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美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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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美缘-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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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摆摆手中执着一把金扇,一方班古镌的碧玉图章。这玉器乃是他祖父传流之珍,此宝价值千金,他并不知其价;扣在扇上,忙忙走出来,看见翠秀、落霞,深深一揖道:“小生拜揖。”二人将灯笼提起一照,不是别人,就是日间在城隍山遇见那个标致书生,又惊又喜,故意问道:“你是何人?怎么大胆,半夜更深却在我家花园之内,说得明白放你出去,如有一句谎话,登时叫喊起来,惊动家人拿住,当贼送官,严刑拷打,那时就要叫苦哩!”冯旭打一躬道:“二位姐姐请息怒,待小生直告。小生姓冯,名旭,字子清。杭州那个不知是个才子。”二人道:“住了!你既是个才子,可认得我家大相公么?”冯旭见问笑嘻嘻道:“怎么不认的,你家大相公钱兄与小生朝夕会文,又是同案好友。”二人道:“既是与我家相公相好,因何躲在我家花园内,且是黑夜之间,却是为何?”冯旭道:“有个原故,今在城隍山游玩遇见你家小姐进香,小生不知是那家小姐,故尔跟寻到此,细访方知是钱兄令妹,看见园门开着,因此走进游玩,不想园门下锁不得出去,只得躲在山子石边,坐守天明,好出花园。不意小姐出对子与二位姐姐对,小生斗胆对了一句,惊动小姐同二位姐姐,此系真言,不敢说谎,望二位姐姐恕罪,转达小姐恕小生不知之罪。”那钱月英见冯旭出来,连忙回避在丹桂厅上,一句句都听得明白,方知就是哥哥与母亲所说之人。今日间见其容貌,方才又听见对句,确是个才貌双全,早已打动少年爱嫦娥的心事,便在厅上叫道:“翠秀、落霞快来!”二人忙至厅上小姐面前,把冯旭的话告诉一遍。小姐道:“既是相公的好友,可快跟我进去取钥匙前来开了园门,送他出去。”二人答应晓得,翠秀向落霞道:“妹妹,你随小姐回楼,取了锁匙快来,我在此等候。”落霞应允,随着小姐到了楼中,来取锁匙,原来园门锁匙小姐经管,每日放在后楼。这且不表。再言冯旭见四下无人,走至翠秀身边,忙忙又一躬道:“姐姐,小生拜揖。”翠秀欠身还了个万福道:“相公方才见过礼了,为何又作揖?”冯旭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请问姐姐芳名。”翠秀道:“妾身父母姓赵,名唤翠秀,前跟小姐回楼去的名唤落霞,他的父母姓孙,小姐芳名月英,你可知道么?”冯旭连声道:“小生谨记,但小生今日到此原为婚姻,不能当面一言以定终身,岂不辜负小生一片真心,还求姐姐设个法儿引小姐面前一见,以表小生诚恳,不知姐姐可用情否?”翠秀道:“我家夫人好不严谨,小姐乃闺阁千金,怎能轻易得见外,又是黑夜,岂不令人谈笑,劝相公将此念头息了罢!至婚姻大事,必须央媒说合,那时明媒正娶,才是君子。”冯旭听了翠秀之言道:“姐姐说得有理,不知小生与小姐缘分何如?仗姐姐大力周全,小生无物相谢,有柄粗扇聊表进见寸心。”说毕将手中金扇递与翠秀。翠秀道:“妾身并无寸进之功,怎好收相公之谢。”冯旭道:“姐姐不收是不肯代小生出力了。”翠秀道:“我若不收使相公疑心,只得权且收下。”伸手接了,藏在身边,便道:“冯相公我先报个喜信与你,我家相公前日与夫人面议,要将小姐与你,你今回去,作速央媒求亲,夫人公子必允。”冯旭听了此言,不觉手舞足蹈,喜出望外道:“倘若如此三生有幸,不知姐姐可伴小姐同来否?”翠秀笑道:“我们两个服侍小姐寸步不离,怎么不随同来。”冯旭闻言满心欢喜道:“叫小生一时消受得起三位美人,正是:     
    知情语是针和线,就此引出是非来。     
