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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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墨-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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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佑森往她手上一拍,笑道:“你要把我吃空,我是没办法了,交友不慎。”说完从口袋里拿了一只精致的小盒出来,“呐,翡冷翠的手工,看你怎样喜欢了。”
  乔思苏打开盒子一瞧,一只精致的珐琅镶贝手镯,心里高兴,便又伸手出来,道:“烦劳少爷给我戴上。”
  祁佑森无奈的笑笑,一边戴着,一边同她玩笑:“我大大小小送你的这些东西,只怕还比不得人家说一句好话呢,这次费心同我家老爷子讨了这只镯子来,你这可算从祁夫人手里夺了宝贝的,若是再比不过某人的礼,我母亲可真真是亏了,白舍了这么好的东西。”
  乔思苏知道他拿自己和路谦添讲笑,心里仍是挂着甜意,便道:“罢,罢,我自然讲不过你,你的礼是好礼,这样说伯母不知被我抢了多少宝贝了,便连宝贝儿子也站我这边……”
  说了这后一句话,也懊恼自己说话造次了,登时红了脸,不再开口。
  若是搁在以前,祁佑森听见这话必是要同她玩笑几句的,只是如今他自己也有心事的,听来也颇感这话稍显不妥,便浅浅的笑了笑,亦不再开口,不一刻,拍了拍乔思苏手腕,笑道:“好了,看看罢。”
  乔思苏也有意扯开话题,便起身转了几圈,又抬手比划着,越瞧越喜欢,便又从箱子里取了折好的几件衣裙,摆在身前,问道:“你看怎样,这件来配,”又换一套,“……那一件也好……”
  祁佑森斜斜的靠在沙发上,乜斜着眼笑道:“都好,好是好,只不过你还得多带一件东西出门的……”
  “……什么……?”乔思苏收了衣服坐回到沙发上。
  “书。”少年鬼笑起来。
  “那是自然,”听见他提起书,乔思苏笑吟吟道:“你当我是你么,把书看做天敌煞星,这话不必提醒,我早放了两本好书的。”
  祁佑森仍是笑着挑了根食指摇了摇,笑道:“关键是要看你带什么书了。”
  乔思苏再要开口,却见他一脸神神秘秘的笑,终于领悟过来,一拍手道:“《山海经》!”
  前番她曾看见路谦添房间里两本《山海经》的,还问过他,他也只是说自己喜欢,想来若桌上摆着两本一样的书,那他定是极喜欢的。今次她再带上一本,共同话题便增多不少。
  故此因着祁佑森一句提醒,送了他一家回去,乔思苏便进她父亲的书房里来,翻箱倒柜的找那本《山海经》。
  四个大书橱里几百本书,她来来回回找了许多遍,就是不见,正灰了心,想起他父亲放旧体书的两个大木箱,便又折回身跑了阁楼上去。
  折腾半天,终于在箱子底找了出来。
  给那旧书盒子里纸张的湿黏气息熏到,顶的鼻子直痒痒,乔思苏披了一身一脸的灰尘,合了箱子,走回房间。
  正翻着书页的时候,看见书里夹着的一张照片。因为在箱底积压了太久的时日,已经泛黄褪色,边角上阴湿出一圈圈茶渍般的遗迹。紧紧粘在书页上,无法自己脱落出来。
  如同一样无法自己脱落出来的,一段往事。

  【27】灯中

  风如何能穿透墙壁,最终蔓延吹进心里。错愕又如何能瞬间化进眼帘,形成蛰伏的秘密。
  乔思苏端着的书页里,呈像在斑驳落色的相纸上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黄晕里染尽她温婉的笑容。
  照片里的人,乍一打眼颇有几分面熟,然而绝不是她母亲年轻时的面容。乔思苏仔细打量一番,仍旧不能辨认清楚,加之相纸早已模糊不清,要做些判断更是难上加难。想想是乔家远房亲戚也说不准。
  正兀自端详着,见一个小丫头跑上阁楼来,在门口喊道:“小姐,容家少奶奶来了,夫人喊你下去呢。”
  因这位少奶奶是乔思苏以往极相熟的女朋友,不久前才结了新婚,许久未见,便赶紧合了书,起身下楼去。站在楼梯上想起手里的书,又停了步子回过身,递给身后的丫头,道:“这个放到我房间那个纹花的木匣子里,就是祁少爷家铺子里送来的那个,我一直放在绣橱里的。”
  丫头接了书,点头答应“是”,便先她一步下楼去了。
  乔思苏忽又想起什么,叮嘱道:“那匣子不必搬出来,仍放在原处就好。”
  丫头又答应一声,怎奈她就是踏不下心来,想一想只好快步追上去,拿回书来,道:“罢了,你做事去罢,我自己放回去。”于是自己先回房放好了书,才又下楼来见朋友。
  初五的时候有庙会,云宛清早便来宁家敲门,沈妈不在家,莫觉亦回家过年去了,只有灿宜同她父亲两人,听见有人敲门,灿宜便道:“我去看看。”
  开门见是云宛,便笑道:“做什么?”
