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上一代人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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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上一代人的战斗-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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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强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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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庭的酒宴(1)

  1
  每天早晨我都看见自己躺在床上,像个孩子一样用一万个理由劝自己起来上班。
  睡眼朦胧中,我听见老婆送女儿上幼儿园去的声音,我听见她关上了大门,女儿伊伊呀呀的声音从楼道里传进来。于是,我对自己说:乖宝宝,爸爸这就为你去上班。
  每天早晨我都看见自己站在马路边拼命地招手,一辆辆“的士”仿佛对我视而不见,它们从我面前飞奔过去。后来,我就开始向单位奔跑。
  2
  在我奔跑的过程中,单位里那些人的面孔就在我头脑里晃悠起来。
  想着这又将是面对着他们的一整天,一种恶心的感觉就涌上我的心头。忙碌而平淡的日子,总是以这样的低潮作为开端。
  有一天,当我跑过电信大楼的时候,我看见那块映照着忙碌街景的玻璃幕墙好像映出了我接下来这一天的很多场景——我看见我在电脑前发愣;我看见我捧着饭碗穿过单位食堂油腻的过道;我看见我趴在办公桌上的一堆报纸中央睡觉;最后我还看见我右手捂着腹部走在悠长的办公室走廊上,这样的姿态不知是掩饰悄悄发福的腹部,还是内部在隐隐作痛?
  在匆忙的街头,这些繁琐情景,以及渺不可及的将来,常会在一霎间把人裹住,茫然中,使我对人群里那些充满倦意的面容深有同感,它们围绕身边,它们数不胜数,它们像镜子一样映照着“小人物”概念所意味的一切。
  我跻身于它们之中,奔走在去单位的路上,带着不知所起的厌倦。
  是什么决定了一个人对上班的厌倦?
  3
  我奔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副科长汤丽娟拿着一把剪子和一把花,正站在办公桌前插花。
  已经有好些时日了,这个女人似乎迷恋上了带着一把鲜花来上班。
  她手拿剪刀,“扑簌簌”,剪下的枝叶落在桌面上。她说,我骑车过来,在大桥下看见有人在卖花,忍不住,就买一把,装饰办公室啊。
  她发现我在看她,就格格笑起来,她告诉我,按一天算下来,我们在办公室里呆的时间比家里还长,所以,把办公室弄得漂亮点,要坐一天呢。
  接着我好像听到她心里正在说:我们这一辈子在单位呆的时间真是太长了,所以,我们一定要搞好关系,因为它决定我们的心情。
  丁宁在那一头好像听见了汤丽娟心里的声音,他说:汤姐,这么讲来,我每天和你呆在一起的时间,比你和老公还长哪……
  4:
  如果是8年前,我会对她的话不屑一顾,而在今天,我没有语言,只有感慨。
  8年的时间快得仿佛一眨眼,我都已和他们厮守了8年! 对此我或许不该有太多抱怨。因为当你厌倦了别人的时候,没准别人也看烦了你的老脸。
  所以,如果你没有离开的能力,你就闭嘴提升你的耐力吧。当然,即使你有离开的能力,即使你如今在外面飘,也未必就活得比我们自在。
  汤丽娟就评论过那些离开我们单位的人,她说:“别总觉得大世界小世界有多大区别,一个人一辈子混得好不好,不在于他在哪里,而在于他处理同周围几个人的关系,处理好了,就全解决了。”
  5
  坐在办公室里,当倦怠涌上心头,我常会想起我初来乍到时的情形。
  那是8年前的夏天,我刚毕业。我来单位大楼报到的时候,瞧着它高耸入云的样子,觉得很了不起,那天我来得太早,人事处的门还没开,我就在大楼里走来走去,大楼里的气息甚至台阶上那些复杂的花纹,都让我产生了兴趣。
  我记得,那天早晨,在楼梯拐角处,综合处的小伙子丁宁手拿着一把大刀,正把腿架在扶手上,在晨练。
  他看了我一眼,问:你找谁,这么早?
