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命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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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命向西-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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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走马灯的人    
    一脸干燥的时间  落满灰尘    
    


第一部分墓穴中的洞

    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人,对文物印象最深的当属“马踏飞燕”了。但后来这个形象被中国旅游局当成了标志,所以我走在武威的街上,看见到处都是“马踏飞燕”的大小雕塑和图案,总觉得对于“马踏飞燕”的出土地,一个好端端的标志却被别人抢注了,显得十分尴尬。    
    “马踏飞燕”出土于武威的雷台汉墓。在导游的引领下,我钻进了墓穴,在墓道的旁边,有一口古井,与墓穴形成了横竖相交的两条洞穴。据说这是一口汉井,在墓穴挖掘时井中还有存水。有的说这口井是后来挖的,挖井时侥幸没有伤及墓穴,以至于后来在土堆上所建道观中的道士们一直饮用此井。另有一种说法是此井是造墓时所挖,有避邪之用,也似乎是为死者留有一升天的气孔和在阴间留有饮水的水源。还有一说法是造墓人为死者后代祭祖时特意留下的记号。    
    在墓穴中发现古井,我感到很亲切,生活的味道一下子洋溢起来。如今枯井中投放了许多钱币,由于视觉的差异,井底的钱币被放大了几倍,正好说明了人们见钱眼开的心理。    
    再往前走,头顶上的砖壁又有一个洞穴,这是一个盗洞,一个废弃的盗洞,因为它开在了墓室的外面,而进入墓室砖壁上的洞才是真正的盗洞。盗洞与墓室平行,它不仅盗走了墓中的财宝,而且让外边刺眼的阳光射进了漆黑的墓中,让我们后来人总觉得这个墓穴早已伤了元气,失了原身一般。    
    盗洞早在汉代中就已出现,因此,“文化大革命”挖掘此墓时,墓中只剩下了青铜器,而珠宝等物早已绝迹,因为汉时青铜器并不值钱。在距离不远的雷台二号墓中,也有盗洞出现,而墓中早已是一无所有,只剩下一条青铜的马尾巴,可见这个盗洞时代并不久远。盗墓人变得越来越贪了。    
    在墓穴耳室的砖壁中,又有一个洞孔,那是一个防空洞,1969年,当地农民在修筑防空备战工程时,发现了这个墓穴。从此“马踏飞燕”一下从地下“飞”到了地上,并且多次“飞”往国外,声扬四海。    
    一个小小的汉墓,有墓道,有井孔,有盗洞,有防空洞,地下似乎自古就不得安宁。人们出于各种目的向地下挖洞索取,生活在地上的我们,并不觉得脚下的地层中早已千疮百孔。    
    在雷台二号墓的墓室门口,看见一具尸骨,人们告诉我这是当年盗墓者的遗骸。这种情景我早年在酒泉魏晋墓中,前年在房山董家林周朝墓穴中,都看见过。想必其他古墓穴中有这种情景的比例也会很高。    
    为什么古墓中总会有外来人的尸骨,原因便是盗墓者为独吞更多的财宝,在上面接物的人,把墓下递东西的人堵死在墓穴中的。看来盗墓确实是一个充满风险的活计。    
    因此后来都说,盗墓者只有父子合作才可靠,而且是父亲在上接东西,儿子在下递东西,因为父亲不会杀儿子,虎毒不食子。但是如果儿子在上,父亲在下,那就不好说了,因为俗话说:父亲的心在儿子身上,儿子的心在狗身上。    
