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黑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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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伤黑樱桃-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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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知道玛珀斯在哪里,被革职的时间和所有那些。”我说。
    “什么?”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
    对方顿了一下。
    “你是罗比索?”他问道。
    “如果我不能从你这里得到消息,我会从检举人办公室得到它。”
    “我惟一想告诉你的是,我认为你是个恶心而危险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让你离开监狱的,但是你最好离我的人远一点。”
    “你具备得奥斯卡的潜力,霍利斯特。”我说,但是他挂断了电话。
    我在食品店工作,给阿拉菲尔的马安上蹄铁,给菜园除草,清理排水沟和小溪的树叶,卸下破旧的风车,拖进垃圾堆里。我试图用井然有序的方式来度过一天,不去想那些萦绕心头的恶心感觉。但是,我的判决定在六周后,时钟在滴答地响着。
    一个明媚的早晨,我在食品店货架上添加纸盒装的红色孑孓,一个盒子掉了下来,碰到柜台猛然散开。虫子散落在粘土地上,细小而鲜红,我用手指一个一个把它们拾起来,重新放回盒子。这时,我又感觉到萦绕心头的恶心,听到我脑子里的话:“他们准备行动了,就在五个半星期之后。”
    除了自己的话以外,我没有任何辩护措施,而现在,我是一名正在接受心理治疗的有暴力史的酗酒前警察。
    对我的判决还有五周半就会下来,之后,我可能会被铐着手腕,坐在囚犯封闭汽车后面,前往安哥拉的途中。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戴夫?”巴提斯蒂问。
    我吞了一口唾液,看着我的手掌,上面汗澄澄的,闪闪发亮。
    我回到家,塞满两个手提箱,从衣柜抽屉里拿出点45自动手枪,用条毛巾包起来,把它和两个装满的子弹夹及一盒子弹塞进袋子里。然后,打电话给拉菲特的保证人。我已经认识他二十五年了。他叫利马豆·沃莱特,个头并不比消防栓高出多少,穿着热带套装,领带上画着棕榈树,十根手指都戴满戒指。他每天都要到同一个咖啡馆,用勺子吃利马豆和火腿。
    “过得怎么样,朋友?我需要摆脱眼前的困境。”我说。
    “你去哪儿?”
    “蒙大拿。”
    “到那干什么?我们这儿的事情还没完呢。”
    “怎么样,伙计?”
    他沉默了一会儿。
    “你不会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对不对?你还会给我打电话,对不对?大概每隔四五天打一次?”
    “你说对了。”
    “戴夫?”
    “什么?”
    “你在路易斯安纳这边已经够麻烦的了。不要再在那边闹事了,啊。”
    我告诉巴提斯蒂,码头、房子和动物们将交给他和克拉瑞斯照看,我会每隔几天给他打一次电话。
    “你准备怎么安排阿拉菲尔?”他问。
    “我在新伊伯利亚的堂姐会照顾她。”
    他假装用抹布擦柜台。他蓝色的工作衫敞着怀,肚子上的肉在腰带上皱起。他往嘴里塞了块软糖,望着窗外的河面,似乎我不存在。
    “喂,有什么不对吗?”我问。
    “你有必要那么问吗?”
    “我必须这么做,巴提斯蒂。他们要送我进监狱。”
    “你那样一走了之是不对的。”
    “那我应当怎么办?”
    “她所有亲人都离开她了,戴夫。她的妈妈、安妮,她不需要更多的伤心了,真的。”
    我在码头上给卡车填满油,在走廊上等校车。四点钟,校车停在邮箱旁的树阴下,阿拉菲尔穿过山核桃树走向我。和往常一样,无论我如何掩饰,她都从我脸上读出了不安的神情。
    我向她解释,我不得不离开,这不会持续很长时间,有时我们不得不做我们不喜欢的事情。
    “图塔堂姐一直对你很好,是不是?”我说。
    “是的。”
    “她也会带你去看演出,带你去公园,是不是?”
    “是的。”
    “巴提斯蒂还会带你骑德克斯。那会非常好,是不是?”
