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然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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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天下-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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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次改朝换代,都要用无以数计的鲜血祭奠,这并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纵然贺伯死的无谓,我也不想看到更多的人像他一样离去。    
    所以,皇父还是那个我所敬爱的慈父,一切都没有变。    
    只是我寂寞了,因为贺伯的离去。    
    我把贺伯的尸首送回他的家乡,淮南城。    
    贺伯的墓就在淮南城下的树林中,没有墓碑,因为我并不知道他到底姓甚名谁。    
    那个时候,已经知道终有一日,我会迎娶淮南城之女。    
    果然是名门,在淮南城不到几日,便听到了淮南王之女的风韵雅事。    
    有意无意会多听一些容氏三女的描述,我也很好奇未来的宁硕王妃是什么样的女子。    
    第一次见到昭质,是在淮南城郊的海棠林,果真是海棠一般的女子,玉步轻移缓缓走出林间,长裙衣袂在风中微飘,仿佛从林中走出来的仙子,沾染着海棠的芬芳,凄艳缱倦的丽色,不是惊世骇俗的美貌,却也引人看入眼底。    
    就是这样一个轻轻展露笑颜的女孩,他日能为我撑起一座宁硕王府吗?    
    我注视到她身边寸步不离的少年,倒是同酒家老板戏言中的一样,真的是才子佳人。    
    我淡笑着走出淮南城,不再看身后清美如花的女子,我知道,我们还会再见。    
    再见到她已是一年之后,只是她眼中多了份什么我已看不清。    
    是恨意,还是绝然?    
    也许,在她眼中,我只不过是那个拆散他们才子佳人的恶人。    
    我并不怪她这么想我。    
    我只是想让她同我一样信命,这就是我们二人的今世纠葛。    
    如果她愿意配合的好一些,或许我会违抗这命运,终有一天任她离开。    
    洞房之夜,是翊凌派人同我说陆祯病了。其实我知道那不过是翊凌的说辞。    
    也许是这许多年,府上只她一个女眷,倒让翊凌不能适应与人共侍一夫,况且又是一个名位高她许多的正妃。我了解翊凌的心思,也随了她的性子去了陆祯那,府里人都说我更宠妾室,其实不然,我不去喜房,只是不想逼迫,我懂得她的不情愿,也不想就此委屈了她。如我所料,她并没有在意,反而早早安置了。听着小四的回报,我反而有些释然,果真是毫不经心的女子。    
    我静静的看她在府中的一举一动,出乎我意料,似乎是早已习惯,竟得体到毫无破绽。    
    是隐忍还是聪敏?是本分还是淡定?我真的看不清了。    
    倒是比一年前,更适合做好这个嫡王妃。    
    这样也好,她不必太辛苦,我也省却了不少琐碎。    
    我似乎很习惯她在府中的尊位,而她竟看似比我更习惯。    
    只是我们习惯于各自的轨迹,却完全没了交集。    
    她视嫡位,远比我来的重要。    
    起初觉得这样很好,可渐渐的,我发觉自己竟然也有了小情绪。    
    我不再满足她形式上同我相敬如宾,她既然走进了我的府,我竟也期待她能走进我的心。    
    而她,也的确做到了。    
    一次次,我会不经意由书中抬头看了不远处翻看账本的她。我惊讶她对账本的热衷竟然超过了对我的关注。    
    我从不在意她是谁的女儿,在意的人只有她。    
    纵然知道是他父亲赐死我的生父,我还是默许了她做我的妻子。    
    她的身份太多,可只有一样是我在意的,就是她身为我妻子的名分。    
    我常常想这一生如若有她相伴,便不会再寂寞。    
    看着她,一切纷争全都散在身后,只觉得喧嚣的人世间就此安静了下来,无需再争,也不想再争。    
    只是要在这诡谲的皇室生存下来,她要先活下来,才能与我偕老。    
    我想让她放手,想帮她卸下沉重的担子,我不在意她身后的容家,不在意她眼中的权势,我只在意她看着我时,眼中再没有其他。    
    我想和她一起抛却执念,携手笑看人生几度浮沉。    
    兰若说的对,这世上也只有她能牵动我的每一分情绪。    
    我不喜欢四哥看她的眼神,那其中包含了太多情愫,往往生气后又是自嘲,笑自己竟在意起了女人。    
    她的确是不一般的女人,自有博来兄弟们好感的理由。只是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袭雯的事,的确是昭质自作聪明,却也让我惊喜。惊的是她竟大度至此,是无谓还是其他?喜的是,我竟从她眼中捕捉到那丝黯然,她确有在意过我?    
