也很不规矩,嘴凑在他耳边低声笑道:“我们也来玩个妖精打架!” 
暮云也笑一声。和他混了一会儿,扒开他,说:“外面冷,进去吧。”说着径自钻回帐篷。 
小蝎随后进去,栓好门,随后把天窗拉得只剩一道缝儿,回身对暮云说:“出来出来!”又去揪他。 
暮云只得从睡袋里爬出来,说:“好凉!” 
小蝎趴在他身上,笑道:“地方这么小,又关得严严实实,一会儿让你热得透不过气!”说着低头,撞上暮云嘴唇,“啵”了一声。 
暮云就双手搂住他脖子,却只听见一声响,再没了下文。睁眼见小蝎脸停在半空,热气一阵阵呼过来,不由得问:“怎么不……”又发现他一双鬼眼睛似笑非笑,戏谑地瞅着自己,怒道:“你又想干什么!” 
小蝎笑道:“还记得昨天的滋味儿吧。想要?求我!” 
暮云气恼地闭眼,不去理他。又感觉到他脸埋下来。然后雨打芭蕉一阵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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