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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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石-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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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瘫痪在地上。  
    双手环住自己的膝盖,毫不拘束自己的泪水。 
    易扬轻轻走了过来,蹲下来,慢慢伸出手把我环在怀里:“朱颜,不要哭。”他小声说。 
    但是我却哭得更加厉害,扯着易扬的衣领哭地肆无忌惮,震天震地的。眼泪鼻涕全部蹭在了易扬雪白的衣服上,易扬却晃然不知,只是轻轻把我圈在怀里。 
    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我可以完美地微笑,我可以进退得宜,我可以礼数周全,我可以撑起华华丽丽的外壳,但是我还是我啊,让我怎么不去心伤?让我怎么抛弃怨念? 
    天主教圣女的外衣下,还不是一个可怜的灵魂在扭曲,在抽痛。 
    我几乎是在用尽全身力气在哭泣,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可以有这么多眼泪,就这一次,就这一次,让我放纵一次吧,就这一次……此刻过后,我还会是高高在上的朱颜,只是就在此刻,让我小小自私一次,让傅清清涅磐,羽化而去……   
    黑如凝墨; 月色流离。 
    彼岸在何方?  
    饶了一个大圈子后我居然又回到起点……   
    顶着宿醉的脑袋,却还要早起确实是件痛苦的事情。 
    原本该是登冕一完就该举行的大型庆祝活动,由于照顾竣邺山庄一行人的到来而被延迟了三天。也就是说,今天是庆祝活动的开始。 
    新圣女登冕,是天主教极其重要的大事件,天下的门派一般都会来个八九不离时——那是在天下还没三分的时候。但是,即使是现如今,此刻聚集在天山上的门派首领和代表的数量也是巍为壮观:归附天主教的门派自然都会前来,竣邺山庄庄主亲自前来也带动了很多不明就里的小门派的到来。 
    庆祝新圣女即位的节日会延续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中除开数不清的歌舞酒宴外还有几个很盛大的活动。        
    欢庆第一天,圣女的祈福就是其中一个。登冕大典是谢绝其他门派旁观的,所以圣女的祈福说起来就是一个表演赛。是给其它门派观摩的,同时也是暗暗地宣布了新圣女的身份。   
    又是一个意义非凡的祈福,圣明牌空了十八年就是在等这个圣女长大,这个新圣女自小长在天颜殿,两过天验,世人好奇是难免的,更何况还有个很盛传的说法:圣女朱颜——天下第一颜!   
    当收拾妥当后,我站在落地的铜镜里看镜子里的人。 
    白色的纱裙沿这地面流淌了满满一屋,外罩了件轻软的绯色织衣,织衣上镂空了花瓣的形状,好象有白色的花瓣在一片绯红上飘落。斜开的衣领,幼细的锁骨,肤色白到让人只能想到“惨白”这个词,仿佛隐约还可以看到皮下流动的血液。轻匀脂粉,淡扫娥眉,一点朱唇,俨然绝色佳人。及地的长发不戴任何饰物,只有额前吊着一颗像泣血的红宝石。 
    我伸手摸着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也伸出手来和我掌心相对。 
    朱颜朱颜……  
    “主子……”进门来的汀兰一声惊呼,惊讶地都忘了是来干什么的,完全在门口定住了。 
    我转过身,“时候到了?” 
    汀兰这才回过神来,“是,所有人都在天台恭候,只等主子了。”   
    天台四周人山人海,祭祀的音乐不绝于耳。 
    突然音乐声突然增大,并且换成了一支很隆重的曲子。 
    人们停下了交谈,向道路的尽头张望。 
    十六个红衣的近天侍者抬着顶金顶红幔的纱轿,轿中似有一人,却又看不清晰,但是来人是谁却是无比清晰的。的          
    易扬和三个护法站在最近的地方,侍者慢慢把纱轿放下,易扬走近,轻轻撩开纱缦,“圣女。”他微微垂下眼来。        
    我站出轿子来,人群一阵吸气。 
    未见过我的人很是惊讶,曾经见过我的人则更是有理由惊讶。 
    我顺着人群让出的道路一步步走向前。   
    小铛玩味地笑着,笑容明媚。 
    千湄似乎有点惊讶,不过也是微微笑着,很是自信。 
    邺飞白面色沉静,阴晴难测。 
    邺永华笑容和善,一脸慈祥。   
    我一步走向前,一直走到天台最高的地方。 
    四面礼赞的声音响起,天主教的人齐声梵唱,庄严神圣。 
    有风而来,白色花瓣仿佛飘扬漫天。 
    恍惚,想起那个天验的时刻,我站在天台最高的地方,易扬站在离我最近的地方,我看着天边的流云,听见清风的低吟,尝试着用平和的心态接受这个巨大的意外……时间流遄,一切恍然如梦,故人依旧,为何心境天差地别?   