    夏贵妃的跋扈让我动了怒气,却让我霎时明白我有多担心这女人,我气贵妃歹毒,更气那不知死活的丫头只为了逞口舌之快而不顾性命。她维护我的心意让我感动,只是这么做,实在不值。    
    围场行猎,更多的是恼。恼她心中四哥竟是如此重要,那么奋不顾身的冲上前去,她可有想过自己身后还有一大家子要操持,还有我。张弓射出那救她的一箭,血自袖口流出,痛,却在心底。    
    她带兰若入府,确实是我始料未及。我惊讶兰若的执念,却不知如何化解。我想张口对昭质说出那些旧日的琐碎,只是觉得那样苍白单薄的说辞自己都不会信,千词百句万般情绪只化作那更为苍白的一句“听说过。”那一刻,我竟然怯懦了。    
    我知道,自己再不是那个任她来去的风淡清雅的七王爷,我更害怕的是她的离去。    
    她一次次为了兰若的事情与三哥斗法,我看不下去却也说不出一个字,第一次感觉力不从心。我同兰若说不要伤她,可自己比谁都清楚,伤她的不是兰若,是我。    
    她替我圆了兰若的夙愿,替我兑现了当日的诺言。    
    喜宴上的她笑的灿烂,推杯盏酒,俨然有四嫂的气度。    
    老八的话惊醒了我,他让我意识到那根刺早已深深插在她胸口。    
    她转身离去的凄然,恐怕是今生难忘,我定定的站在她身后看她一步步消逝在黑暗中,耳中一遍遍是她的那句“今宵千金”,她给我一个千金今宵,我却给了她什么?    
    又是洞房夜,我同样辜负了兰若。    
    那一夜,我没有碰兰若,心中装满了对昭质的歉然,又怎能拥他人入怀?    
    我习惯了去正屋拥她入睡,就算什么也不做,也乐意享受那份惬意;我习惯了听她三言两语的调侃,只是几句却能让我回味半日;我亦习惯了喝她煮的醒酒汤,那味道,不时的怀念。    
    她对陆祯的疼爱,总让我有一种错觉,彷佛那就是我们的儿子。于是我常想如若我们能有一个孩子,似乎就能填补我们之间无法逾越的沟壑。我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却无从开口。    
    直到她开口,求一个孩子。她想要的是一个嫡子,而我,不在乎嫡庶,只单纯的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执儿是带着我所有的美好的希冀来到世间。因为执儿,我开始去学为人父。执儿,是我的幸福,却成了她的痛。    
    父亲把执儿赐给兰若的时候,我拒绝过,只是徒劳。    
    昭质眼中的凄然似乎是之后发生那一切的预兆。    
    那些从前不敢想的,却真实的发生了。    
    她同贺伯一样,以那种惊世骇俗的方式离开我的人生。    
    不同于上一次的痛。    
    这一次,已然感受不到痛意。    
    只觉得心中是什么悄然碎掉,连碎片都找不到。    
    我从前不敢相信的话,却在自己的身上验证了:一个女人的离开,竟是整个世界的轰然坍塌。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番外陆离(三)    
    我命园艺师仿造淮南的海棠林在正院建下那一片林海。    
    不是睹物思人;而是想她一定是化作了仙子,希冀有一天,她会再次在林间出现。    
    只是她迟迟没有出现,两年间,就算在梦中,她亦离我那么远。    
    眼前的药方,终于证实了我长久的猜测。    
    是,从那个叫颜筝的丫头,第一次出现在偏殿的内室,我就怀疑了。    
    除却那一张脸,我不敢认,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唤出她的名字。    
    那一日鬼使神差去为她探病,借着送书的名义。    
    立在屏障外看到刘太医胆战心惊的走出来。我要刘太医开方子,他手抖了半天,也没有落下一个字。    
    太医据实以告,他跪在我面前惊道恐有人要害颜姑娘。    
    我不解,却从太医口中得知她体内有毒。    
    与太医的惊恐不同,我更多的是激动。    
    她体内是存毒未解。    
    我让太医开出两张方子。另一个风寒地方子用于回禀皇上。    