    这次她没有回答,而是安静地靠着我,坐在台阶上,呆呆地看着兔子笼和核桃树下吃东西的三脚架。接着,她的面颊暗淡下来,下嘴唇和下巴周围的皮肤开始收缩。
    我用手搂着她的肩膀,眼睛从她脸上移开。
    “小家伙,我们必须勇敢地面对一些事情。”我说,“我碰上一些问题需要处理,我只能这样做。”
    我骤然感到,对她谈论勇敢和承受,是多么的专横、徒然和愚蠢。在她短暂的生命中,已经经历了非常多的损失和暴力,而大多数人,则只会在梦中来体会这些。
    我看着一只苍鹭从对面的河水中飞到阳光中。
    “你看到过下雪吗?”我问。
    “没有。”
    “我敢打赌,在蒙大拿现在还有雪呢。在美国黄松和云杉上,在山的高处。我和军队的一个朋友曾去过那里一次。我认为,我们最好去核实一下,小家伙。”
    “去看雪?”
    “你最好相信。”
    当她笑起来时,牙齿白白的,眼睛眯得几乎要合上了。

                第二节
    我们驶进漆黑、下雨的夜里,直到天空开始在锅柄状的突出地带放晴,月亮冲破云团,在高高的天空上笼罩了一层银光。第二天,在新墨西哥州的拉顿,我买了一桶炸鸡,我们在一条小溪旁的一片棉白杨树林里吃了午餐,往草地铺上毛毯,睡了四个小时。然后,我们爬出位于美国西南部的平顶山地区,进入科罗拉多州的特
立尼达岛,在落基山脉绵延的山丘中翻滚,经过普艾布罗、丹佛,最后到达南怀俄明。这里夜晚的空气变得寒冷,有一股鼠尾草的气味。被河水切出的地面和孤立的小山,在日落时分就仿佛是被火焰侵蚀着。那一夜,我们住进了一家印第安人的汽车旅馆。第二天早上开始下雨,可以闻到熏制室里咸肉的味道。
    我们横穿进入蒙大拿南部的比林斯,接着就朝北美大陆的大分水岭前进。这时河流更加宽阔,还有小溪溢流出去。远处的山脉在天空的映衬下越来越高,顶部仍然白雪皑皑,斜坡上长满美国黄松、花旗松以及蓝色云杉。阿拉菲尔在我旁边的座位上睡着了,她的头枕在一本漫画上。我到达比尤特外大分水岭的顶端,沿着西部
斜坡向下,开始了朝向密苏拉的漫长旅途。弗吉尼亚鹿在夜晚的阴影中靠近路面吃草,当我呼啸着经过时,它们的头对着我颤动着。
    我沿着克拉克福克河,穿过被称为地狱门峡谷的山脉切口。突然间,在黑色苍穹下,城市就像光的淋浴一样散出,遍布峡谷底下。密苏拉是个遍布锯木厂和大学的城镇,到处覆盖着树木、花卉、老砖房、树木繁茂的公园、反射着霓虹灯光的河流、加工木浆的气息。我的手掌由于老握方向盘,已经起了厚茧,耳朵经历了长时间的风吹,几乎要聋掉了。当我抱着在肩头熟睡的阿拉菲尔,爬上汽车旅馆的楼梯时,越过夜间闪烁的河流,我朝外看着环绕小镇的半圆形山脉。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有机会过上正常的生活。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在这样一个井然有序的城镇,不会在每天早上醒来时,胸中都集聚着恐惧,像咧着嘴的怪兽一样。
    我目前所有的麻烦都开始于迪西·李,而且我感觉,要解决这些麻烦,也必须从他开始。但是,我首先得安顿好阿拉菲尔和我的生活。我租了一间黄砖房,院里有枫树和白桦,靠着河边有家工人邻居,离天主教堂和小学只有两条街的距离。牧师打电话给阿拉菲尔在新伊伯利亚的小学校长,要求把她的成绩单寄往教区长住宅,
然后允许她进入一年级读书。之后,他推荐管家的姐姐来做阿拉菲尔的临时保姆。她就住在教区长的隔壁,是一位耐心、温厚的芬兰妇女。她说她可以在每天下午或晚上照顾阿拉菲尔,如果我需要离开城镇外出,阿拉菲尔可以呆在她家。
    我给阿拉菲尔买了新餐盒、蜡笔、铅笔和笔记本。
    在我们到达小镇的第三天早晨,我带她沿着林阴道走进校园,看着她和其他孩子排成队形,一名教师准备带他们朗诵对美国的效忠宣誓。我坐在新家的前门台阶上喝着咖啡,看着河里一座铁路桥的水泥桩,周围汹涌着褐色的水流。接着,我咀嚼着一根火柴杆,研究我的手背。
    最后,到了不能再耽搁的时候,我上了卡车,朝着珀尔森、弗拉塞德湖和萨利·迪奥的家驶去。
    我沿着高速路,穿过黑猩猩峡谷,翻过一座长满松树的小山。猛然间,弗拉塞德湖在我眼前展开,湖水湛蓝、浩瀚,和阳光一起跳动,看着就像太平洋。生机勃勃的松树长在湖边的山坡上,东岸遍布樱桃果园。湖中是有灰色峭壁的小岛,红色的帆船正在两岛之间抢风航行,一团团浪花从船首飞溅开去。
    我停在湖南的珀尔森,询问一家汽车加油,去萨利·迪奥家怎么走。他从嘴里取出香烟,看看我,又看看我的牌照,点头示意了一下方向。
    “大概两英里的距离。”他说。
    “马路的哪侧?”
