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伤情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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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伤情箭-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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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青枫道:“露底又怎样?”

  紫凌烟气吁吁的道:“说得轻松,露底又怎么样?露底我就没命了,你以为他们会饶得了我?”

  谢青枫拿右手大拇指朝自己胸口一顶,安详的道:“要你的命还得问问我这一关过得过不得,‘北斗七星会’的伙计们宰别人我不管,待冲着你下刀,小媚,怕不能轻易如愿!”

  紫凌烟叹着气道:“事情若是闹到那步田地,就算整个破裂了,姑不论我们能否抗拒得了那六号人王,风声传扬出去对我也不好,青枫,这叫吃里扒外,背诺毁信啊……”

  谢青枫笑道:“你这么顾首顾尾,怕三怕四,又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天下哪来如此周全齐美的事?”

  拧着眉心,紫凌烟摇头道:“所以要请你帮我出个计较,青枫,撕破脸闹窝里反,不是办法!”

  谢青枫道:“你爹呢?情形还好吧?”

  紫凌烟唇角一撇:“组合里早派人去他住的地方搜过了,一幢砖瓦屋,明暗三间房子,半口活人不见,连些金银细软也都留置没带,你看他逃得多么狼狈法?”

  谢青枫道:“你爹不是还有个女人姘着么?”

  白了谢青枫一眼,紫凌烟道:“你问我,我问谁?这么多年不曾来往,谁知道那个野女人死到哪儿去啦?”

  谢青枫耸着肩道:“难道也没给他生个一男半女什么的?”

  紫凌烟没好气的道:“又来了,我爹向来只顾他自己,尤其到了性命交关的辰光,更是六亲不认,他要逃命,绝对横得下心来管自走人,就算他另有儿有女,亦如同身外之物,总之,他住的地方根本没有人!”

  谢青枫道:“死亡的威胁是极为惊心动魄的,从令尊的身上,我们又得到了一次见证!”

  轻捶了谢青枫一记,紫凌烟恼火的道:“喂,你是有完没完?我爹逃了就算,现在我的问题可严重了啦,你倒是替我想个法子呀,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默然半晌之后,谢青枫始道:“小媚,你那六个阿哥,都是从什么方向来追查这件事?”

  紫凌烟道:“他们的路子可多了,先是就你的外貌、形态、武功路数来查究你的身份,另外着人去迫诘当晚原该值班的人为什么没有值班,从而由你混充进去?

  其中你们是否早有勾结情事?另一方面,他们甚至去盘询我爹的公门关系、家庭渊源、人面交往等等细微末节;青枫,形势不大佳妙,每一想起这档子麻烦,我就不免心惊肉跳……“

  谢青枫缓缓的,极用心的道:“那天晚上我曾经改装易容,且未亮兵器,动手过招亦尽量不使我惯常的把式,他们想找我出来,不很容易,就算认出是我,这伙子人王也不晓我们之间的关系,牵扯不上你;至于当晚值班的人原本便只有两个,我是冒充受捕头吴雄的差遣,扣准时辰,借口查班混进去的,那两个家伙怕我搅局,又不敢明说,当时场面还僵得很呢!所以这一层上,他们根本查不出名堂来……”


  紫凌烟道:“但其他地方,是不是也同样这么天衣无缝呢?”

  谢青枫握住紫凌烟的一双柔荑,平静的道:“你的手好冷,小媚。”

  紫凌烟着急的道:“不要腻了,青枫,人家等着听你说话。”

  谢青枫的双掌合拢,轻轻的道:“你爹的公门关系、人面交往,都不见得有什么端倪可寻,但如果他们查究你爹的家庭渊源而且查得非常彻底细密的话,就有可能追溯出令堂和你的这一段过往来;小媚,我们只能寄望事情已过去十六年,十六年是段相当漫长的时间,人事变迁,沧海桑田,或许一切已湮远得无可查证了……”


  紫凌烟不由脸色泛白,微微抖索着道:“这样的寄望,青枫,你不觉得不切实际,而且太过危险吗?”

  谢青枫颔首道:“不错,所以我十分担心。”

  紫凌烟狠狠的道:“把话给我说明白!”

  谢青枫凝重的道:“小媚,如果他们够仔细、够彻底,比如同我一样,他们就会挖出根底来,因为事情的发生,总有源头、总有根由,打比说,行动计划是怎么泄漏出去的?从哪里泄漏的可能性最大?谁会这么急切卖力的搭救常遇安,而且接应得如此巧妙准确?再以地缘条件、隶籍所在细加推敲,小媚,隐藏暗处的那人就呼之欲出了!”


