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定国同志的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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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定国同志的夕阳红-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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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仍然痴心不改,反问小蓓:“做什么事情是不付出代价的?”

    直到有一天西西编了一个谎,说她们医院有一个老病号,今年96岁了,一辈
子不吃鸭子只吃猪肉,这才把全家人从鸭灾中解放出来。

    半夜里,爱国蹑手蹑脚去卫生间上厕所回来,钻进被窝悄悄对西西说:“哎,
我在老头门口听了听,没一点儿动静,你说,老头都七十多奔八十的人了,还干得
了那事吗?”

    毕竟说到的是自己的父亲,西西有点恼火:“你这人怎么这么下作?你管这闲
事儿干什么?”

    爱国忙道:“你别把我想歪了好不好?我只是好奇,你说要是你爸根本就没那
能力了,苗岭秀图的是什么呀?这不是把自个儿往火坑里推吗?这结不结婚对她来
讲有什么意义?”

    西西翻身坐起:“我说秦爱国同志,您不是大智若愚吧?连小蓓都看得出来苗
岭秀图得是什么,是地位,是钱。当然,这是小蓓说的。”

    爱国笑道:“钱?我看老头一辈子省吃俭用存的钱也不过五万吧,五万块钱现
在够干嘛使的?再说老头的地位,在北京一个大区副算什么呀?不照样得上农贸市
场买菜割肉,上大食堂打馒头!”

    西西说:“你懂,人家不一定懂,你在北京看一个大区副不算啥,到外省去,
一个师长都吓死人呢!你不明白人家外地人干嘛一个劲儿要往北京跑,美国人也一
样弄不明白咱们北京人干嘛一个劲儿非要往纽约跑呢!普天下一个道理,人往高处
走,水往低处流!”

    
    



 
                第十九章

    西西他们晚上在自己屋里琢磨的事,葛定国同志可是一点也不操心,葛定国同
志只是一心一意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之中。

    这天吃过晚饭,葛定国同志招呼苗岭秀一起看电视,那阵子电视里头正在放《
少帅传奇》。西西无意中听到了葛定国同志天真烂漫的构想:  “小段,你看看,
你看看人家少帅,你再看看人家赵四!这个赵四!这个人了不起!敢于打破封建,
追求幸福!”

    “首长,您瞧您这身板,再加上您这身礼服,您如果再年轻一点,您整个就是
一个少帅啊!”

    “那你就应该像赵四呀!至少应该学习赵四,关心少帅,照顾少帅,追随少帅,
怎么样,有没有决心做到啊?”

    “首长……”苗岭秀半娇半嗔款款应道。

    西西正巧路过客厅,听了这番话顿时觉得后牙槽子倒了半边,赶紧逃回自己屋
去。西西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一句话,叫做“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她觉得葛定国
同志现在的表现就有点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准确点说,葛定国同志是被幸福冲昏了
头脑。

    第二天下午,苗岭秀出去了,西西一个人坐到客厅沙发上给小蓓打毛衣。往常
小蓓的毛衣都是保姆帮着打,现在没办法了,西西只好自己动手。客厅现在基本是
苗岭秀专用,倒也不是苗岭秀不让别人用,主要是别人不愿意往她身边凑,西西他
们一见苗岭秀在客厅,就都不过去了。现在苗岭秀不在,西西就乘机到客厅沙发上
坐坐,伸伸酸了的胳膊腿。

    葛定国同志午睡醒了,红光满面地踱了进来,在西西面前走来走去。西西本来
并没有注意到他,葛定国同志这么晃来晃去晃了好几趟,西西才猛然意识到葛定国
同志好像是想要表达点什么。西西发现葛定国同志最近突然特别爱穿他珍藏的那身
马裤呢军礼服,礼服是1955年授衔时发的,质量极佳,虽说放了这么多年,虽
说去掉了领花肩章,穿在葛定国同志这样一个身板笔挺的老军人身上,还是精神十
足!葛定国同志年轻时就瘦削结实,现在虽说老了,可没发胖,人都说七分精神三
分瘦。

    葛定国同志一边来回走着,一边不断偏过头去打量着自己的身材,对西西说:
  “人家都说我身条还像十八小伙儿嘞!”

    西西心想,什么人家说,还不是苗岭秀说。

    西西也不客气,说:“爸,你看那丝瓜瘦不瘦?可惜那丝瓜里头的瓤子全空啦!”

