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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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石-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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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天师在位不过短短几年,立刻把排斥他的五旗人马收于翼下,可是随着天师的威望与日愈增水护法反而越来越与他针锋相对。外面的人知道是天师的强大剥削了司罚护法的权利。天师怎么想我不清楚,我却清楚水护法的想法。” 
    “水护法扶天师上了位置,那时天师还不过是个连意旗旗主都还没坐稳的人,无权无势,必定仰仗与水护法。可是随着他羽翼丰满,水护法只是越来越不安,水护法根本不想天师有自己的力量,他只想让天师需要他,那么他就一直可以在天师身边……” 
    “在天颜殿上,水护法总是等天师走了以后再离开,每次我都看着水护法目送天师离开,然后再默默的离开……水护法从来没有亲口对我说他爱天师,可是我却知道,他藏着这份心思,直到今天已经整整十三年了。”        
    “今天在天颜殿,天师说要斩水护法,水护法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别人看不出来,我却看见水护法眼里流的泪……几十年来,这也许是水护法第二次流泪。” 
    有风穿过庭院,柳树茂盛的枝条舒展开来,随风飘荡在空中。 
    扬起的是不为人知的情感,天主教深不见底的庭院里究竟埋藏了多少心酸泪?看着夜夜思念的人儿站在天颜殿比自己更高的地方,只是一个仰望的角度,居然划出那么大道鸿沟。原本以为是可以把他留在身边,却不知他却越走越远。看他展颜蹙眉,听他只言片语,再看他扬长而去,数千人的天颜殿不过只容的下一个人的思念而已。 
    可曾记得那一年,天测殿的后门转出个端茶丫头。眉目低垂,没有言语就已捕获一切。奔命在赏罚堂与天测殿之间,在等苏沩的一个奖励,流再多血也心甘如饴。丫头,丫头……原来红颜非红颜…… 
    从未说出口的心酸,从未提及的爱怜。 
    十余年的思量,十余年的想念,换来你的一句三日后斩。 
    水匕銎啊水匕銎…… 
    “就她一人,此生知足。”                                                                                  
          第 27 章           
    照以前的习惯,我早上没去天颜殿,易扬应该是下午会过来简单说一下天颜殿上的事情。可是今天易扬没有来,我等了一天,直到第二天午后,易扬还是没有来。 
    我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稍一思索马上了然。 
    这天颜殿侧殿是圣女居住的地方,为何从没有看到过警卫?以前认为本该这样的,这回一番历难自然明白,这侧殿肯定布满了暗卫,这倒不会打扰这里的清净,但是一有状况,树后,墙外,不知道要翻出来多少高手来。        
    如此一来,易扬肯定知道昨天礼书泉来过的事情。以礼书泉和水匕銎的交情,易扬肯定知道是礼书泉来求情来了,他不来,也是在暗示我他的答案。 
    我唤了汀兰来,“你可知道去天测殿的路?带我过去吧。” 
    汀兰应了一声就退下去了,不一会便引我出了门廊,门廊外已经停好了一顶纱轿。以前我都没注意,现在才看到四个轿夫都是红衣。 
    我苦笑,自己几步路都要坐轿,真成了个半残了。   
    虽然天测殿在天颜殿旁边,但是轿子依然走了很久。 
    穿过一道又一道朱漆的大门,我看着每个门前后都守着两个红衣的近天侍者。一路不疾不徐的前进,最后终于走到天颜殿的外门。 
    天颜殿的外门修得像城墙一样,恢弘庄严,坚不可摧,门口把守着一队配刀的红衣侍者,城墙上还可以看见巡逻的弓箭手,清一色的红衣。 
    守门的教众看见纱轿,又看见跟在纱轿旁的汀兰,都低头垂目让在一边。这一顶小小的纱轿就这么不急不缓,大摇大摆的从大门正中间走过。的 
    一出天颜殿,见到个人马上多了起来,白衣的最多,其次是黄衣,红衣的也可以零星的碰见。当然,还有不是天主教装束的老妈子,小厮,浣衣妇等等。所有人,看到红衣侍者抬着的纱轿都立刻停住了交谈,恭恭敬敬的站到路边,静等轿子走过。天主教的人只是低头垂目,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而做活的下人都是跪在一边。轿子走过哪里,哪里就是一片安静。 
    我与世人隔着的,远远不是这薄薄的红纱…… 
    出神间,想起一个人说:“我也在怕你说出来……”一旦说出来,就像大陆的版块漂移,立马涌现出一片汪洋大海,我在岸着边,卿在水那头。   
    “主子,天测殿到了。”汀兰的声音把我从走神的状态拉了回来。“主子可是要去找天师?” 