  我对他说,我是来报到的,我是新分配来的。
  他对我说了几句什么,我现在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他指着我的沙滩裤说——“呵,这样穿,在这幢楼里太招摇了”。
  在我以后的日子里,每当我走过那个楼梯转角,我常能想起丁宁当时的声音在楼道上回响,那把闪着光的大刀通过幽暗的过道,在记忆里显出一丝荒谬的光亮。
  6
  8年的时间迅捷得好似一个哈欠。如今想起这些杂事,我常会盯着电脑发愣。
  今天一大早在我发呆的时候,汤丽娟突然领了一个大学生进来。她拍拍手,告诉大家,这位是新分配来的大学生,叫陈芳菲。
  办公室里的许多人都顾着忙自己手头的活。多数人压根没抬起头来。记得8年前我刚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也遭遇过这些脑袋类似的漠然。那时候我尴尬无比而如今我充满理解,因为,我如今面对新人也同样不爽——他们的到来,除了提醒你这里更拥挤了,就是提醒你已经不年轻了。
  更何况,在闪念间,我和那些脑袋还都在琢磨:如今满大街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她能挤进这里来,不知是哪一路子的背景?
  7
  我听见汤丽娟在对新人陈芳菲说,这个处书卷气息比较重,这里工作细碎,要求勤快。她说,这个处气氛蛮好的,像个大家庭。她说,你是大学生,我们这里北大、复旦的都有,所有的人都是从整理资料开始熟悉工作的,别看是细活……
  显然,汤丽娟对陈芳菲不太有眼缘。我心里在安慰陈芳菲:你知道吗,她对谁都不太有眼缘,更何况,你们不同代的女人本来就是天敌啊。
  接着,我听见汤丽娟在通知大家:钟处长说过了,晚上大家去江南渔村吃饭,给新同事陈芳菲接风。
  8
  下班后,办公室里的人都去了江南渔村。
  汤丽娟告诉我们头儿钟处等会儿自己过来。她说,我们先把菜点上吧。
  她一挥手,向那边叫:丁宁,丁宁,丁宁,你过来过来过来。
  于是,小伙子丁宁就屁颠过来,他俩凑在菜单前,琢磨起来。
  而我们这边, 17个人散落在两张桌上开始了等待。
  一道道菜上来了,我们看了一遍又一遍。我听到了许多人肚子里开始叫唤的声音。但没人动筷,因为钟处还没到。
  我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等待。让我们等待,这是我们的头儿钟处的风格。只不过,今天的等待比往日更加漫长。
  9
  热菜在散发香气。
  和许多单位一样,即使是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即使是吃饭这样微不足道的细节,不经意间都能体现出主流人群与非主流人群的区别。
  给钟处留座的那一张,比较空疏,活跃着汤丽娟、丁宁、赵金、张富贵、赵宝林,他们在滔滔不绝;而挤在我们这桌的,人多一些,大都比较寡言。
  拘谨者与进取者的差异,即使在酒桌上也一目了然,有些人觉得离领导越远就越自在,而有些人非挨着领导才会让自己兴奋起来。
  我想,或许正因为人群中拘谨者占了多数,所以沦为群众的非主流人群在办公室里也就占了大多数。
  10
  我们的等待持续了两个钟头,快到8点了,钟处才到。这个黑瘦脸膛的中年人,仪表英挺,他对我们摊了一下手,笑着说:我来迟了,刚才虞局长拖着我杀了两盘,我扳了一局回来。
  丁宁一边给他倒上饮料,一边笑语,这幢楼里不知有多少人和他下棋还希望自己输呢。
  钟处呵呵笑起来,他说:小丁啊,该输的时候得输,但该赢的时候还得赢,否则别人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张富贵拍手,好像恍然悟出了哲理,说,对啊,对啊,该出手时就得出手哪。
  汤丽娟说,该出手吃了,大家都饿了,上菜,上菜。
  11
  我们已经饿过了头,立马生猛开吃起来。
  我们这桌因为远离领导,所以开始了自娱自乐;而那边的一桌,我回过头去看见他们的脸神好像都很high。
  即使在我眼角的余光中,也能感受到钟处在这一堆人里所散发的威严——上来的每道菜只要他不伸筷子,那边一桌是没人先伸筷子的。
  席间,他去了趟洗手间,一盘鳝段上来转了几圈,没人动。汤丽娟说钟处肯定遇到熟人了,她说,这样吧,我们给钟处夹出一些吧。她就一边往钟处的碗里夹,一边对大伙说,吃吧,趁热,鳝段凉了就腥气了。
  与汤姐的善解人意相映,钟处的威严也体现了他的可爱,因为你发现他打心底里喜欢这样的聚会,因为这酷似大家庭的团圆。
  坐在大家庭中间,他像老大一样面带仁慈的表情,看着大家吃好喝好,并对他有些敬畏,他由衷地满意。 他享受这种交织着感恩和敬畏的感觉,他无法忍受你对他的不在乎,比如即使在饭桌上,他也似乎无法容忍别人偏离他而悄悄交谈,他总是兴致很大地说,你们在说什么啊?随即迅速把话语拉回到自己能介入的中心。
  12
  现在,钟处突然把目标对准了我们这桌。他指着我们这边说,你们那边怎么这么热闹?