    在漆黑的洞中,我睁大了眼睛,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一堆复原的铜车马阵的仿制品。    
    纷纷的毛毛,温温的日子    
    看见唐培玉的时候,他正身披羊皮大袄,坐在家中烤火,冬日的阳光从宽大的窗户上照射到屋子里,如舞台的射灯一样,强烈有序,炉子上的铁壶里冒出几缕蒸气,这种感觉特好,一下子就有了摄影画面的感觉。    
    63岁的唐培玉介绍说,他小学毕业后,便在农田里干活,17岁时和三爷学做擀毡,从此就再没有放下。唐培玉的爷爷曾对他说:“光会干农活,饥荒来了就会被饿死。而学会一门手艺,就不怕了。”    
    以至于后来唐培玉又和父亲学做了棉花匠,并又先后学做了白皮匠、编织匠。因此民勤又有了另一种说法:“匠人占三行,裤子也穿不上。”意思是一个人会干的太多了,就什么也不行(精)了。但唐培玉依然很行。    
    由于地理历史原因,民勤的人们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形成畜毛加工产业。那时毡是每家每户必不可少的用具之一,人们铺的是毡,盖的是毡,穿的是毡(用来遮雨的毡衣,御寒的毡裤、毡靴),戴的是毡帽,在冬天连门帘都是毡,可以说无处不有毡。    
    从事擀毡的匠人一般都扛着简单的工具(说是简单,那巨大的木弓子也够分量),走街串巷,谁家要做活,就在谁家吃住上一两天,原材料由东家提供,擀毡一般都是两个或更多的人在一起干。而在本村干活时,便吃在东家,住在自己家。我问唐培玉老人,为何不在自己家吃饭,那样不可以多挣点饭钱吗?他说吃不吃都拿那些钱,这是老习惯,自古人们外出做工都是为了讨口饭吃。    
    早年时唐培玉在队里干,算是副业,计工分,而且还要带徒弟。现在周边地区仅剩下的七个擀毡匠也都是他的徒弟。    
    年轻时唐培玉也经常出远门,他最远到过西藏,也跑过青海的海西,内蒙古的阿拉善。他说出远门就怕干活太少,还挣不出来路费。唐培玉介绍说:“最后一次出远门,是五十多岁在内蒙古临河市及阿拉善左旗。现在年岁大了,跑不动了,就偶尔在邻村作点活计。”唐培玉的绝活儿是手套和毡靴,但当我提出要找出样品来见识见识时,向左右的邻人寻了半天,才找来一副毛毡手套,可见现在人们很少做这个了,而毛毡衣更是少见。唐培玉介绍说:“以前的人光着身子在炕上睡觉,炕上铺一层毡就行了,现在人们讲究干净漂亮,在毡子上又铺了一层褥子,因此毡子使用的寿命就长了,用量也就少了。而年轻人睡木床也不铺毡子。”    
    虽然现在又有了手扶拖拉机的车坐垫及护膝等新产品,但也不多。因此,他的许多徒弟也都不干这行了,有的改作经营塑料大棚或经营蔬菜,什么来钱就做什么。    
    唐培玉24岁结婚,有两个子女,儿子虽然学会了手艺,可觉得太脏太累,现还是在地里干农活。同样我提出了机械加工、扩大生产的问题,老人说机械可以洗毡弹毛,但不如手工结实,所以凡用毡的人还是要用手工做的。如果毡要绝迹了,这个行当也就停了。    
    我问唐培玉外出奔波,有什么不平凡的故事或经历,老人一挥手:没有,没有。他只是强调了一句:一生来,从没有因为价格或质量问题与东家发生过纠纷。老人把生活的平淡,落实到了待人接物的平和与价格公正合理的问题上。    
    在唐培玉老人院门的门楣上,钉有两个鸡头,老人说这是取吉祥如意之意。从民勤出来,我在山丹高速公路下边的草场上,看见有一位牧羊人披着毡衣在古长城下放羊,构成了一幅典型的画面。回到北京后,我的朋友看见这张照片说:“这就与摆拍的一样。”    
    