    一串烦琐的仪式过后,我按部就班得遵循易扬告诉我我该做的。   
    长空幽蓝,万古云霄,关山长河,碧空云渺,天下这么大,居然只容得下一个朱颜而已……                                                                                      
          第 37 章           
    之后一连几天都有不断的庆祝活动,酒宴戏台,跑马赏花,猜谜斗诗,接连不断,我不是每个都出席也不是从不出席,只是零星得去几个地点,大多都是看一会儿就走,也不做什么其他。 
    这几天易扬忙得东西不分,根本见不到他人,几个护法也都忙得焦头烂额,这种盛大的庆祝总是少不了海量的琐事的。          
    这几天一共见过邺飞白两次。 
    一次是在戏台下,我去的时候已经台上已经开唱很久了,因为不想打断台上的好戏,我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声张,只有汀兰陪着我默默坐在最后面看戏。 
    台上的戏子依依呀呀唱地高涨,我却完全听不清他们在唱些什么,一直凝视着戏台左下方那个赭色长袍的人。        
    邺飞白在陪千湄看戏,千湄看得很是专注,随着剧情时而紧张时而大笑。看得出邺飞白对台上的戏不怎么上心,但还是很有耐心地陪在千湄身边,不时给她递杯茶,千湄也是顺从地端起来喝上一口,对他莞尔一笑。        
    我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一时间伤感无尽,是什么,让曾经生死相随的两人成了如今这种尴尬的境地?        
    我自然想过要易扬退兵,但是我可以这么做吗?难道是我退兵,竣邺山庄就会放弃与天主教的战争吗?到时候暗门万一一气之下与竣邺山庄联手,十万圣明军就都成了我一念之差的亡魂。试问,难道十万条生命还抵不上一段旧情吗?更何况,连那段往事都是他人的阴谋。 
    我不能要求退兵,不能用十万条生命去赌邺飞白的感情。 
    所以我们只能刀剑相向。 
    现在我还可以坐在这里看着他,等到撕破了最外面的那张纸,再见他,是否要在沙场之上? 
    突然地,邺飞白像有了什么感应一样,猛然回头,正对上我的凝视。那熟悉的剑眉星目…… 
    跨过整个戏场,穿越阴谋和爱情,我们也许都不知道,如今这样的两人之间,还有什么是剩下的。或许什么都没有吧,我想。 
    千湄转过头来好象在询问邺飞白什么,邺飞白回头看着她。我默默站了起来,带着汀兰走了出去。   
    另一次是在去一个的宴席路上,十二古剑门是天主教旗下一等一的门派,擅铸剑,多出名剑宝刀,连当菲琳雪手上那柄斩马刀也是出自十二古剑门,门主亲自邀请,我怎能不露面? 
    我坐在纱轿里缓缓地向四海阁行进。远远得却看见在道边石凳上邺飞白的身影,他一个坐在那里,看着旁边的一株茶花,花开柔红,叶墨肥厚。他看着那茶花,隔着红纱,我分不清他是什么神情。突然千湄从一旁跳出来,挥手在邺飞白眼前,邺飞白回过神来,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嘻嘻哈哈笑闹起来。洽在此刻,我的纱轿走近,两人都停了下来,站在路边恭送我的纱轿,轿子缓缓走过邺飞白和千湄跟前,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看见邺飞白垂着眼,仿佛还在看那株茶花。 
    等纱轿走远,我突然觉得我刚才好象看到了什么,细细一回想才惊觉:千湄刚才挥的那只手,右手。之前我看到她,她最多只出了左手,而右手则是拢在衣袖中,而就在刚才,千湄的右手,五指不全,满是结疤……竣邺山庄第一美人的右手怎么会是那个样子呢?   
