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极夏彦铁鼠之槛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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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极夏彦铁鼠之槛 下-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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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处处斑驳,但原本似乎色彩艳丽。
  当然山下不懂那是什么。
  一一哪里不太对。
  也应该不对,是哪里不太一样。

注:曼陀罗(梵名mandala,藏名dkyil一hkhor),古印度指国家的领土和祭祀的祭坛,现在一般指将佛菩萨等尊像,或种子字、三昧耶形等,依一定方式加以排列的图样。又译作曼荼罗、满荼罗等。意译为轮圆具足、坛城、中围、聚集等。 
 
 

有奇怪的东西,是柴薪吗?不对,那是……
  一一垃圾?植物吗?麻吗?
  那是干燥的大麻束。
  干燥大麻一一疑似干燥大麻的植物绑成小束。总共三束摆在榻榻米旁边。
  一一白天时没有那种东西。
  绝对没有,山下当时拿着提灯看了好几次。
  朦胧的提灯光亮虽然没办法照到壁面,但至少应该照到地板了。钵碗摆在一个像经桌的小台子上,更里面有个如厕用的便盆。其他就只有一块榻榻米,上面……——死掉了。
  一眼就看出来了。
  榻榻米泛着一片黑,是血迹的黑。
  在缺乏光线的环境里,红也不过是黑的一种。
  菅野博行伏在榻榻米上断气了。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卸下一切头衔的山下打从心底感到畏惧,几乎要冲破喉咙地放声大叫。结果,我重新回到仙石楼了。
    京极堂似乎也无法拒绝久远寺老人的请求,便将之后的事托给山内,与我同行。饭洼原本就打算回仙石楼,结果在警察包围下,包括仁如在内,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仙石楼了。
    名叫次田的老刑警没有多说什么。我从他的沉默寡言,察觉到他极端厌恶负责这次的事件。
    直到最近,我一直以为所谓的刑警全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如出一辙。简而言之,我把属于体制那一边的人全都一视同仁。虽然我的朋友里有个如同脱缰野马的刑警,但我一直自私地认为只有他一个人是特例。然而似乎并非如此。
  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有个人比次田更加沉默寡言,那就是仁如和尚。说他遽变也不为过吧。我一开始对健全的他感到欣赏,不久后渐渐地觉得他的健全很惹人厌,对他落落大方的态度的评价也微妙地变质了。而与饭洼谈话之后的他,则完全变了个人。
    在我的想像中,他遽变的原因是阿铃。
    他会不会是从饭洼口中听说了明慧寺有个如同亡妹再世般的女孩呢?
    在这之前,他应该不知道阿铃的事吧。
    他是知道了这件事,才大受打击吧。
    与其说是打击,更像是害怕。
    害怕什么?抵达的时候,差不多过了七点。在熟悉的大厅里,益田与久远寺老人一脸严肃地坐着。次田一看到益田,便露出松了一口气般的表情。

    “益田,怎么样了?”
    “一团混乱哪,次田兄,一团混乱。”
    “阿菅不是个坏人,不过是个像野猪般横冲直撞的刑警,那个神经质的警部补没办法驾驭得了他吧。啊,我把人带来了,这位是松宫仁如和尚。”
  仁如恭恭敬敬地行礼。
  就算失去了霸气和精力,他似乎也不忘礼节。
  但我觉得这种恭敬非常形式化,反而削去了他的健全。
  警官移到别室,剩下的人全都留在大厅。京极堂似乎敏感地察觉出弥漫在仙石楼里的倦怠空气,迅速地扫视房间,全盘掌握后问道:“益田,常信和尚怎么了?”
    “刚才回明慧寺了。”
    “回去了?不是明早才出发吗?”
    “他说在这种非常时期,只有一个人起了愚昧的邪心逃下山。实在不妥。”
    “警官呢?不会让他一个人上山了吧?”
    “就算是我也不会做这种事的。我请护送久远寺医生和復木津先生下山的警官,回程时顺便送他上去了。而且敦子小姐和鸟口也跟着去了,人多势众,连我都想跟了呢。”
    “那个笨蛋还是去了吗?可是益田,虽然我说这话也很奇怪,不过有这么多一般民众混在里面,也很难有什么正当理由吧?没问题吗?”