第一部分认识民勤

    知道民勤,主要是由于诗人朋友刘润和,他是民勤人,看见我喜欢史地旅行,便送我许多有关民勤的书,如《五凉全志校注》、《民勤大屠杀》、《西北角轶闻》、《镇番遗事历鉴》、《武威史地综述》等,真没把我当外人。    
    民勤如今最大的概念可能就是沙漠化,因为北京的沙尘暴据说都是从民勤刮过去的。由于民勤处于腾格里沙漠与巴丹吉林沙漠夹缝中,而这里又是风口,因此风沙很大,靠近沙漠的村子一次一次地向后迁移,使民勤边上有许多荒废的村子。    
    民勤的女人很有特色,一般常年用方巾包裹头部,而嘴角两边有两个小疤,说是小时候用香火烫的,以防天花,手上又多有刺青的蓝点,一般是五个至九个,说是为求吉利。    
    民勤的男人都非常憨厚朴实,且又文采飞扬,写一手好字。朋友润和自中学起就已写诗并获奖,后又对古董有所研究,并善唱一些“文化大革命”歌曲,加进了许多音乐处理;他的朋友李玉寿,我也曾见过,写方志写戏剧,号称“在雨夜里写诗,在雪影中作曲”,并拉得一手不错的二胡。这次在民勤的乡下,又见到一位农民作家唐仪天,他家门上贴着他写的对联,我看简直是书法作品。对此唐仪天却不以为然,而他写的许多散文和小说都很生动,“生动”的“生”是“生命力”的“生”、“原生态”的“生”,有一种赤裸裸的感觉,并时常有“性”的暗示。一些精彩的语句叫人难以忘怀,如“麦子向村子低头”,“父亲一颗饱满的精子,变成了我的模样”,等等。    
    民勤俗称文化之乡由来已久,有“经书不可不读,骆驼不可不养”之说。因此民勤自古有藏书之风,据《镇番轶事》载:“清乾隆二十二年,清廷镇邑时共查禁书籍五万五十六种,四千又三千册,可见当时藏书一斑。而光绪年间,八国联军入京,民勤人马香亭用二十四峰骆驼从京城送回民勤老家册卷数达万册。”朋友润和也收藏了许多线装本的旧书,并且整齐成套,让我大开眼界。而明代民勤文人孟良胤一生热衷于教育事业,虽无豪华庄院,却有多座学堂书院,喜爱读书一直在这里蔚然成风。    
    现在的民勤人大多为明清两朝的江浙晋陕移民后裔,因为民勤自古处于边塞,战争不断,旧时称为“镇番”,历史上各代朝廷因此多有移民行为。走在街上会看见许多门上都有木匾或墙饰,上面书写着各种成语,代表祖姓和家谱,这种习俗表达了民勤人强烈的宗血渊源的亲情。    
    如唐姓来自山西晋阳,门额铭文为“晋阳望族”;李姓为中国大姓,唐时为国姓,又以李氏名人,老子、李白、李广为荣,故李氏门第名称有“紫气东来”、“射虎家声”、“陇西望族”、“青莲望族”、“太白遗风”、“诗礼趋庭”、“北海名流”、“瑞世琼瑶”等等;刘姓多源自江苏丰县、沛县汉朝刘备家族,门楣为“丰沛世胄”;陶姓以陶渊明著称,便为“五柳遗风”;张姓为“百忍流芳”;郭姓为“德昭汾阳”。所有这些门楣书写全出自本族人之手,可见书法在当地相当普及。    
    民勤民居的门也很讲究,成为真正的“门脸儿”。土墙之间突出一块亮丽的颜色,门上用砖垒出透空的花饰女儿墙,门檐为木雕和彩绘,两侧凸出的小墙上有壁画,门板上有铁饰包裹,门环硕大。现在有钱的人家又在门上贴彩色瓷砖,但很俗气,不过,以后可能又是新的民俗了呢!    
    民勤的方言也很独特,就连与之相邻的金昌人也有听不明白的地方。如把“他”称为“彼”,把“刚才”称为“先先”,把“昨天”称“夜那个”,把“大后天”称为“外后个”,把“大前天”称为“先前的日”,把上午10点吃的饭称为“腰食”,把下午4点的饭叫”晌午”;而把“远”喊做“呕”喊声越长,传达越远,不但形像而且还要声像。因为民勤人把 “哥儿俩”发音为“锅俩”,极像“姑娘”发音,而“六六”又像“妞妞”,“妞妞”在民勤指“乳房”,“巧”的读音与“悄”相同,因此酒令中的“哥儿俩好啊,六六大啊,巧巧的七啊,快快地来啊”,变成了“姑娘好啊,妞妞大啊,悄悄地去啊,快快地来啊”。    
    自古有“凉州畜牧甲天下”之说,而民勤处于农牧交替地带,故面食非常考究。而手工业中的皮毛加工的皮匠、擀毡匠也极为普遍,形成了“百工之乡”。这显示了民勤人强烈的生存欲望及能力,也说明了“民勤”人的“勤劳”品性。    
    民勤小说家唐仪天的背后便是沙漠化的村庄    
    


第一部分先 生

        
    沙子就在孩子的手中    
    流下来便成了沙漠    
    油灯一吹就灭    
    姑娘的笑  两块伤疤    
    馍馍上有九个红点    
    毛毛匠打点的日子唉声叹气    
    一个到过西藏的皮匠    
    羊群就在门后的院子    
    在一个深深的地主大院    
    猫头鹰低头不语    
    民勤各式的门楼    
    民勤旧物    
     民勤方言:刚才的意思。    
    老汉指着前门上的鸡头说“吉祥”    
    


第一部分地主的大院有多大

    大年初二到民勤时,这里的朋友都在岳父家喝酒。街角上有一幢三层小楼,上书大字“腾格里大酒店”,里面没有一桌吃饭的人。从岳父家纷纷赶来的朋友要上楼上包间请客,我说楼下的大厅,不就是咱的大包间吗?而三楼是一个更大的歌舞厅,一些音响设备七上八下,地上落满厚厚的沙尘。超前消费的舞厅,挡不住前行速度更快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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