    除开出席活动的时间,我都在门前的院子里打坐聚灵,其间易扬只来了一次。 
    我完结了聚灵后知道他已经站在走廊旁的台阶上,我不知道他来了多久,我也没有睁眼,可我就是知道,那个静静屹立在廊柱旁的人是易扬。 
    我没有动,继续维持着打坐的姿势。 
    易扬还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不说话也没有动静。很多时候,易扬都是安静的,言语并不多,总是垂着眼睫毛让人看不清神情,我自诩聪明,却从来看不穿易扬。就像现在,他立在那里这么久,又在想些什么,或者,等待什么? 
    时间点点过去,沉默依然继续,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一个人迈着轻巧细碎的脚步过来,汀兰小声说道:“天师,泊掌门他们……”话说了一半,显然是被易扬制止了,然后就是碎碎的脚步声远去。 
    我依然闭着眼睛:“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说。 
    易扬沉默了片刻,说:“你知道的,事到如今,我不能撤兵。” 
    我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面容沉静的人儿:“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的争斗,这么多的你死我活。”        
    易扬缓缓地说:“你已经是圣女,也许这个事实对你来说很沉重,但它确实是架在你身上了。” 
    我慢慢笑开了:“天师是在可怜我吗?” 
    易扬摇摇头:“不,放眼天下,再无女子能做地比你更好,你会成为天主教最为出色的圣女。” 
    我收起微笑:“我从来不奢望把我的功劳建立在鲜血和战争上,或者说,我没想过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如果有功劳,天师你当仁不让。” 
    易扬没说话了,含沙射影有时候比明刀明枪更为伤人。我想我是在抱怨了。抱怨?对……易扬? 
    我暗暗摇摇头,扫走多余的想法,对易扬说:“天师有事就请自便吧。” 
    易扬没说话,默默转了身,当他马上要转过走廊的时候我突然想了起来,又提声说道:“能否求天师一件事?”        
    易扬停了脚步,转过头来平平地看着我:“灭了竣邺山庄后放过邺飞白?” 
    我点点头。  
    易扬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即马上垂目转身,“好。”他说。        
    这一天还和以往一样,我坐在柳树下打坐,却听到外面有很大的喧哗声,我草草结束了打坐,唤了汀兰过来:“什么事?”我问。 
    “有人居然躲过了正殿的暗卫跑到侧殿门口来了,不过还是被发现了,现在正吵闹着要打起来了。” 
    “什么人?”  
    “不知道,好象是个少年。” 
    我心念一转,已经猜到是谁。 
    “让他进来吧,”我说,“是我叫他来的。”   
    “是。”汀兰应了下去,很快,走廊边就冒出一个短发的小鬼来,一阵风似的跑到我面前来。 
    我还没说话,他就先开口了:“你这地方也忒恐怖了吧,三步一岗五步一人,还全部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苍蝇都别想进来!”小铛撅着嘴抱怨道。 
    “你以为这是在光道城呢,你还想来去自由?小心下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秒杀了。” 
    “秒杀?”小铛的眼睫毛呼扇呼扇的。 
    “哦,就是像拍苍蝇一样,‘啪’地一下,你就可以等人来给你收尸了。”我微笑着说。 
    小铛白我一眼:“梦吧,你死了我都还会好好活着呢。” 
    我笑:“你本来就比我小,比我活得长也很正常,我这个大药罐子哪里活地过你啊。” 
    小铛突然严肃起来:“你好好吃药,肯定会好的!好歹也是个圣女,天主教等了你十八年,你不会死地太早的,不然他们太划不来了。” 
    “恩,”我故作正经,“你的帐算地太好了,回头我定要礼护法把天宝殿的位置传给你。” 
    “谁稀罕!”小铛嗤之以鼻,“你把银子传给我就行了。” 
    我一呆,这几天还真忘了要银子了。 
    小铛立刻警惕起来:“你不是想说你今天又没有银子吧!” 
    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还是个圣女呢!怎么一穷二白的!” 
    我反唇相讥:“你还是竣邺山庄的子弟呢,天下最富有的可不就是你们山庄吗!结果你看你抱着金山还这么小气!”        
    小铛很是机灵:“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不追究你欠债的事吗?告诉你,门都没有!”他气势汹汹。 
    “好好,你下回来我就给你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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