    “警方没有拘束力啊。如果去了被赶回来也没办法,但我不能把他们强留在这里。”
    “或许请你们直接把他们逮捕还比较好呢。復木津怎么了?”
    久远寺老人回答道:“他啊,连谢礼也不收,就跑回去了。他说明慧寺里没有凶手呢,中禅寺。”
  “他这么说吗?”
  “他这么说啊。”
  京极堂一脸凶恶地凝视榻榻米。
  “怎么样?你看起来很忙,不过还是不想出面解决事件吗?”
  “不想。”
  “今川或许会被当成凶手哟。”
  “只要他不是真凶就无妨。”
  “这样吗?不会变成冤罪吗?”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益田这么说,但是他那萎靡不振的口气听起来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总之,我不想进入明慧寺,也不想涉人事件。”京极堂宣言似的说。
    大抵说来,他总是不愿意与这类事件牵扯上关系。
    从京极堂的性格来看,他的态度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过去曾有好几次,有时候是被卷入,有时候是被推出去,结果他都卷人事件里头了。所以我也觉得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好推辞的,但是只有这一次,这个乖僻者的决心似乎异常坚定。
    “这样啊,哎,那也没办法。”久远寺老人大失所望地垂下肩膀。
    “恕我僭越,我认为老先生最好也避免再继续深入下去,我认为这并非你所知道的那一类事件。”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所说的意思。听好了,这个事件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没有任何像样的谜团,没有任何东西附在任何人身上。”
  “是吗?”益田一脸讶异。
  “是啊,因为根本没有任何怪奇的谜团呀。例如说,没有人消失,也没有死人复生,也没有术士操弄人心,当然也没有幽灵妖怪魑魅魍魉跋扈作怪。没有任何人迷失在谬妄之中。登场的全都是高唱着高迈宗旨的修行僧,他们是不相信那种东西的。”
  “但是啊,中禅寺……”
  “就是啊,京极堂,你不是说你从常信和尚身上驱逐了铁鼠吗?”
  “没错。就像关口说的,我动手驱逐常信和尚的附身妖怪,而它也被除掉了。修行僧确实也有迷失的时候。”
  京极堂像要射穿仁如似的望向他。
  “但是修行僧原本就是要对抗这些东西的。他们与一般人不同,所以无论得花上多少时间,无论有多么痛苦,自己驱逐它才是本分。因为可能会误导搜查,我才不得已出手,但原本是没有我多事的余地的。说起来,我等于是妨碍了修行。所以我就算向警方收钱,也是天经地义的。”
  “呃,这类经费我们……”
  “我开玩笑的,益田。听好了,久远寺医生,所以这次的事件没有我插手的余地。这次不明白的只有‘谁是凶手’这一点而已,这是警方的管辖。不管是物理证据或证词,什么都好,从这些线索着手搜查,找出凶手才是道理。鸟口和敦子是事件记者,他们想一头栽进去的心情我可以了解,但老先生还是收手比较好。关口你也是。事件再这样拖延下去的话,继今川之后,下一个会被怀疑的是久远寺医生。要不然就是你,关口。不,久远寺医生已经被怀疑过一次了呢。”
  “你、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菅野先生啊……他在吧?”
  “啊……是啊,我被怀疑了。菅野他……”
  菅野,对我来说,这是一个不怎么想听到的名字。我连那人的长相也不知道,但是那个令人忌讳的名字却深深地烙印在我心中。
    而比起我来,这个名字对久远寺老人来说应该是更令他痛苦万分的名字。一想到他的心情,我就感到难受极了。若为问什么……
    “这就别提了……”京极堂像要故意妨碍我思考似的大声打断。“而且这也不是适合在这种地方谈论的话题,回去之后我会再问復木津的。那么我就此告退。”
    “什么告退,难道你要回去了?”
    “都这么晚了,我会在这里住上一晚。我待在这里也不能怎么样吧?”
    “呃、喂,等一下,那、那个明慧寺的阿铃……”
    那个阿铃——不是京极堂的管辖吗?
    京极堂回头,恶狠狠地瞪我。
    “哦,这件事……”久远寺老人拍打膝盖,“关于这件事,得跟松宫谈谈哪。”
    饭洼浑身一震,望向仁如。仁如一动也不动,看着久远寺老人。京极堂瞥了一眼这个场面,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益田,还有那个,那一位……”
    “我叫次田。”
    “啊,次田刑警,这个人并不是嫌疑犯吧?我可以跟他谈谈吧?”
