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清风看明月 by:木叶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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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清风看明月 by:木叶花开-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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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是我铸的剑。看看吧。” 
  杨大铁在对方面前轻轻打开木匣。 

  开匣的一刻,几乎可以感觉到有寒气削过面颊。 
  客人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好像落拓的伯乐无意间在他乡遇到良马。注意到对方反应的铁匠暗自点头。 
  两柄长度不一的剑卧在石匣内紫色的绒缎中。 
  很古朴的样式,青色的剑脊,血脉一样的纹理,在紫缎里象熟睡的青龙一样。偶尔折射出的寒光,仿佛青龙睁开冷森森的眼。 
  客人的手不由自主的轻轻抚上去。一遍遍的摩挲着。 
  象是伯乐抚摸着他的爱马。一遍遍摩挲着。 

  室里很静。客人象做梦一样沉迷着。好像面对的不是冰冷的凶器,而是梦里见了无数次的情人,又象面对的是自己的一部分。 
  蜡烛哔哔啵啵发出响声。客人的手停住了。 
  老板默不作声注视着。现在清了清嗓子,决定打破沉默。 
  “如何,这柄剑?” 
  “我要它。”客人把怀里不多的碎银放在桌上。 
  老板冷笑了:“最低50两。这是我没日没夜做出来的,熬了多少心血。别说市面上,就是我自己也再做不出来了。” 
  “我要它。”客人淡淡的,像是提示似的说:“剑是凶器。” 
  “剑是凶器。不错。持剑的人呢?客官的剑是好剑,杀了多少人?能杀人的剑价格高,善于杀人的人用处大。你说这剑值多少钱?” 
  客人无言以对,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手里的锈剑上。锈迹,是浸血形成的。客人的眼神变得恍惚。 


  “真是像。。真像。。。” 
  客人猛省过来。闭塞的小屋,烛火的味道,怪异的老板坐在角落喃喃自语。 
  客人询问的看向他。 
  老板笑了:“原来想,只要你不仗着自己武功硬夺,就把剑给你。——不要你钱,当送给你。剑这东西,说得准价吗?不过,”老板哈哈笑了两声,“我也真天真。怎么可能?你们这种人,怎么可能?” 
  客人默默承受着老板比责骂更苦涩的自责,等待他说下去。 
  “你是清风明月的人……,所以才打算给你。” 
  清风明月…… 


  ——你们的学武的目的,就是建立一个人人可以迎着清风看明月的世界。 


  “我弟弟宗梧,也是清风明月的学生。他说那是个好地方,老师像父亲,同学像兄弟。他还说那里的人可以拯救天下。 
  “他说他的武功大有长进,打架不会再输给我。可是有最厉害的两个同学,谁也打不过他俩。不过将来他一定会打败他们的。他在信里老是这么反复说。 
  “他还说那里有条河,可以摸鱼摸虾,练武练完了,他们就到那里洗澡。还常常潜到河里比赛闭气。结果又是那两人赢了。。。” 
  老板笑着。 
  “你看,我什么都知道。因为宗梧他什么都来信告诉我,芝麻大的事也会吹成西瓜。他打小就这样。客官你看,我。。什么都知道。。。” 
  老板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像使光了全身力气,颓然垂着头。 

  男子静静听着。始终没有变过表情。 
  宗梧,在记忆里发黄的旧纸堆里找到了这个名字。对应的,是一张青春的脸,笑眯眯的,唇上生着细软的绒毛。和眼前的大汉没有相似的地方。 
  他不会再写信了。他没能长到哥哥这个年纪。 
  男子听到自己的声音,平平板板,没有生气: 
  “六年前,他死在镐京。” 
  像多少次听到同学的死讯时一样,男子在告知死者亲属时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感情。在老板突然冲出喉咙的低泣和昏暗的烛光所营造的悲伤的气氛下,他的脸显得萧索无味,毫无表情,像个虚假的面具。 

  时间静静流逝。 
  男子望了望停止哭泣后一直耷拉着脑袋的老板,决定离开。 
  但是衣服被扯住了。男子低下头,看到老板摸了一下脸,恢复了常态。 
  老板说:“其实我早知道了。那两柄剑本来是为他铸的。——这么多年没他的信。我就明白了。所以看见你,就想送给你算了。” 
  是的。灰衣男子心里知道。 
  但还是想亲口告诉。宗梧的死讯被人郑重的通知遗属,而不是像蚊蝇死得悄无声息。虽然,这本是乱世中人的奢望。 