  大冷的天,紫凌烟竟已额上沁汗,她呻吟般道:“青枫,你的意思是……他们终究能揪我出来?”

  谢青枫道:“可能性颇大,小媚,那些人并不傻,不比我们聪明,至少也不比我们傻!”

  紫凌烟喃喃的道:“或许你先时说得对……十六年了,十六年是段漫长的岁月,世事变迁,物换星移,他们……他们不一定能循线追溯得到我的过去……”

  谢青枫低呼一声;

  “小媚,我了解你这时的心境,但凡事切莫都从好处想,也该向最坏的地方打算。”

  猛一摔头,紫凌烟又在着恼:“至少他们现在还没有查到什么,这几天,我非常注意他们的言谈举止,甚至一个眼色,一个形容上的变化都不放过,而我自己也照样参与此事的工作,一切仍旧如常,我看不出他们有任何对我怀疑的迹象。青枫,会不会是我的心里有鬼,因而过度敏感了?”


  谢青枫深沉的道:“当一个杀手群要对付某一个人,如果这个人又是他们自己伙伴的话,他们应该做得声色不露,里外无痕才算正道,行家对行家,且是有关生死之事,经常在表面上是难显端倪的;小媚,就说你吧,他们如何能在皮相间观察得出你内心的意谋?”


  紫凌烟烦躁的道:“好像你说得又很有理,青枫,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谢青枫道:“别这么焦躁,事情总会有法子的,至少,有一种形势对我们有利——

  我们已经察觉到危机存在,而且很慎重仔细的在研究对策,小媚,你来找我,还算来得早,这证明一项事实,他们可能怀疑到你,但却尚未肯定,否则,今天你就绝对出不来了!“

  紫凌烟有些六神无主的道:“这一辈子也不曾这么烦乱过,好青枫,到底要怎么做才叫周全允当?

  你就行行好,替我下个决断吧,再继续下去,我不露马脚也非露不可了!“

  像是早就有了“决断”,谢青枫目光阴寒,声音竟是如此冷酷:“小媚,‘北斗七星会’的成员一共是七个人,六男一女,干的是杀人勾当,夺命营生,真正合吃着一碗血淋淋的刀头饭,你们之间,仅有捻股立业的搭档关系,并无情感道义上的结合,这种连纵,最是寡绝无情,搅在一起,早晚落个断头横尸——一座土坟,满目衰草,甚至连一滴眼泪也赚不到,所以,结论是立决立断,随时准备同他们拼命,不管好歹,一了百了”


  不禁打了个冷颤,紫凌烟呐呐的道:“这样硬干……成吗?”

  谢青枫冷肃的道:“除非你甘心认命,否则,还是照我的法子做比较好,小媚,你要我出主意,这就是了,记住,不该犹豫的事若是犹豫,付出的代价乃是相当巨大的!”

  默默沉思了好一阵,紫凌烟终于一咬牙:“好,青枫我听你的,就照你的法子办!”

  紧握着紫凌烟的两手,谢青枫恳切的道:“小媚,这才是我日常惯见的小媚,果决、冷静、不慌乱、有毅力,干你这一行,原该具有这些基本条件,像刚刚那样,不免令我怀疑,多少年来,你是怎么混过来的了?”

  紫凌烟赧然道:“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嘛,青枫,你也不用说风凉话来调侃我……”

  谢青枫淡淡一笑:“肺腑之言,怎谓调侃?你回去准备着,好生防范,假设我的判断不错,要出事,就在这几天,若没有事,亦就不会再有事了。”

  紫凌烟忙道:“如果侥幸——他们没追出我来,青枫,就不必窝里反了吧?”

  谢青枫叹着气道:“设若如此,当然可以暂且相安无事,但你容身在这样一个充满血腥酷厉又毫无人性温暖的环境里,终究亦非长久之计,小媚,天下有许多许多杀手,你们不是最后的一群——你明白我的意思?”

  紫凌烟颇有感触的点着头:“我想,我明白……”

  谢青枫缓缓的道:“不,小媚,你可能只明白其中一部份,而不是明白全部;人间世,在各个角落里都蕴藏着苦难与不幸、危殆同杀机——或者那是一个卖疯狗肉的老头子;一个对人生见解偏激,神智错乱的女人;或者是一匹突然脱缰发狂的怒马;也可能是一间迷漫浓烟的炕房;而生老病死,诸般怨恨邪恶;而雪亮的钢刀快剑,都具有同一效果,分别只在有形与无形罢了。小媚,现在你明白了么?”


