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书影，你以为我为了什么等到现在……”
看见君书影颈上红红的指印，狄飞宇想伸手摸摸，却被他戒备地躲开了。
狄飞宇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起身朝九灵宫方向走去。
君书影抓紧外袍……今个儿他算过关了，那明天呢？明天的明天呢？……
狄飞宇就像是饿了太久的野兽，谁也不知道哪里是他的极限。
“舒大哥，你快回来吧……我害怕……”
狄飞宇大约从没想过，这一次放手，竟然丧失了最后的机会。
他放纵君书影一次次逃开，享受补获猎物前征服的乐趣。
他不着急，猎物的保护者不在，得手是早晚的事。
但他没料到，冷傲天这里在那样短的时间里大败苗疆盅王，意兴阑珊，尽然取消了游历直接回了九灵宫。
他更不曾料到……冷傲天会调他出宫。
狄飞宇清楚记得，冷傲天回到宫中，在无极殿见到君书影，竟不发一言。
触及那孩子小鹿样受惊的眼神，他竟然难得的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嘲笑，也不是狎弄后宫的调笑，而是淡淡的微笑，如八月里风中的桂香，清淡中有甜美……
不要说君书影呆立当场，就连追随他大半生的舒其文也惊得半天回不过神。
那时起，狄飞宇的心里就有了疙瘩——他总觉得这一次和胤灵王的冲突是避不了了。
之后数日，九灵宫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说他不同寻常，是因为他的出现，震动了整个九灵宫。
来者名叫花涧月，江南名医，人如其名，外表对他来说已经不是美丽可以形容的了，在君书影看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有人的相貌出色程度可以和冷傲天一较高下。
但是相比他的外貌，更为不同寻常的是他此行的目的。
“如果你能为我杀一个人，我就是你的了。”进宫里的第一天，他这样对殿上的冷傲天说。
冷傲天当下就答应了。
斜眼瞥见一边侍立的君书影，他想了一下，“其文，书影好像并没有参加过测试就进入内院的吧……”
“是。”
“这件事就交给他办吧。”
“可是……”
“你觉得他没有这个能力？”
“那倒不是！”
“就这么定了。”冷傲天再次以打量的眼光看向书影……这孩子身形单薄了些，不过倒是有副习武的好骨架。
姑且让他瞧瞧他的本事吧。
四年来，君书影第一次有机会真正踏出九灵宫，却丝毫没有兴奋的心情。
他要杀一个人。
出生在武林世家，他有准备要杀人，因为行走江湖免不了刀口舔血。
但他没想过，要杀的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毫无理由地取走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无关是非黑白，而是必须。
当他跃下屋檐的那一瞬，这些想法还盘旋不去。
“楚天颖。”对着屋里独自饮酒的男子，君书影确认道。
屋里只有一盏烛火，昏暗中男子的相貌不甚清晰。
“我是……阁下是？”
“九灵宫，有人要我取你性命。”
“……”男子一愣，紧接着笑出了声，“他果然还是去了……他果然还是不肯原谅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和神情是如此凄楚，以至于君书影一阵发怵，愣愣站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下手了。
“也罢……他喜欢的东西，我什么时候吝惜过。”
见他如此伤心，书影不知怎地新也揪到了一起，想起四年之前，想起冷傲天，心里酸酸的，分神间，竟不曾闻出空气中的异香。
再抬脚，人已软软倒在地上。
“小弟，你还太嫩了。”男子笑道，伸手捞起他的身子。
“你！”
“你放心，你要的东西我会让你带回去。”无论谁来取都一样，不管是这个秀气的男孩，还是屋檐上的杀手，只要是那个人要……不必费事，只管拿去，“只是我不想孤独的死去，劳烦你陪我最后一程。”
君书影蹙紧了眉头，他不太明白这个楚天颖的意思，只是他满身的酒气冲得他头疼。