  “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客官。——请放心,我不会问您的姓名。——清风明月的人,活着的,还有几个?” 
  男子抬起头,眼里像升起了薄雾,飘荡着,涌动着,然后消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男子的眼神,冷酷,厚沉,无动于衷,如同他的声音: 
  “只有我。” 
  男子收起剑,走出去。 


  3 王吉的秘密 

  王吉在草丛里翻滚着,被打到的背部火辣辣的痛,硌到石头时痛得泪都要流出来了。 
  连哭的时间也没有。 
  滚动的势头一停,王吉一咕噜爬起来,虽然没有鲤鱼打挺姿势好看,速度方面却毫不逊色。 
  然后撒丫子就跑。 
  “追!追!”后面有人乱糟糟的嚷着。 

  乱纷纷的脚步声过去。草丛里探出王吉的头。放心的叹了口气,一下子瘫软下来,身上脸上的伤口更疼了。 
  倒霉呀。心里这么哀叹着,再次想起已成齑粉的货物,心里像剜肉一样的痛。 
  在身上摸索了几下,拿出个小小的玉石似的东西,小心的捧在手上,仔细端详着。 
  这东西叫做“玉”,听说是佩在外衫上做装饰的。但到底值多少钱呢?为了它,至少这趟远门是亏本了,还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不过既然有这么多人来抢,这个东西大概。。真的值不少钱,也许比自己想的还要多。 


  这块玉是在一个月前,王吉出门采货时得到的。 
  王吉出生的村庄在深山里。山很大,共分布五个大庄,两个小村。隔得有远有近,彼此很少来往。 
  山民的日子一成不变。耕地、浇水、除草、捉虫,隔三岔五打点野味。天傍黑时,人们从地里回来,扛着锄头,唱着和去年一样的调子。吃完饭,几家人聚在一起聊天,讲一点外面的笑话,嘲笑外面人的无聊。 
  王吉是异类。他喜欢到处跑。小时候喜欢跟着走村串寨的货郎乱跑,大了索性跑到“五福社”,跟人学着做生意。在不相往来的村庄间游走,知道许多同村人不知道的趣闻,也知道山外的集市多么热闹,看见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有一天出门采购,刚出了山就看见一个垂死的人。那人的腹部背部到处有大块褐色的血迹,肘部膝部磨出好几个洞,看样子是一路爬过来的。一串串的血迹延伸到远方。 
  王吉吓得倒退几步。 
  受伤的人穿着黑色的不知什么材料的衣服,黑色的宽沿帽倒扣在地上,人不高,身材很精壮,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 
  这时那人清醒过来,向王吉伸出手,他张嘴想说什么,声音没发出,却吐出一些血沫。王吉怕极了。那人摊开手,露出手心的玉石,引诱的向王吉方向移了移。在好奇和贪心的双重驱动下,王吉的脚步慢慢移过去。 
  很值钱,伤者说,如果把它交给鹿鸣一个姓钱的人,就会拿到更多的钱。 
  看到王吉接过玉,那个人的脸上现出一种混合着释然、得意、凶狠的笑容,眼睛亮得吓人,然后慢慢暗淡——死去了。 

  捏着玉石,转动着反复观察。王吉没有见过世面,当然也看不出玉的好坏。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在进行茫然的思索。 
  王吉一直生活在宁静的山村里。突然看见一个精壮的汉子满身是血,临死前托付了一块玉,然后笑着死了,——这情形怎么想怎么诡异。 
  王吉一直想到外面看看。为了这个目标,一直孜孜不倦的攒钱。现在机会找到他,他却害怕了。 
  近几天总是心里不安,觉得周围不对劲,仔细观察又看不出异样。一边笑自己经不起事,一边更加恐惧。因此,看到孤身一人站在路边握着剑的陌生人,才不由自主的过去搭讪,除了想赚些路费,也想路上做伴。谁想这么晦气,遇上的竟是杀人不眨眼的叛军。 
  幸好甩掉他了。 