    “对。”  
    汀兰转头对前面的轿夫说:“会意堂。” 
    于是轿子又动了起来,堂而皇之的从正门的正中间穿过,正要进出这道大门的人都在五步开外的地方静静的站着。直到轿子走过很远才又开始从侧门通行起来。 
    天测殿和外面最大的不同就是可以看见很多衣服上有五旗标志的人,多是红衣,在路旁我还看见了现在意旗的少旗主楼一芜,他旁边还站了个四十开外年纪的人,应该就是意旗的旗主楼畋了。就算是意旗的旗主,也和其他人一样,垂目站在轿子旁。 
    纱轿最终在一个很富丽堂皇的殿堂门口停了下来。汀兰搀我下了轿子,这“会意堂”的大匾便看得格外清楚。        
    提步迈进会意堂,这感觉很像进了紫禁城的朝堂,正对的就是一个五个台阶的错层,脚下一道长长的红毯延伸到错层下,红毯两边是数张八仙椅。错层上是一个巨大的书桌,桌上堆满文卷书籍,掠过书籍,可以看见纸堆后易扬笔耕不辍的身影。 
    汀兰刚想出声,被我挥手制止了,我沿着红毯走到错层下,在离易扬最近的椅子下坐下来了。 
    易扬知道我进来了,可他并没有停来笔来,甚至没有抬头。   
    汀兰转身去冲了碗热茶来,放在我手边,也乖巧的立在一边没有出声。 
    我侧着头打量着易扬。的 
    还是一身白衣不染点墨,一段白瓷色的颈项微微的有点弯曲,像优雅的天鹅;完美的轮廓找不出可以修改的地方,鼻梁秀挺,像温腕的小山;眉眼如画,只是现在垂着眼睛在看手中的文书,若是扬起眼来,肯定是一片润泽的鸽子灰,清清亮亮,一直把人陷在里面。水匕銎就是这么心甘情愿的陷在了一滩美丽的鸽子灰中的吗? 
    易扬,这么个仙子般的人物,居然是个娈童出身,穿丫头的衣衫那么多年。苏沩怎么忍心,用这么折辱人的方式摧毁心性高傲的易扬?易扬当了娈童这么多年,又是受了多大的屈辱,多大的折磨?面前这个月下白莲似的人物,完全看不出他身上有过怎样的过往,为何成了娈童,如何忍辱负重,天主教只一人之下的大天师也一样背着血泪斑斑的过往。的 
    易扬看文书的样子很专注,一丝不苟,偶尔有轻微的蹙眉随即又马上舒展开来,在文书上圈点勾画,最后再写上安排对策。他手里是一枝狼毫玉杆的毛笔,捏在扦长的手指中,停停写写,不时点一下一旁的九眼红梅的砚台。 
    我自然知道,易扬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这十来年不明白水匕銎的心思。此时看着易扬,突然又想到一点,易扬不过短短五年,已经把五旗收归翼下,那么他当时做了三年的意旗旗主怎么可能还没坐稳?定是故意收敛,利用了水匕銎助自己当上了天师。这么说,易扬早就知道苏沩会立他为天师?苏沩为何要这样做呢?        
    我又抬头看着易扬,他面容平静,卓然不群,加上深谋远虑,心思缜密,放眼天主教,哪里找得到可媲美的人才?苏沩好手段,先收了成娈童后又能扶他当天师,是否是在立水匕銎为司罚护法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这节?          
    天色暗了下来,最后一抹夕阳也退了下去。掌灯时分,易扬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他揉着眉脚唤堂外的人进来。        
    进堂来了五六个红衣的近天侍者,他们飞快得收拾着桌上易扬刚刚批阅完的文书。 
    易扬揉着眉眼说:“该返给五旗的今晚就返回去。礼护法送来的帐簿可以明早送过去。赏罚堂的人手调动明早告示。今天晚上由当菲护法挑选人手,送修水坝的物资去滂城,明天一早出发。登冕的日子快了,叫人把四海阁修整一翻,不可在其他门派前失了颜面……对了,再过几日是万毒世家老夫人的七十寿宴,提醒礼护法不要忘了备份贺礼。” 
    几个红衣一一应了下来,收拾妥当后又迅速退了出去。 
    等人退完了,我轻声说:“怎么连小门派的日子都记得?这种事不需要天师亲历亲为啊!” 