  他对副科长李瑞说:让他们过来敬酒了。
  于是我们这一桌人就轮着端杯子过去,敬酒。钟处的脸色已经红了,他说,不要组合,要一个个来。
  当美女毛亚亚端着酒杯过去的时候,钟处说,毛亚亚的酒我是不能喝的。
  为什么啊,钟处?
  你那一杯里是什么呀?
  毛亚亚就有些撒娇,钟处,我酒量可不行啊。
  旁边人说,是渗了可乐,换掉换掉。
  丁宁赶紧帮毛亚亚把酒换上。
  毛亚亚眼睛笑得弯弯的,她说,这下真倒满了。
  钟处没去看她的酒杯,他的眼睛里闪着锋芒,他说,毛亚亚现在和我们是越来越疏远了,她的酒我是不能喝的。
  毛亚亚就有点尴尬,她扶着钟处的椅背弯下腰,她说,哪里哪里,我站了那么久了,腿都酸了,钟处你就喝了吧。
  谁都可以看出毛亚亚美貌中掩映着精明和老练。这个有主见的女孩,因为美丽所以一向善于支配别人,她总是在外面忙乎着什么,迟迟没结婚,若有若无的男友倒挺多,与单位里的人事有些疏远,而这,注定她与我们的“大家庭文化”是犯冲的。
  13
  副科长汤丽娟赶紧帮着解围:毛亚亚在谈男朋友呀,追她的人可能都有一个连了,她当然没时间和我们泡啦。
  钟处说,噢,谈朋友啊,怎么也不向我们介绍介绍,搞得那么秘密。
  毛亚亚就有些脸红,媚眼乱飞,她一个劲地说哪里啊。站了一会,她突然把手指往酒杯里一蘸,沾了几点酒水,点在脸上,她娇滴滴地说:钟处,你还不喝啊,我都哭了。
  钟处说女人的眼泪我见多了,我从来不相信女人的眼泪。
  毛亚亚就有些无措,她扶着钟处的椅背,摇晃了一下自己半屈着的腿,说,钟处,我都快跪倒了。
  旁边,丁宁、张富贵、赵金他们好像喝多了几杯,就起哄起来,他们说,如果真跪倒了,钟处肯定就喝了。
  餐厅里,许多客人都朝这边看过来。再后来,大厅里素不相识者也跟着起哄了。毛亚亚笑起来,突然单膝一跪。
  起哄和掌声齐飞。 在一张张很HIGH的脸丛中,钟处赶紧一边拉她一边把酒喝了。他感觉挺好,他需要这种感觉——瞧你不顺眼时,你就得趴下。
  14
  新同事陈芳菲端着一杯饮料。 一旁的丁宁赶紧把一杯红酒递进她的手里。她好像有点懵了。
  丁宁肯定喝高了,他对新来的有点摆谱,他大着舌头对陈芳菲说了一句日后被传成名言的话:“喝吧,喝吧,在我们楼里如果你想按自己的意志活,就会死得很惨。”
  而钟处说,新来的,我们不勉强,能喝就喝一点,年纪轻轻的,要培养战斗力,明天是你们的。
  15
  我对后来的事就没有多少印象了,因为我也喝得太多,有点糊了。只记得在散席时,钟处在江南渔村门口和我们告别,我看见他握着陈芳菲的手说:好好干吧。
  可能他握手的劲用得很大,因为在夜色中我们听见他对她说:我的力气是很大的。

  屁股是这样指挥脑袋的(1)

  1
  对于我坐了8年的办公室,我的印象里是一幅幅静止的画面。像照相一样,似乎有一架相机在我每一次眨眼时都记录下了一个碎片,而每当它们像电影片段掠过我的记忆时,总是伴随着荒诞的情绪。
  我承认,对于办公室政治,我不是一个有悟性的人。在这幢楼里,我与他们厮守了8年才懂得了一些事理。 而当一个人懂得事理的时候,他就开始了不爽。 我不记得自己的不爽具体始于哪天,也可能它像液体一样在悄然中渗透,直至填满了心里的厌倦。
  2
  现在,我瞥见毛亚亚坐在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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