    葛定国同志毕竟是老了,再加上已经被胜利冲昏头脑,西西话里满含的揶揄他
竟然一点儿也听不出来,照样呵呵地乐着。葛定国认为西西承认了他像丝瓜,只要
承认他像丝瓜这就够了。谁见过七八十岁的老头还能像丝瓜的?个个像南瓜,像丝
瓜容易吗?

    葛定国同志推心置腹地对西西说:“西西,你们不要以为我结这个婚,是为了
我自己,”西西心想:难道是为了我吗?“说实话,也是为了你和爱国和小蓓。”
西西心想:冤枉啊!“你想想,咱们家过去长时间解决不好保姆问题,严重地干扰
了你们的工作,”西西心想:那完全是你有意破坏,跟我们没关系。“小段同志这
一来,这个问题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西西心想:真是天晓得啊!

    
    



 
                第二十章

    西西说:“爸,你不必心虚,不必跟我们解释,能不能过得好,这是你自己的
事,跟我们的关系真的不大。”

    葛定国同志满意地点点头:“你们能这么通情达理,我就放心了。”

    西西说:“可是,爸,我记得你跟妈离婚的时候赌咒发誓,只要能跟妈离婚,
你就再不结婚了,你这么急急忙忙地就又找了一个,怎么能保证她的脾气性格就能
跟你合得来?毕竟差着快三十岁呢!”

    葛定国同志自信地说:“这个我不会看走眼,她和你妈不一样。你妈仗着自己
也是老干部,脾气太大,太坏!她不一样,她对老干部有感情,性格脾气都温柔。
这点我心里有数。”

    西西想,只怕是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不过西西还是说:“她要能把你伺候好,
也就行了,至于你刚才说的,找她来也是为了我们能安心工作,我可就不同意了。
我们能像用保姆一样用她吗?她又能像保姆那样听我们的吗?事实上,她除了做做
饭,打扫你们的卫生,我们这边那么多的事她管了吗?不都得我自己干呀?依我看,
我和爱国最好还是去找一个保姆,她负责你,保姆负责我们……”

    西西的话还没说完,葛定国同志就坚决地摇头说:“不用!”事实上,葛定国
同志就请不请保姆的事已经跟苗岭秀进行过协商,协商的结果是坚决不请。在苗岭
秀看来,西西这样的娇小姐,没有保姆又没人帮忙的日子用不了两个月就得垮掉,
西西要想请保姆,只能搬出去住。苗岭秀为什么坚决不同意请保姆,葛定国同志是
不会明白的。葛定国同志自己都不明白的事自然跟西西更说不明白。葛定国同志说:
“小段一来我就跟她谈好了,家里的事都由她负责起来。现在人家才来,总要有一
个适应的过程嘛!总要慢慢地熟悉情况嘛!慢慢地我会跟她说,你们的事都叫她管
起来!照顾我也照顾你们。我不是早说了,我找她来,等于就是找个保姆吗?”

    西西从心里冷笑了两声,把这话记住了。

    葛定国同志家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下去了。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

    苗岭秀似乎没有慢慢地熟悉情况之后就把西西他们的事情也一并管起来的迹象,
而西西小姐也没有连两个月都没撑住就垮掉。西西是个极其要强的女人,她就是已
经垮掉了也要装作没有垮掉。可是实际上,西西几乎要垮掉了。

    西西最近特别累。秋天到了,秋天永远是口腔科的灾难季节。各种水果在秋风
中成熟了。苹果啦,葡萄啦,柚子啦,特别是橘子,这些充满了果酸的果实在满足
人们口腹之欲的同时腐蚀着人们的牙齿,另外还有干果,各种干果也是在秋天成熟
的,瓜子啦,榛子啦,松子胡桃啦等等等等,人们咔嘣咔嘣地咬食着干果,像松鼠
一样,然后一个个捂着腮帮子找到西西。

    西西每天回到家,真正是头重脚轻,连饭都不想吃,就想倒到床上一头睡去。
但是对不起,西西你不能睡。西西还要跑到超市去给小蓓买牛奶、水果,买擦脸油、
手纸,回来要打扫两间屋子的卫生,擦桌子,拖地,要洗那些永远也洗不完的衣服、
床单、被罩,再把它们熨出来;要把小蓓的、爱国的和自己的该换季的夏季衣服一
一洗出来,收好,再把秋冬季的衣服找出来,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第二十一章