“哐当！——”楚天颖扫落桌上的物件，小心将他放置上去。拉下他覆面的青纱，温柔却不容情吻着。
“涧月……涧月……涧月……”他着了魔一般不停唤着……
君书影迷惑了……这就是爱吗？既然爱着，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浓重的悲哀笼罩了这小小世界，即使夜色里两人交缠的姿态再淫糜，也不过是死前的狂欢……那样悲泣。
身上的人突然没了声音。
君书影费力抬起脖子——楚天颖的背上有一道极细的刀痕，此刻已然断了气。
而这屋里，也无声无息出现了第三人。
那人拿了个瓶子放在他的鼻下，示意他嗅闻，“整理仪容。”
君书影觉得力气回到了身上，赶紧合上敞开的前襟，“阁、阁下是？”
“火鹧。”那人看了他一眼，颇为冷淡。
火鹧？……四护法之一？整日里神出鬼没，不见踪影。可他不是从来不离开九灵宫主身边的吗？
君书影正想着，就听见那人唤他，“拿好该拿的，回去复命了。”
“那……他怎么办？”君书影指指横死在地上的楚天颖，火鹧挑起眉看着他。
想到楚天颖死前悲伤的声音，君书影有些于心不忍，“咱们……葬了他吧。”
这个人生前已经不快乐，死后还不能安心得去到极乐……不是太可怜了吗？
火鹧瞪大了眼睛，然后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笑起来，“怎么？这么快就舍不得那小子了？”
从他轻蔑厌恶的眼神里，君书影明白他是没有机会做这件事，回头看看死去的楚天颖，终究是不能就这样离去的。
蹲下身替他扣上不整的衣衫，简单梳理一下头发，合上不知看向何处的双眼。
“希望来生，你爱上正确的人，那个人也能好好爱你。”君书影轻声说道，不知怎的，心里竟一阵酸楚，不能自已。
回到宫里，君书影先去了紫霞殿，将楚天颖的随身龙凤玉佩交给花涧月。
花涧月看了一眼玉佩，面无表情接过，便请他回去。之后便不发一言。
直到君书影跨出殿阁外，才隐隐听见屋内的嚎啕声，那悲恸之情绝不亚于楚天颖。
“……何必呢……”君书影叹道，抬脚向前。
没走多远，却见舒其文站在前面，神色凝重，“小影，你随我来。”
“主上，君书影带到。”
刑堂内，冷傲天正坐太师椅上，拨弄着青瓷茶碗的茶盖，并不看向旁人。
看这情形，舒其文也明白今个儿得他主持大局，定了定心神，转过身，面对跪在地上的书影。
“君书影，你可知罪？”
书影看了堂上一眼，“属下没有完成主上交与的任务，丢了九灵宫的脸，请主上责罚。”
“既是如此，九灵宫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属下明白。”九灵宫不需要无用的人，一次失误鞭百，两次……就是一个死字。
“那么……开始吧。”舒其文示意行刑开始，刑堂的人开始剥去书影的上衣，将他的双手扎上麻绳朝两侧拉开，而鞭手已在其身后待命多时。
一鞭下去，君书影立刻痛得脸色发白。
舒其文咬紧牙关，他当然知道那有多痛……九灵宫的刑鞭是有特殊的倒刺和铁钩的，一鞭下去，连皮带肉扯下一大块，百鞭下来，多数人耗去大半条命。
可他不会开口阻止，不仅因为冷傲天，更大的理由是君书影必须过这一关。
要吃这碗饭，心慈手软是大忌讳。
在这宫中，再严酷，不过是刑罚罢了，修养个把月就没事了。出了九灵宫，江湖上多的是阴险狡诈的小人，行事只要稍有一丝犹豫，就未必有命活到下一刻。
想当初，多少血的教训，才让冷傲天定下这个严苛的规定。正是如此，九灵宫渐以行事利落在江湖上声威大振，却也落下了冷酷残忍的骂名，在江湖上俨然成了人人得而洙之的魔教。
直到十年前，冷傲天大破武当少林，还在那年的武林大会上当着众路高手的面生生折下盟主的右臂。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数倍奉还。”
当十五岁的冷傲天在绝艳的冷笑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胤灵王的名号已经传遍江湖。
至此，九灵宫与世隔绝，却依然独霸武林。
各门各派心中虽不满，表面上也不敢有所表现。
耳边是鞭子挥动的声音，冷傲天心中想的却是火鹧向他描述的情形。
胸中满溢的无法发泄的怒火，让他恨不得抽烂了这小子！！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抬眼狠狠瞪向君书影，却见他惨白的脸上冷汗淋漓，身下殷红的血汇聚成一滩。
