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皮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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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皮玉人-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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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猫的眼睛里藏着鬼魂。每一只猫,是孤独的魂魄,无处躲藏,躲藏在猫的眼眸里。

     阳珍扔了一块肉在门口,猫进来,黑暗中的鬼魅,窜到床上,猫喜欢腥味,阳珍的双腿用力夹着猫的头,猫的舌头有肉刺,小而柔软的舌头舔食着阳珍的小而柔软,阳珍的唱戏,唱错了词,声音从窗外飘出去,很远很远,唱错了词无妨,没有人在,只有一只黑白相间的喜欢腥味的公猫。

    瓷儿沉沉睡去,尼玛照例起床去后院巡视。

    吃人,在高官中已经是蔚然成风,吃人的人总是不愿意知道自己吃人,其实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再也没有比尼府更安全的地方了。尼玛自己也吃,越吃越强壮,越吃越年轻,越吃越上瘾,吃吃吃,最爱红烧的味道,脆脆的人皮,咀嚼起来回味无穷。

     如果我是你的肉馅。你将不热爱别的女人。

    尼玛回来的时候,瓷儿醒来,“老爷。”

    尼玛心头一惊,“怎么了?”

    “老爷的杀气很重呢。”瓷儿点灯笼里的红烛,“我感觉得到。”

    尼玛笑了笑,“我尼玛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得多了,再多一件又何妨?”

    瓷儿坐到床沿,“老爷,来世有报应的。”

    尼玛冷冷的看着瓷儿,“我从不相信人会有来世。”

    瓷儿道,“我相信。”

     到了秋天,瓷儿开始熟悉习惯尼府的生活,除了晚上的气氛有些神秘外,其他表面都很正常。莒菊仙一贯的苦瓜脸看惯了也就成了南瓜脸,靖姬快生了肚子大得出奇,阳珍不再送珠宝给瓷儿,她有的瓷儿都有。瓷儿一般只同阳珍聊聊,其他两位也不屑搭理瓷儿,靖姬只是想,这股新鲜劲怎么这么长。

    瓷儿是尼玛瞌睡时的及时枕头,尼玛觉得瓷儿简单,一股如清流一样的简单和善。流口水的样子简直可爱极了,一定是梦见好吃的了。

    瓷儿梦见的是蝗虫,满天的蝗虫,停在尸体上,被血粘住了翅膀,飞不起来,被瓷儿抓住,塞到嘴里,口水流下来。

    用铁钩挂着的尸体已经成功腌制成腊肉,分批运往各位大人的住所,这次顺便要回京城做些公务,和皇帝探讨探讨养生之道,临行之前,尼玛对莒菊仙和靖姬道,“瓷儿要是少根毛,我要你们三个变成腊肉。”

     二人面面相觑。尼玛说的三个包括靖姬肚子里的那个。

    阳珍道,“老爷你多虑了。我们哪里敢亏待瓷儿妹妹啊。”

     尼玛点点头。

    廖勇这次破例没有跟班,廖勇的职责是保护瓷儿,还有后院房间里的那些尸事。

    “送送我。”尼玛对瓷儿道。

    亭间,秋风落叶,散落在湖面。瓷儿弹奏,琵琶声声催离别,残花凋谢,咽泪装欢愁到眉峰。从此寂寞朝朝暮暮。

     尼玛问瓷儿,“你要什么,我给你。”

    瓷儿停下琵琶,“老爷,如果有报应,我只希望在我身上。”

     尼玛鼻子有些酸,道,“我一个月很就回来。你不要离开。”

    一帮人浩浩荡荡的消失在瓷儿的视野。





《鼠皮玉人》九

    

     瓷儿感到一丝寒意,晚上。

     廖勇死了。

     惨不忍睹,肠胃烂成一滩黄水,七窍流血。瓷儿已派人送信去京城,尼玛并未收到,他不知道收信的人在路上被杀。死法和廖勇一样。

    莒菊仙冷冷的看着在桌上的瓷儿,靖姬冷嘲热讽,只有阳珍,给瓷儿夹菜,完全不理会二人的态度。

     回府,阳珍拉着瓷儿的手到房里,关好门,小声附在瓷儿耳边道,“此处不可久留,我昨晚听她们在商量要加害于你。你先去我府外的家躲避直到老爷回来,你看如何?”

     瓷儿半信半疑,“我对两位太太并无恶意。她们为何这般狠毒?”