    除了所有这些,西西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她的职称。别看西西补牙技
术全院一流,可西西现在只是一个有着中级职称的军医,而且很可能永远停留在中
级。原因很简单,西西只有工农兵大学生的学历,工农兵大学生相当于大专,在西
西后面分来总医院的医生们几乎个个是硕士博士,高级职称分给他们还不够,怎么
可能轮到西西?西西本来已经快绝望了,找她补牙的分管业务的刘副院长告诉她,
这两年抓紧多翻译几篇论文,多写几篇论文,争取登在《人民军医》上,到时候他
替西西说说话,争取争取还是有希望的。

    西西洗完衣服,赶紧坐到床前写一篇没写完的论文。西西之所以要坐到床前,
是因为惟一的一个写字台是给小蓓用的,全家人第一要保证小蓓,雷打不动。

    西西刚有点思路,楼上的钢琴声又响起来了。当当当,当当当,跟敲梆子一样。

    楼上3栋18号,不知道隐藏着一位什么高人,也不知道这位高人是男是女,
一年三百六十日,天天如此,用钢琴敲着几支老调,曲子的好听与否倒也不好强求
了,关键是这位高人根本就不懂得钢琴演奏的常识,永远是右手弹着主旋律,左手
跟着在低八度相应的音阶上一下一下地敲,就像风琴伴奏那样。西西一听到高人这
么弹琴心里就难受,就忿忿然,您说您既然那么热爱风琴,您干吗不买个风琴去呀!
更让人难以容忍的是,这位高人喜欢把一些大伙都熟悉的曲调中的某一句随心所欲
地缩短或拉长,或者加上些小花絮,你没听过这些曲子倒也罢了,偏偏你熟悉它们
跟熟悉自个儿的脚指头一样,你受得了吗?

    西西还有个毛病,听到一个什么旋律心里就会暗暗地跟着哼,不想哼也不行,
生自个儿的气也不行,就跟着那么不停地哼,除非被另一个旋律替代,或者是等着
睡一晚上觉第二天醒来后忘掉它。有时候一个旋律连着三天都忘不掉,那可就惨了,
跟生场病似的。西西的论文算是写不成了。

    小蓓也有点烦了,小蓓用铅笔头敲着桌子问西西:“妈?您还写得下去?您不
觉得烦?”

    西西刷刷刷写了一张纸,问小蓓:“帮我送封鸡毛信到楼上去,你敢不敢?”

    “没问题!”小蓓很兴奋。在做恶作剧这点上,母女俩常常心有灵犀一点通。

    西西写的是:

    尊敬的邻居大人阁下:

    一个人能够十年如一日地把钢琴弹成三弦,也真是不易。如果您能将您的节奏
再往湖南花鼓上靠靠,那就更美妙了。

    您谦卑的邻居

    即日

    果然,自小蓓把信塞进楼上大门的门缝,她们至少有两个月再没听到三弦。

    葛定国同志带着苗岭秀去逛了首都各大商场,从各大商场回来的苗岭秀身上换
了一套西装套裙,手上圈了一枚铂金指环,脖子上还多了一条黄澄澄的金项链。从
各大商场回来的葛定国同志脸色则有些发绿,大概他一辈子也没花过这么多的钱。
   这之后葛定国同志带着苗岭秀到南方去旅游。葛定国同志回了一趟老部队,
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老部队现任的主要领导都是葛定国同志在任时发掘并培养起来
的干部,对老首长的到来自然是倾心招待。葛定国同志顺便就领着苗岭秀游览了一
下老队部辖区内的名胜,武夷山、冠豸山、鼓浪屿通通看了个遍,竹排也坐过了,
缆车也坐过了,山珍野禽生猛海鲜自是不在话下。

    
    



 
               第二十二章

    只这一趟训练,苗岭秀就迅速完成了从一个下岗技术员向首长夫人的转化,举
手投足间都带了几分慵懒霸道的贵气,说话语气中也知道常夹带一些“嗯”呀“啊”
呀这类毫无意义的虚词了。

    葛定国和苗岭秀从南方回来时由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苗岭秀又带来一个
人,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女孩,苗岭秀的女儿,这让西西一家又吃一惊!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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