    冯旭与翠秀说了一会,不见落霞到来,月色渐亮,自古道:     
    灯前观美女,月下看佳人。     
    越看越爱,那里按纳得住心猿意马,走到身边双手抱住。翠秀作色道:“妾认君子是个诚实之人,原来是一个狂徒,既读孔圣之书,难道就不知些礼法么?我虽然是个婢子,不是下流苟合之奴。高声叫狂生还不放手。”一夕话说得冯旭哑口无言,将手一松叫道:“姐姐言之有理,小生一时痴呆,万望姐姐恕罪。小生还有一言奉告,前蒙姐姐垂爱,见许终身,趁此月光之下,对天盟誓,以表真心,不知姐姐肯否?”翠秀道:“你今速速回去央人说合,对甚么天,盟甚么誓!”冯旭见他口软,将翠秀身子一把扯住,就半推半就二人双双跪下,同拜天地,冯旭盟誓道:“我若负了赵氏姐姐,前程不利。”翠秀道:“愿相公转祸呈祥,妾若负了相公。叫妾身不逢好死。”正是: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二人誓毕,立起身来,冯旭恭恭敬敬站着不动。只见落霞取了锁匙来到。叫声姐姐快送冯相公出去。冯旭无奈只得同着二人到了园门,开了锁,下了闩,开了门,冯旭走出转身朝着二人,作了一揖,“小姐姻事,还要仗二位姐姐大力扶持。”二人也不回言,咕咚一声将园门紧紧关上。这正是:     
    东边出日西边雨,莫道无情却有情。     
    不言翠秀、落霞二人上楼。且言冯旭痴呆站了一会,不见动静,方才移步,趁着月光回来。心中暗想,明日央人说媒,不知央那一个与钱兄说合。一头打算,一头走,左思右想抬头一看,已过自家门首,只得走回数步,用手扣门。里面老苍头答应,连忙开门,看见冯旭道:“相公你到那里去的,太太着老奴各处找寻,张相公家、李相公家,无一处不找到,老太太好不着急。相公你那里去的,此刻才回来。”冯旭道:“太太为何着急,着你寻找?”苍头道:“今日舅老爷到了。”冯旭道:“舅老爷在那里?”苍头道:“现在后堂同太太用晚饭。”冯旭听了,直奔后堂而来,见他母亲与舅舅吃饭。     
    不知他舅舅姓甚名谁,来此何干,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部分第三回 游西湖林璋遇故 卖宝剑马云逢凶

    别馆寒砧,孤城画阁。一片秋声人寥廓,东飞燕子海边归,南来鹤向沙头落。楚台风、病楼月、宛如昨。无奈被些名利耽搁,可惜风流总闲却,当礼漫留华表语,而今误我,秦楼约,梦醒时,酒阑后,思量着。     
    话说冯旭来到后堂,看见母舅深深见礼。看官,你道他舅舅姓甚,名谁?姓林,名璋,字正国,乃是一个举人,住在金华府,进京会试,顺便前来看看妹子。林璋看见外甥生成美貌,好不欢喜。太太向前问道:“我儿今日往何处去的,你舅舅来时我叫苍头四去找寻,你不在,为何此刻方归?”冯旭道:“孩儿今日遇见几个同学朋友,拉去游湖回来晚了。”当时就在横头坐下,陪舅舅吃酒,酒席之上林璋问他才学,冯旭对答如流。林璋满口称赞,回太太道:“外甥将来必夺元魁,也不枉忠臣之后。”太太道:“我儿方才说是游湖去的,罢罢你舅舅到来,也同舅舅观观景致。”冯旭答应了,彼时又说些闲话,不觉漏下三更,各自安寝,一宿无话。次日,冯旭忙叫苍头去叫船,到五柳园定席,又请钱林来陪舅舅。不一时钱林到来,冯旭连忙迎接,邀至书房与林璋见礼,分宾坐下。林璋问冯旭道:“此位长兄尊姓大名?”冯旭道:“此位姓钱,名林,字文山,是甥男同案好友,今特请来陪舅舅的。”林璋听说钱林,拱拱手道:“久仰久仰!”钱林口称:“年伯、小侄与冯兄同案,请问年伯合甫?”林璋道:“贱字正国。”叙毕起身,一路出门慢慢步出涌金门外,到了湖上,苍头预先在船看见,迎请登舟,艄子开船,游赏一会,端的好个所在。只见来的来,去的去,游人不绝,笙歌聒耳。正是:     
    十里西湖跨六桥,一株柳树一株桃。     