    阳珍帮瓷儿收拾衣服,“老爷被你迷住了,完全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姐姐为何对瓷儿这般呵护?”瓷儿问。

    “我们都是苦命的人。”阳珍惨然一笑。

    瓷儿点点头,我换件素衣,姐姐先出去罢。

    阳珍道,“也好,今晚就动身。二更时分我来找你。”

    晚膳后,尚早,瓷儿出门,到秋风茶楼,喝茶,只是不再弹琵琶,很久不弹了,弦断无人听。小三奉上花茶一杯,是新茶,瓷儿偷偷拿了银子塞到他手里。

    李秋风问,“姑娘过得可好?”

    “尚可。劳烦你关心。”瓷儿抿一口茶,神清气爽,“我想麻烦小三给我做个事。”

     李秋风道,“不敢说麻烦,姑娘吩咐就是,店里生意也清淡,让他跑腿也好。”

     瓷儿拿出信笺,对小三道,“送给尼玛老爷,说是家书,一切小心。”

    小三即刻出发,李秋风看着瓷儿,印堂发黑,摇头道,“保重。”

   瓷儿笑道,“命中注定,无妨。”

    信上写的是:

     秋空琵琶,三生无踪,声断随风。

     君不知人事改,太匆匆。

     追念,别後,太匆匆。

     怨月恨花烦恼,知是夜夜垂泪。

    小三灵活的紧,瓷儿又拿出银票递给李秋风,“给小三做盘缠,多出的您就笑纳罢。”

    二更,风扑打着门,瓷儿以为阳珍在门外,开门,什么人都没有。多了一只白猫在地上趴着,痴痴的叫。

    “我不会死的,你放心吧。”瓷儿对猫说,“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不会死的。”

    猫一听,迅速的爬上屋顶,象鬼魂,猫就是鬼魂,鬼魂就是猫。

    阳珍款款走来,“走吧。姐姐那边屋子也很宽敞。方便的很。”

    瓷儿拔下簪子,重新插回阳珍的头上,“姐姐,还给你,我已经不需要了。”

     阳珍愣了一下。

     没有人发现,家丁好像都瞎眼一般。也许,看见了不想说,也许说了惹祸上身,护卫家丁只管外面的人不进来,管不了里面的人要出去。

    瓷儿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见一片荒芜的土地,“姐姐,远吗?”

    “不远了,你累了就歇会。”阳珍笑着。

    “不累,我最不怕的就是走路。”瓷儿看着头顶的月亮,黯淡的光,乌云遮挡,阴风阵阵,鬼火闪闪,瓷儿不怕鬼,瓷儿觉得比鬼可怕、比鬼残忍的,是人。

    阳珍推开门,带着瓷儿进了。摆设考究。瓷儿安心的睡下,“谢谢阳珍姐姐。”

   “今天晚上你尽管在此安睡。明日我给你再送些东西过来。”阳珍道。

   瓷儿盯着她头上的簪子,点头。

    阳珍回尼府,走进的是莒菊仙的屋子,亮着灯,靖姬大着肚子也坐在桌前。

    “安顿好了?”莒菊仙很少笑,笑起来的脸象剖开的苦瓜。

     阳珍道,“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靖姬道,“老爷回来发现怎么办?”

   阳珍摸着靖姬的肚子,“看你的了。”







《鼠皮玉人》十

    瓷儿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莒菊仙、靖姬和阳珍的脸。

    并未惊讶,只是坐起来慢慢穿衣服,天凉了,给自己多罩了一件小披风。

    “你?不害怕?”阳珍说。

    “为什么害怕。”瓷儿拢拢头发,“死在哪里都是死,听从你们安排就是。我看得到你们眼中的杀气。”

    靖姬道,“动手吧。”

    瓷儿闭上眼睛。

    知道会很痛,但是没有想到会那样痛。

     知道会死去,但是没有想到比死去更可怕的是痛苦的活着。

     知道你会感觉,但是没有想到你已离我千山万水。

     瓷儿的头发象拔草一样被六只手活生生撕扯下来,连着一块一块的白色头皮,头皮滴下的血顺着眉毛流到眼睛,眼睛睁开,绯红一片。很快,就成了残缺的光头瓷儿,笑着痛,痛不欲生。

    鞭子事先放在柜子里,带着尖刺,衣服一条条垂下来,皮也是。瓷儿晕过去,晕过去很好,象睡着了一样,可以做梦,可以忘记疼痛。

    撒上盐,裹上布。这是靖姬的主意,为此洋洋得意了很长时间,真正做起来,手有些发抖。

     一个时辰后,裹在身上的白布变成红布。

    阳珍对莒菊仙道,“一次弄死更省事,大夫人何必弄脏自己的手?”