    易扬睁开眼,平平的说:“万毒世家从不肯归附大门派,可是家中多出神医,就算不想拉拢,也不用结怨。再说,也不是所有帮派的细节我都记得。”他轻叹了口气,继续说:“圣女可是为了水护法的事情而来?”        
    我点点头。的  
    易扬说:“虎头帮确是因为水匕銎的惩罚太重而倒戈的,水匕銎难辞其咎。又在圣女前面无礼喧闹,圣女危难他视而不见,处他一死不算过分。” 
    我慢慢地说:“是吗?不如我求个人情,既往不咎,你剥了他护法的位置,逐他出教如何?” 
    易扬浅浅的看着我,停了一小会儿又转开了眼去:“圣女果然耳聪目明,不错,水匕銎必死。他若是勾结暗门,是一死;逐他出教等于放虎归山,早晚成为大敌,还是一死;留他在教内,他结怨本就颇多,难免遭人报复,他又再无实权,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我低下头来,绞着手指:“不,他可以不死;这一切不过是你要他死。或者说,你想要他手里的赏罚大权。”        
    “圣女不要听信了小人的妄言。”   
    我转头对立在一边的汀兰说:“你先下去。” 
    易扬明理,补上一句:“叫门口的侍者也下去吧。” 
    汀兰乖巧得应了一声,利索的走了出去,出门的时候反身关上了门。 
    大堂里烛火幢幢,暗影重重。 
    我看着我相交错的手指,说:“易扬,你是天主教的天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的权利够大了。” 
    “圣女明察。我的权利的确足够大。” 
    我抬起头看,在红色的光线里捕捉那片潮湿的鸽子灰:“可是你需要更大的权利,更集中的权利……”        
    易扬转过来看着我。 
    我吸了口气,说道:“因为……你想攻打的是竣邺山庄。” 
    空气中,突然有点剑拔弩张,我笃定得和易扬对峙着,易扬身上有微冷的气息散了出来,逼人心志。 
    那种紧张感随着易扬嘴角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笑而幻灭了。 
    “你不是圣女,你是谁?”他带着点冷冷的玩味,看着我说。   
    我有个失神的恍惚,不知为何,觉得易扬像个知根知底的同路人。 
    “这个你比我更清楚。”我回答他。 
    他转开了眼睛,“我之前还以为是圣女被雷落中,脑子变的清醒了。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清醒的不是一点两点啊。不过,我倒很有兴趣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不介意我先问问你,你为何不追究我是谁的问题了?” 
    他清清浅浅的笑开了:“我送你上的天验台,亲自接你下来,亲自看你醒来,圣女自然还是圣女的……不论如何,再有十天就是登冕的日子。”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动用圣明牌吗?” 
    “你是个知事的人,这是个好事,有时候却也是个坏事。” 
    我不语。的  
    他也没说话。  
    半盏茶的功夫后,我不温不火的讲了起来。 
    “天师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为何对滂城的洪涝采用拆东墙补西墙的对策?天师当然不是为了给我机会让我表现,天师是想用这个机会借口掩饰你兵将未动,粮草先行的目的。” 
    “当然,在当时我只是觉得奇怪,却没有想到这么远。不过,我倒是无意中坏了天师的事。” 
    “然后就是在滂城,东边近竣邺山庄的城市,居然驻了灵旗和念旗两支人马,灵旗的少旗主居然常驻在滂城。不过当时我还依然不明究里。我有个模糊的概念,是在流落在静水镇的时候。暗门和我教关系如箭在铉,静水镇镇守宝瓶口这一交通要道,为何才区区五百驻军?驻地里最高的人事也才是个小小黄衣管事。西边东边一对比,立刻现了蹊跷。” 
    “于是,天师要夺水护法的赏罚权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攘外必先安内。水护法的职责对于震慑人心和集中大权很是有益,更何况他还老是与天师做对?恐怕不为其他,就为司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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