    林璋满口称赞道:“话不虚传,果然好景致。”旁午到了五柳园。这些船俱各泊下,那些游人弃舟登岸,都到园中吃酒吃饭。此馆乃是杭州第一名园,一切各样酒席肴馔俱全,器皿精洁,园中花草十分茂盛,真是八节长春之景,四时不卸之花。城中乡宦游人,皆是头一天定席,园门前有五颗大柳,借以为名。凡来游玩俱在此定席,来来往往,十分热闹。苍头向冯旭道:“我们的席定在梅亭上面。”三人步上亭来,林璋举目观看,四面粉墙,俱是名公题咏诗赋。细细看去,竟有做的好的,也有胡言的,梅亭上面,只有四张桌子,先有一席有客坐了。苍头道:“这一桌是我们定的。”林璋、钱林、冯旭三人坐下,还有二席是别家定的,客尚未至。酒保忙来抹桌,献上茶来,摆下小菜。然后送上酒来,三人传杯弄盏,酒保慢慢上菜,忽然亭外有一英雄头戴服巾,身穿元缎箭衣,腰中束一条鸾带,足登粉底皂靴,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年纪不过二十以上,走来到处寻桌子。林璋看见,走将上来叫道:“汤相公请坐。”那人一听此言,忙道:“原来是老伯在此。”抢行一步,上亭来施礼,又同钱林、冯旭施礼,林璋就请他坐。各各通名道姓。原来此位汤彪,本是金华府人氏,他父亲名英,现任金陵总制,在父亲任上过了年,回去拜他母亲的节,打从杭州经过。今日也来游玩,遇见林璋是同乡之人,林璋问道:“公子为何在此?有失远迎。”汤彪道:“因在家父任上过了新年,如今回家拜节,偶尔顺便游赏到此,请问老伯为何在此?”林璋道:“试期将近,由此赴都会试,舍甥邀我一游。”话毕四人饮酒甚乐。正是:     
    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头。     
    按下四人饮酒不题。再说五柳园外有一英雄,身高丈二,膀阔三挺,头带一顶顺风倒瓦楞帽,身穿一件白布箭衣。说起这件箭衣,身穿到穿得又串,兜米兜不得半升,腰束牛皮槌带,足登鼓子皮靴,面如海兽,项下一部胡须,犹如钢针一般。此人乃江西南安府人氏,姓马名云,有个绰号,叫做火弹子。他有张弓,百发百中,打在人身上就着了,故有此名。昔日一人一骑,曾在紫金山为寇,劫了皇上八十三万帑银。那些官兵,那里是他的对手,一枝枪挑得纷纷落马,人人奔命,个个逃生。今日落魄缺了路费,手执一把宝剑,路过杭州到湖上卖剑,口中叫一声卖剑,这一声犹如轰雷一般,那些看的人见他这般异样,都来争看。只见那边来了两个人,前面一位公子,不上十七八岁,头带一顶片玉巾,身穿一件银红洒花直摆,足登朱履,手拿着名公诗扇,一步步摇奔五柳园来。后面一人头戴鸭嘴方巾,身穿元缎直摆,足登方头靴子,手拿一柄方头扇子,后跟十来个家丁,齐进园门。那些人看见许多人围着,不知做甚的事的,他也来看,早见一个异样汉子,手捧一把宝剑,上插着草标。公子知道是卖剑的,走至马云面前伸手接过宝剑,抽出鞘来略略照了一眼,只见宝光射目。那公子到也识货,随将剑入鞘,问道:“汉子你这宝剑是卖的么?”马云道:“是卖的。”公子随将宝剑递与家丁,也不问他价钱,竟摇摇摆摆走进园去了。那梅亭上一席,就是这个公子所定,家丁看主人到了,连忙迎接。钱林、冯旭看见叫道:“兄长就此间坐罢。”那公子连忙拱手道:“兄长俱在此,失敬了。”连忙见礼。冯旭就请他坐下,那戴鸭嘴巾的也笑嘻嘻作了揖,就在横头坐下来,各各通名道姓。看官,你道这位公子是谁。此人乃是当朝武英殿大学士花荣玉之子花文芳,与冯旭、钱林同案,倚着父势无所不为,专放私债,滚剥小民,霸夺人家田地,强占人家妻女。外面的人,闻名丧胆,见影亡魂。那戴鸭嘴巾的是花文芳一个蔑片,姓魏,名临川,有个绰号叫做魏大刀,难道他会舞大刀不成,不是这个讲究,因他一笔会写刁词,包写包告,百发百中,故人将他一管笔,比刀还狠些,故叫做魏大刀。林璋听说花荣玉之子,心中好不烦恼,原来是他对头的儿子,想我兄长被这奸贼害了性命,此仇不共戴天。今日反与仇人之子共席,欲要起身先回,怎奈又有汤彪在席,只得勉强坐了。花文芳那里晓得这般曲折,见是冯旭舅舅,又是进京会试举人,口内老伯长,老伯短,殷勤奉酒。怎当得魏临川那张篾片嘴儿,见花文芳如此敬酒,他就分外奉承。六人在此饮酒。林璋此际无奈,又不好起身回船,只得眼观花文芳出言吐语,不像个读书之人,尽是一派胡言云月之话,说了一会,并没半句正经话。林璋暗想:不知那个瞎眼宗师竟将这个畜生进了学。原来当日花文芳进学有个原故,那个宗师出京,花太师亲自嘱咐道:“若到杭州务将小犬进个学的案首。”宗师屈不过花太师情面,只得答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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