    莒菊仙道,“你下不了手,出去。去把东西拿进来。”

     阳珍出去前看了一眼,布已经被肉吃进去许多,一扯下来,连着皮,扯完了,瓷儿成了奇怪的动物,全身血,只有肉没有皮。脸上也没有,这样眼睛和嘴巴显得特别突出。

    舌头割去,很长的红色一条。

    靖姬道,“原来人的舌头这么长的?”

    阳珍从外面进来,提着笼子,笼子里是许多大得出奇的黑色鼹鼠,门牙很大,咬住铁笼子,眼珠很贼,贼就是鼠辈。

    阳珍手起刀落,鼹鼠的皮一张张剥下来,带着温热的鼠血,不一会,摊在地上堆积起来。

    靖姬的手有些发抖,一张张带着胶的鼠皮贴在瓷儿身上。

    菊仙问阳珍,“管用不管用?”

     阳珍点头,“夫人放心,我已经试过。”

    莒菊仙点头,走过去挑了手筋脚筋,抽出来,拿丝绸手帕擦了擦溅在手背上的血迹,满意的看了看,“你们二人处理一下,我先回了,太残忍,我看不下去了。”

     到门口又道,“如果这丫头死了,就扔远点,顺便叫和尚念经超度一番。”

     靖姬捂着肚子,“哎哟,阳珍,我不行了,你处理吧,我和大太太先回了。”

    还剩一张小鼹鼠的皮,毛很长,涂了胶,贴在嘴里。阳珍道,“你别怪我啊,我也没办法。”

    瓷儿听不见。他在死去的路上。

     小三听不见,他在去京城的路上。

     尼玛听不见,尼玛在喝酒的路上,想到嚼劲十足的腊肉,满心喜欢。







《鼠皮玉人》十一

   昙花在坟墓前悄悄伸展,自在短暂。犹如我们的幸福喜乐,一现瞬间凋零,剩下是无尽的黑暗和恐惧。

    瓷儿蜷缩在床上。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恍惚中;尼玛的脸,梦中忆相逢。

    瓷儿没有死。身体微微艰难蠕动。

    阳珍每天送一碗水和一碗生米,有时候是发霉了的肉。靖姬在出门前道,“别让她死,死了就不好玩了。”

     鼠皮包裹全身,开始往里收缩,瓷儿呼吸紧促,张嘴,哑哑的,喊出来是只有刺耳的叫声,眼睛成了一条小缝,努力睁开,可以看到眼前的水和食物,爬行,身体开始逐渐变成奇异的椭圆形,类似一只大灰黑色母鼹鼠,却没有尾巴,牙齿锋利。

     小三在京城尼府门口几乎累晕,尼玛正在独自享受新鲜人肉蘸酱油,吩咐手下道,“去把锅子里的汤盛出来,老爷要来个原汤化原食。”

     小三拿出信,尼玛看看,道,“这丫头,尽喜欢搞这些酸玩意,不过我喜欢。哈哈哈哈……”喝了一口汤,“你回去告诉她,好生呆着,我过些日子就回。”

     小三回镇,一路上满目疮夷,很多饿人,很多恶人,很多饿人吃恶人,很多恶人杀饿人。

     已经是深秋,很多人僵死在路上。眼睛睁开,却没有呼吸。枯萎的叶子覆盖着干枯的尸体。

     小三赶回秋风茶楼的时候,耳朵少了一小块,左耳的耳垂被人咬了吃去,幸无大事。

     莒菊仙睡了午觉,懒懒的坐着,问阳珍,“老爷可是快回来了,到底怎样,那边。”

    “差不多了。”阳珍点头。

    靖姬缓缓的走来,“我看差不多了。”靖姬低声道,“我看这样她比死了难过多了,以后所有的所谓四太太都可以这样消失了。”

    瓷儿用鼻子嗅到自己身上动物的味道,爬到门口,门锁了。

     有人来了。

     阳珍每天都是这个时候来,带着食物。

     瓷儿十天后终于能爬行,能看清眼前的东西,能大小便,能用光秃秃的爪子挠肚子,无法站立,四脚着地。她以为自己是老鼠。

     阳珍有时候拿簪子刺瓷儿的脚掌,尖尖的划过,瓷儿会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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