  刚才的奔跑激起的急促呼吸还没有完全平复,被十几个凶神恶煞似的大汉拿着棍棒追打的情景让他心有余悸。 
  这东西到底是个祸根还是个宝贝。 
  到底该扔掉它,还是留着。 
  反复思量着,贪心和恐惧相持不下,最后想到被打烂的货物引起的心痛占了上风。 
  ——竟然打碎我的货物。一定要留下这块玉作赔偿。 
  这么想着,王吉精神十足的跳起来 
  住在鹿鸣姓钱的人,找到他就可以得到一大笔赏金。 
  会有多大呢?听说外面的人出手都很阔绰,也许比五福老板还有钱吧。顺着半人高的野草夹着的小路哼着歌走着,浑然忘了被追赶的恐惧,乐观到愚蠢的山民露出了白痴的笑容。 
  所以,当看到面前围逼过来的五六个高大身影时,连王吉也开始憎恨自己的贪心。 

  天已经黑了。因为怕被人追赶,特地拣着人烟稀少的小路走。周围草长得老高,即使死在这也不易被发现。 
  围过来的人谁也没说话,手里也没棍棒什么的。但直觉是更不好对付的人。他们身上散发着和那个客人相似的气息,冷漠的无动于衷的气息。 
  他们不紧不慢的围过来,赤手空拳,腰间挎着长长的刀剑。 
  冷汗浸湿了王吉的头发。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不能顺畅的呼吸。 

  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山民。 
  饶了我吧。想要什么都给你。 
  想这么哀号。却没有出口。 
  直觉,绝望的直觉,说什么都没有用的。这些人不会被说服。他们不会讨价还价。他们会在杀死他后,从他的尸体上拿走他们要的一切。他们,就是这样简单的生物。 
  ——杀手。 

  这些人在逼近,没有表情,没有通常这种情况下应该显露的得意、残忍,甚至兴奋什么的。他们毫无表情,好像面对的不是人类,而只是待处理的货物。 
  就是这个感觉让王吉毛骨悚然。 
  恐惧在胃里翻腾着,抽搐着想吐。但是另一种感觉在肾上腺发酵,胀大,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冲上来。 
  该死。该死的。 
  ——我不想死。 
  粗重的呼吸声,还有掩盖了听觉的心跳声。 
  ——砰!砰!砰! 
  后退。后退。视野里只看见恶狼似逼近的黑色身影。 
  踉跄一下。脚下有什么东西绊到了。 
  身体倾斜的同时,黑影发动攻击。 
  铁器的光芒在月光下闪出冰冷的弧线。由远至近。听觉忽然恢复了。铁器带起的风声不可思议的清晰,简直震耳欲聋。王吉大吼一声,拽出绊倒自己的东西,使尽平生之力迎上去。 

  疯狂的血涌动着。砍人的欲望在四肢百骸里叫嚣。 
  王吉舞动着被削得短短的木棍,嘴里发着无意义的“呵呵”叫声,血从额上留下,染红了鬓发和脸颊,看上去象鬼附身一样狞厉。 
  与此成对比的,拿着剑的黑衣人仍然从容不迫。两个人进攻,剩下的四个人,守在四个方向,无动于衷的观看战局。进攻的人手里松松提着剑,每一下进攻都那么突然、干脆、有力,其中一人的脸上甚至露出愉悦的笑意,仿佛遇到出乎意料的抵抗是件非常有趣的事。 
  ——不。只是因为自己太弱了。所以对手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王吉嘶吼着。血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流失。力量也随之流走。 
  血污染了视野。 
  不甘心的怒吼,听来只是无力的呻吟而已。 
  仰天摔倒的时候,王吉看到了血色的圆月。那么冷酷的,恬不知耻的挂在天上。圆圆的,满月。然后,在下面—— 
  有一个抱着剑的身影。 
  他有蓬乱的头发,普通的灰布衣裳,一柄长长的剑,还有一双特别的眼睛。 
  衍康的武士图。 
  就象衍康画上走下的人物。 



  4 奎叶 

  那天象做了一个恶梦。被追杀,逃跑,遇到杀手,然后……记不清了。那时已经神志不清了。看到的是梦还是现实,根本分不清楚。问那个人,他毫不理会。 

  在梦里,他倚在血色的圆月下,怀抱着长长的剑,望了过来。 
  望着他的时候,那双眼睛竟然出现了混合着憾恨和悲痛的神情。 
  然后那些黑色的杀手们齐齐退后几步。 
  “大…人……” 
  出现在他们脸上的,是惊恐吗? 
  ——真是荒唐的梦啊。 
  更荒唐的再后面。 
  六人合击,剑光同时在月光下乍起,象盛开的六瓣花,结果只见那人挥动了青光,只一下,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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