  觉得身上出奇的寒冷,紫凌烟用力贴紧谢青枫,声调都有些走音了:“大概明白了吧……青枫,活得好无趣啊……”

  谢青枫轻声道:“人生也有它美好亮丽的一面,小媚,得要看你从什么角度、站在什么立场去看它,不过,在‘北斗七星会’里,恐怕你难以察觉……”

  紫凌烟好半晌没有说话,然后,她又是一激灵,凄凄惶惶的道:“我得走了,但青枫,万一发生问题,我要怎么通知你,和你联络?”

  谢青枫不慌不忙的从衫内腰带上取出一只六孔竹哨,哨子只有三寸长,笔管粗细得那么一小截,他递给紫凌烟,微笑着道:“我会一直守候在你们老窑附近,遇到危险,你就吹这只哨子,然后,就是我的事了,你不用管我以什么方式来援救你,但请相信我,我绝对尽心尽力,而且,就在你身边!”


  激动的拥抱着谢青枫,紫凌烟身子微微颤抖,禁不住哽咽起来:“不止在我身边……青枫,你还在我心里,永远都在我心里……”

  冷洌的河面上,忽然有一圈圈的涟漪扩散,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孤伶伶的掠着河水飞过,大寒天里,形单影只,越显那等空茫无奈。

  紫凌烟凝视着鸟儿化为一点,再化冥杳,十分伤感的呢喃着:

  “我觉得……我好像这只鸟,天地苍茫,竟有无处容身之感……”

  谢青枫拍着她的肩头,在她耳边呵着热气,好柔好柔的道:“既然心里有我,就不该觉得孤单无助,小媚,放宽心,一切我来担待。”

  万般不愿的离开谢青枫怀抱,紫凌烟站起身来,依依难舍的道:“辰光不早,青枫,我真得走了……”

  谢青枫的笑容亦显得牵强僵凝,他霍然起立,语声铿锵的道:“你向东边走,我往西边去,小媚,然后我们结成个圆,在圆心里相会;

  不必回头,因为面朝面碰上比回头张望来得实际。“

  于是,两个人分向而行,双方背影逐渐远去,果然都没有回头,谢青枫说得对,依依回首盼顾,怎比得面朝面的再会?

  小河河面上,仍然烟生水寒,两岸的衰草,也像更瑟缩了……

  天色尚未近晚,山野林间,幕霭又已沉沉,仿佛漫漫雾气,又若一片轻纱笼罩,阴冷潮湿中,另泛着一股看不见的肃煞之气。

  在这里,似乎随时随刻,都有这么一种令人感到闷滞的压力存在,而情景亦都不变,总是迷蒙得看不清人的心、人的性。一切都似隔在恍惚之后……

  紫凌烟回来的时候,出乎她意外的,是二哥曹又难早在路口等着了。

  抛镫下马,紫凌烟任是心如小鹿乱撞,表面上却仍沉得住气,她随手将缰绳绕在手指,如平常那样嘻笑不拘:“原来是二哥,大冷的天,二哥不在屋里烤火纳福,却跑来外面吹风受冻,怕是这几天闲慌了吧?要不要妹子陪你玩几局牙骨牌?”


  曹又难望了紫凌烟一眼,宽大的黄脸膛上不露丁点表情,他冷漠的道:“我是来等你的,七妹,老大已问过你几十遍了,如今情势不好,你反倒朝外跑得勤!”

  紫凌烟笑道:“横竖没有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到外面找乐子散散心,还真够闷气的。”

  顿了顿,她扬起眉梢问:“老大这么急着找我干嘛?可是前些日那桩公案有了什么新发现?”

  曹又难生硬的道:“不错,我等在这里快有两个时辰,就是奉了老大之命,专候着你传达这个消息。”

  心腔子猛然收缩,紫凌烟反倒倩笑如花:“真有这么急切法儿?还劳驾二哥顶着满山寒气到路口来等?其实我早一步知道,晚一步知道都不要紧,凡事有你们几位老哥拿主意,都是一等一的高招,该怎么办还错得了?”


  曹又难的眼神冷沉幽邃,实在看不出他肚皮内有什么玄机,招招手,他道:“我们走吧,七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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