    “我是无所谓,次田兄呢?”
    “对这位先生,我也有事想请教,不过我想问的是关于十三年前的事件……”
  仁如保持沉默。
  短短三个小时前还那么能言善道,现在却判若两人。
  “那个叫阿铃的,是那座明慧寺仁秀老人的养女吗?呃……”
  “哦,我叫久远寺。没错,就是那个长袖和服姑娘。我不是直接从饭洼小姐口中听到的,不过大概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我今天瞒着警察的耳目……噢,我忘了现在是在警察面前哪。哎,不管这么多了。我和仁秀老先生谈过了。”
  “你和仁秀……先生谈过了吗?”
  饭洼把手按在头发上,看起来很不安。
  “谈过了,然后大致明白了。”
  “明白?明白什么了?”
  “怎么,关口看起来很在意那个姑娘呢,就是那姑娘的真面目啊。”
    “真面目?”
    “真面目是什么意思?”
    “噢,松宫,虽然好像是我多管闲事,不过听其自然就……你失踪的妹妹是叫铃子吗?”
    “是的。”
    “阿铃小姐是铃子小姐的女儿啊。”
    “咦7你说什么?”
    “所以说,铃子小姐失踪后,似乎生下孩子,亡故了。而孩子被那个老人捡到,辛苦地将她养育成人。”
    “怎……怎么可能有那种事?铃、铃子她……”
    仁如频频地看看饭洼又看看我,最后转向久远寺老人说:“铃子她……才、才十三岁……”
  语尾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仁如明显地陷入狼狈,这也难怪。
  老实说,我也狼狈万分。
  铃子与阿铃的分离,拆解了“不会成长的迷路孩童”这个妖怪。然而尽管如此,时间相距遥远的两名少女,却不肯就此还原为此世之物。那过多的相似性与特殊性,依然将她们塑造成彼岸的居民。但是如果那些特殊性与相似性都起因为两人是母女的话……
  ——根本没有任何怪奇的谜团。
  “十三岁也能生孩子。”
  “可是,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是那身长袖和服。阿铃穿的盛装和服是母亲的遗物,听说阿铃是被那身和服包裹着丢弃的。还有名字,护身符的袋子上有着铃这个字……”
    “护身符袋?”
    “你知道吗?”
    仁如凭着意志力,硬是将混乱的情绪压抑下来。
    “贫、贫僧的护身符袋上写着仁,而铃子的护身符袋上写着铃……”
  “喏,你看,不会错的。”
  仁如浑身僵直,寻找着话语。
  这不是一时就能够相信的事吧。
  “这种事……怎么可能……”
  “你会吃惊也是难怪哪。只要在人口处搞错,就很难再看清楚事物的真面目了。怎么样,松宫,这事你有没有底……”
    “胡、胡说八道!”仁如厉声叫道。但那是瞬间性的、有如痉挛般的动作。“啊,得罪了。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铃子她……”
    “哦,我没有冒渎死者的意思。如果你听了不舒服,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不,只是铃子她……”
  “铃子不是那种女孩。”饭洼说。
  久远寺老人抬手,涨红了有如烫章鱼般的脸辩解:“我知道,所以说我并不是那种意思。请不要听成我是在指控铃子小姐是个行为不检点的姑娘。不过这种事还真是难以启齿哪。相较之下,以医生的立场发言就简单多了。那个……哦,次田先生,你对这件事清楚吗?听说火灾之后,尽管众人竭尽全力寻找铃子小姐,却无功而返。”
    次田刑警淡淡地回答:“似乎是这样。消防团、青年团以及警察全数出动,搜索底仓及大平台还有汤本一带的山林,却依然没有发现。他们认为小孩子不可能跑那么远,所以没有搜寻到明慧寺那里去。你是久远寺先生吗?你的意思是松宫铃子小姐被明慧寺收留,在那里生下了孩子吗?”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是似乎不对。哎,松宫,这对你来说虽然是个难过的消息,不过推测的经过是这样的:迷失在山中的铃子小姐被什么人给诱拐,受到凌辱并怀孕,在某个地方生产,并将那个婴儿丢弃在明慧寺后方的悬崖之类的地方。我不知道丢掉婴儿的是铃子小姐还是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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