    那一日。我在她屏障外一坐便是半天。    
    我急不可待地要验证这个事实。    
    袁欣诺割腕累及她手受伤。是我故意拉上她地手。我要重拾那熟悉地手感。    
    她也许感觉到了。握着她地手。我地手竟在颤抖。    
    我不能认她,因为知道她不会想让我认。    
    她信老八,却不肯信我。    
    我不愿猜测蒙古之乱,赐婚庞戬,封大将军王,这一切都与她有什么关系,还有那道密奏,我猜想也是在她筹谋之中。    
    密奏是陆泓的人送至,只说三名副将在阵前杀了主将杨维已然叛敌于他麾下。这简略的几句话,就意味着朝廷派出的十万大军,已是敌军。而这也是皇帝匆然移驾却不敢昭然天下的来由。    
    我知道她有这么做的理由,她也有这般的心机,对她,我没有责怪,也没有责怪的资格。    
    只是她看到了蒙古之乱,却没有看到大辽的蠢蠢欲动。    
    她欲借远在大蒙陆泓之手毁掉皇父的江山,却没有看到蓄势以发的辽国在饿狼般盯望。    
    皇父累了,他不愿再扶植外戚,所以他疏远庞家。他亦承不起再一个宫变,所以宁愿迁驾行宫。    
    三日后,辽国来使会进京,绝非朝奉,而是挑衅。    
    辽军以趁朝廷重兵远派大蒙之际压境,以如今悬殊的兵力,辽国进攻,只差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而这也是辽国来使进京的目的。    
    前有狼,后有虎,便是如今朝廷的境遇。    
    皇父带走了五哥,即便五哥亦绝然和皇朝共生死,可我告诉他,如果我有不测,将来能扶持皇父的就只剩他了。我们二人之中必有一人要活下去。    
    而能让殿前大都督忠心保护皇父的安危,就只剩扶姚氏为正这一条路可走。    
    皇父知道我的不情愿,不愿逼我。    
    是我自己求来的,这其中的利益关系,我自然清楚。    
    大都督就是如今唯一的一道救命稻草。    
    我用一道婚书,换来陆修的自由。    
    我亦求皇父能把颜筝赏给陆修,皇父犹豫了还是答应。    
    也许她想亲眼看着江山覆灭,可我并不想让她留在这乱世。    
    她应该去兑现当日对陆修的诺言,快意江湖,而不是困在此地。    
    明明知道于朝廷而言她是密谋的逆贼,可我还是要保她。    
    抛却江山,纵然与天下为敌,我只要她活。    
    我嘱咐陆修带走她,是他带回了她,就也要由他带走。    
    陆修答应我什么也不会说。把昭质交给他,我是真的放心。    
    我知道她终会去求母妃,母妃定会让我带走她,只是我不能。    
    我不敢看她,怕自己下一刻会忍不住牵她回家。    
    她说我只是自保,我愿意她那么想我,至少可以让我走的绝然。    
    我没有说错,她是皇父看中的女人,看中赏给老八的子媳。    
    轻舟消失在云海天际,那是我最后一份牵挂。    
    小四落在我身后轻声道,“主子,船…远了。”    
    我笑了,僵硬的回身,“小四,去把王妃接回来吧。”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番外陆修篇    
    昭质自上船后便不再言语,不同于上船前的嘻嘻闹闹,现在安静的她竟让我有些恐慌。    
    她知道我瞒了她,她知道我说皇父来找我也是说谎,我想她更应该知道带她走是七哥的意思。    
    想同她快意江湖,是真的,可我也知道,时机不对。    
    “陆修。”    
    她自身后唤我,我还身看她。    
    “颜筝可以同你走,可是昭质不能。”    
    她说的云淡风轻,我并没有走上前去。    
    我看着她一笑,允她走罢,任谁也牵不住她。    
    回身不再看她,许久的静谧后,是船夫惊慌的声音“那位姑娘跳下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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