  云宛吐着舌头笑道:“庙会,去么?”
  原是灿宜怕父亲一个人在家寂寞,这几天才一概没有出门,本来云宛家打点着些生意,逢年过节向来是疏通关系的忙碌期,因此前几日总不得闲来找灿宜,生日也没有同她过,今日终于空下来,头一件事便是来约她玩。
  “我怕父亲自己……”灿宜犹豫一番。
  “灿宜,”转身见宁逸白已经站在院里了,冲灿宜笑道:“你也怪闷的,就同云宛一路去罢,我不妨事的,过会子几个学生怕是要过来呢。”
  灿宜再要犹豫,云宛已经笑嘻嘻的拉过她的手,走到宁逸白面前道:“伯父您过年好,那我跟灿宜便去逛庙会了,生日没有替她过,我内疚的很呢,今天定要补一份礼物的!”
  听见这话,灿宜先紧张起来,前几日为路谦添扯的谎连同那一盒点心还在那里摆着呢,如今只怕要露馅了。
  宁逸白是不知道实情的,只道:“你那日神神秘秘送的那盒点心已经很好了,灿宜喜欢的舍不得吃,怎么倒说没有送礼物呢。”
  云宛闻言也不明就里,翻着眼睛看向灿宜,灿宜便只好支唔的朝她比划着:“……呐,就是二十八的时候……晚上,你送的那一盒点心……把我喊出来的那一次……”
  “……啊,那个么……哦,”心下晓得定有什么内情,云宛便鬼笑起来道:“……那个不算什么的……”
  又搪塞了几句,灿宜便忙忙的换了外套拉着云宛出了门。
  “快说,”云宛笑嘻嘻的揽住灿宜的胳膊,“你有什么秘密,还扯我出来做幌子,得亏我反应快,再不可就露馅了呢!”
  提起这话,灿宜亦不好意思起来:“哪里有秘密,是莫觉哥哥送的,这也要都告诉你?”
  云宛笑道:“你不必哄我,我知道不是他,再不说,我就回去告密了!”
  给她三言两语套的没有办法,灿宜只好把实情说了出来。从头到尾。
  “你看!我就说你同那一位路少爷有故事!先你还不承认!”云宛直撇着嘴,晃着灿宜的胳膊笑道:“连我怎么都要瞒?还怕我笑你不成?我可不要送礼物给你了,早有人送了好礼了,你都舍不得吃,怎么肯赏脸让我们尝一尝呢!”
  两人正玩笑着,过了一两道街口,迎面走来一位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样貌清秀,灿宜认得他是她父亲的学生,叫做姚生。眼见他朝着这边笑了笑,开口打招呼先喊出来的却是“云宛”二字。
  灿宜略感诧异,转脸一看,旁边的云宛却早已经红着脸低头笑起来,完全不见了方才那一番朗声玩闹的劲头,倒显得比灿宜还要内向似的。
  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也成了不知内情的人。
  便凑上云宛的耳边,以她先时那一番口吻道:“你还说我,也不告诉告诉我你自己这一番故事,难道怕我笑你不成?”
  云宛闻言,不好意思的飞红了脸,只道:“……你不是也认得他么……是伯父的学生……”
  倒是那位叫做姚生的青年先走过来,大大方方笑道:“我家的铺子同云宛家里有一点生意上的来往,算不得什么大买卖,可也偶尔见得到面,慢慢就熟络起来了。灿宜,你别笑她不告诉你。”
  “我是不会笑她……”灿宜拿眼睛瞟一瞟云宛,笑道:“原是我欠她一段故事,如今反而是她欠我了,快快想个法子弥补,不然我也告密去了!”
  又玩笑了几句,那姚生因问她二人做什么去,他原是去拜访宁逸白的,碍不住灿宜拉拢,便也跟她们一同往庙会去,预备晌午三人一路回来的。
  且说路谦添同乔思苏初三便随乔局长出门去了,路希窕没处玩,便找祁佑森来,央求他带自己玩去。
  祁佑森节下随他父亲走亲访友,着实忙忙碌碌了许多天,满身疲惫,原想去找灿宜的,因福生劝说这样会使她觉得突兀,便忍住了没有出门。今路希窕来找他,他原兴致不算高,便道:“我也没处玩,这可怎样?”