    “那里会有人告诉你的。”
    我沿着樱桃果园和湖边行驶,经过一个蓝色水湾、一座水上旅馆、一片被松树包围的白色海滩,最终看到写有“迪奥”的邮箱,以及一个“私家道路”的标志牌。
    我转到土路上,沿着斜坡,朝着修在湖上方的一座红木房子驶去。但是前方,出现了一个被锁上的电控铁门。
    在铁门和湖面之间,是一座小红木房子,它的走廊一直延伸到悬崖边缘上的桩木。显然,小房子和大房子是同一个建筑师设计的。
    我在大门口停下卡车,关闭引擎,走了出来。我看到一个黑头发黑皮肤的女人从小房子的走廊上看着我。
    随后她走进了滑动玻璃门,接着克莱特斯走了出来,穿着一条百慕大短裤,一件暴露出他凸起腹部的T 恤衫,一顶变了型的馅饼式钓鱼帽,浅灰蓝色防风外衣,并没能完全遮住蓝色的连发左轮手枪,还有那个枪套。
    他穿过草坪,从山上走下来。
    “伙计,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让你自由了,是吗?”
    他说。
    “我是保释外出。”
    “保释外出而且离开该州?那听起来可不对劲儿,戴夫。”他在阳光下对着我咧嘴笑。
    “我认识保证人。”
    “你想去钓鱼吗?”
    “我需要和迪西·李谈谈。”
    “你找对地方了。他和萨利在那边。”
    “我还得和你谈谈。”
    “这让我想起昔日的美好时光。”
    “当一个人即将到安哥拉服刑时,就会是这样的。”
    “得啦,这不会发生的,你有追捕这些家伙的动机。
    还有,你在法庭上针对玛珀斯在你离开后干什么的问话,会让他露出马脚。另外,查查玛珀斯的记录。如果你问我的话,我会告诉你,他是一个令人恶心的卑鄙无耻的家伙。等着你的律师在法庭上反复询问他吧,那个家伙就像梅尔巴吐司上的屎一样可爱。“
    “那是我想知道的另一件事情,克莱特斯——你怎么认识这些家伙的?”
    “这没什么神秘的,伙计。”他说,从他的风衣口袋取出一包烟。“迪西·李带他们来过几次。他们想从萨尔这儿免费得到些可卡因。魏德林是个肥胖的笨蛋,但是玛珀斯很久以前就已经没有人性了。”
    克莱特斯点燃香烟望着湖面,脸上的皮肤紧绷着。
    “这听来像是人身攻击。”我说。
    “有一天晚上,他看来像是受到麻醉品刺激,开始谈论起他在狙击手掩蔽坑里和护土发生性关系的事情。接着,他企图带达乐涅进卧室。就在客厅的很多人面前,好像她跟谁都能上床。”
    “谁?”
    “是和我一起生活的女孩。于是萨尔告诉我,带他到马路上走走,直到他清醒过来。当我带他出来后,他企图亲近我,我一拳过去,恰好打在他的嘴上。我手上留了一圈牙齿印,迪西不得不带他去珀尔森的医院。”
    “我认为你应当早点改变生活方式。”
    “是的,你总是擅长给人建议,戴夫。你看到我佩戴的点38手枪了吗?我被许可在三个州携带它,那是因为我为萨利·迪工作。但是我到哪儿都不能当警察。于是,不允许我做一名交通警的那个人发给我许可证,允许我为萨尔携带这种手枪。你从这件事不能悟出点什么吗?”
    “我可以通过大门了吗?”
    他把烟灰向风中弹去,绿眼睛眯着,似乎被太阳刺伤了,又似乎他脑中深埋着一根生锈的金属线。
    “是的,进屋子吧。我得给萨尔打个电话。”他说,“见见达乐涅。如果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吃午餐吧。不管你是否相信,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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