心中一阵闷痛。自己也没搞清楚的当口，他已经砸下茶碗，拂袖而去了……
“傲天……你……”舒其文看着他离去，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君书影迷迷糊糊躺在自己的小屋里。
背上痛到极处也已麻木，只觉得火一样烧着。
幸好舒大哥拿了宫里的灵要给他疗伤，否则今晚大概会痛得睡不着了。君舒影正想着，却听见有人进屋。
“……狄……”
“你躺着就好，别动！”狄飞宇急忙按住他的肩，不想却触及伤处，君书影痛得倒吸了一口气，“疼吗？……”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拔出塞子，往那血肉模糊的背上倒着。
“没事……舒……大哥……上过药……”
书影解释着，狄飞宇也没停下手里的活，末了把瓷瓶留在床头，“这药收敛伤口且止痛，你记得擦。”
君书影谢过他的好意，不多久便抵不住伤痛和疲倦，睡过去了。
狄飞宇看着那裸背，心想若是留下伤痕便可惜了，“你呀……若早跟了我，怎会吃这种苦……”
狄飞宇守了他一阵，因为公事离开了。
入夜，冷傲天身形鬼魅般飘进屋里，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熟睡的君书影。
听见他在梦里呻吟，冷傲天靠了过去。
许是一个姿势睡得太久累了，就因为伤势而动弹不得，书影难受地拧着眉。
冷傲天想了想，脱去鞋子爬上床，小心搬动他的身子，让他趴在自己的腿上。
手能自由动弹了，书影的神色也舒展开了。
冷傲天拭去他额间、颈上的汗水，“为什么你总是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呢……那样明明可以活得舒服的多。”
君书影睁了睁迷蒙的双眼，依稀辨出个人影，“……狄……飞宇……”
他怎么还没走啊……
冷傲天的手指顿在半空，眼中惊起一丝杀机，瞬间又流转而去，只剩沈不见底的暗黑。
第09章
答袭月问：为什么冷傲天的性格变了这么多呢？正确答案见第二章第二大段第五行“这宫中最可怕的还是那胤灵王。强大、残忍、随性、善变又好色，如恶魔一般。”坏到一定水准有自己风格的BT，通常正常人都不知道他在想啥。（众人：敷衍！！君书影：……看……姐妹们，不用给我面子，灭她！）
咳，其实这些内容原计划是没有的。但是1…6我刚开了个小头，大家似乎都已经对冷同志横眉冷对批斗有加了，逼得我不得不先给他正身，苗红根正将来好成大事。（君书影：抖！~~你想干啥？）总之，我现在所做的，只是为了两人将来不要走到不可收拾的一步（用心良苦状~~~~~~~）
君书影睁了睁迷蒙的双眼，依稀辨出个人影，“……狄……飞宇……”
他怎么还没走啊……
冷傲天的手指顿在半空，眼中惊起一丝杀机，瞬间又流转而去，只剩深不见底的暗黑。
时间一点点过去，君书影身上的伤痛渐渐消失，半拉月就可下地活动。
怕人家说闲话，早早地他就想回无极殿复职，可冷傲天一道“闭门思过”的禁令让他在自家小院里多呆了一个多月。
无所事事，加上舒其文的悉心照顾，药补食补，整个人反而白胖了一圈。
实在呆得难受，君书影也去花园里练练功，活动活动筋骨。
几次下来，常有新来的好奇宝宝偷偷溜着来看他，有几个大胆些的还提出要跟他学武。
“恢复得不错啊……”
君书影正习在兴头上，忽听见有人淡淡说道。收起剑势，寻声看去，只见一白一红两人影，遥遥伫立在石阶之上，“主上。”
冷傲天也不答话，只是伸手取来书影的剑，把玩着。见他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书影这才敢抬头，小心瞥了一眼他身后的花涧月——红衣衬着如雪的肤色，如雪地里娇艳的红梅，即使毫无表情的面孔也丝毫抹杀不了他绝代佳人的光芒。
“你的功夫是其文教的？”正出神，耳旁传来冷傲天的问话。
“是。”
冷傲天一时起意，将剑递还给他，“这样说来，我们也可算是同门。跟我过两招，让我看看其文这师傅做得如何。”
“这……属下不敢。”君书影惶恐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