  路希窕道:“你往日里都带着思苏姐姐哪里去的?”
  “四处去。”
  “那你也带我四处去。”
  祁佑森笑道:“你这丫头,大过年的怎么非来缠我呢?”
  路希窕撇撇嘴笑道:“你的思苏缠着我哥哥呢,我不缠你缠谁去?”
  “那可不是我的思苏。”少年抬手枕在脑后,懒笑着倚在沙发上。
  “也不知是谁整天跟在人家身后又送花又送宝贝的,”半晌,仍央求道:“佑森哥哥是天下顶好的人,你就带我出去罢,我往后再不烦你的……”
  被她缠的无法,只好换了衣服,喊了福生来,道:“呐,她非要我们陪她玩去,我不知哪里有趣,你说个地方罢。”
  福生盘算着路希窕喜欢热闹,不像乔思苏一般冷傲使人费神,想了想便道:“东边秦明路那一带办庙会呢,小姐可愿意去那里逛一逛去?”
  路希窕道:“极好极好,我们就去那里。”说完扯着祁佑森的袖子一路出了门。
  祁佑森被路希窕拽着胳膊,在人堆里转来转去,虽说热闹有趣,可仍是没多半点兴致。不像路希窕那般兴奋,看见捏面人儿的也喜欢,吹糖人儿的也喜欢,卖剪纸玩套圈的也喜欢,满大街上花花绿绿没有她不喜欢的东西。
  正满心郁郁,不知她几时灭了这兴致才得回府,转脸从眼前挂的满满当当的花灯中间,扫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原是灿宜见有自己在,云宛同姚生均显得拘束,所以趁人多故意跟他们分散了的。自己本就喜静,对庙会一类大热闹的集会向来无甚太大兴趣,开始是陪着云宛来玩,结果倒成了自己白跟出来嘈杂一场。身边闹闹哄哄,被人推来挤去的,只好先躲到老城门楼子底下的摊位来逛一逛,过些时候再寻云宛去。
  这一溜古色古香的细窄长街,两边全是铺子,原就不宽,一着庙会更是人挤人,站也没处站。街口挨着旧时一座城门,现在早已废弃了的,底下城门常年大开着,常有小商贩来楼下门洞里摆摊卖小货的,来来往往穿城门的客人也多,遇见个风霜雨雪的天也好避一避。
  只是眼下冬天里光线本就不好,常常阴湿着天,城门里面就更是黑乎乎了,如同大傍晚,加上穿堂风一吹也怪冷的,如此一来,冬日里人们反倒喜欢往外面摆摊凑热闹去。故此庙会这样时节,这里反而冷清,只有几个卖花灯的,借着这昏昏的光线,白天也可以显出自家扎灯的效果来。
  祁佑森一只手被路希窕扯着,从一片彩绸隐匿不住的恍惚的光明里,看见灿宜站在一角,缩在围巾里,往手心里呵着气。鼻尖冷的透红。
  于是赶紧拉了路希窕大步出来,冲不远处等着提东西的福生道:“先带希窕上车,我买个东西就来,我们去更有趣的地方。”这话是说与路希窕听的,少年对着福生挤一挤眼睛,又抬手指了指城门里,福生便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等把路希窕送到福生身边去,祁佑森又得空凑上他耳边道:“先送她回家,我不定去哪里,完事你就从咱们家的铺子里找个离灿宜家最近的,往那里去等我就行了。”
  等福生答应着带路希窕去了,祁佑森便扭头仍旧往城门下来。
  见灿宜还站在那里,他也来不及问价钱,便掏了许多钱出来搁在人家摊上,捡了一只洋红的莲花灯出来。
  忽然想起看《桃枝》的时候,路谦添扮的允言见着桃枝的首一句台词。于是笑盈盈的挑着灯走上前来。
  “小姐,这可是你的花灯?”
  灿宜闻言抬起头,高挑的少年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光线,眼前有一瞬间暗下来,然而他从背后抬过手来的时候,挑着一团昏黄的光圈把周遭渲染了荧荧的一片暖色调。
  他是眉眼带着凌人笑意的少年,站过来的时候带来满身冰冷的气息。
  随后又温暖下来。
  灿宜浅浅的笑起来,接过他手里的灯:“……你还记得那个……?”
  祁佑森扬眉一笑,扯着嘴角道:“那自然,印象深刻着呢。”
  灿宜低头笑了笑,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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