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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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4期-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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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子呀?”左小青诧异道。 
  周铁严肃地说:“不是诓你,吓唬你,假如当时有一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撒了疯,成心报复社会的话,就会瞅准机会,拉开门,闯进你车里,一把刀子横在你脖颈下,劫持住你,绑了你当人质,和我们警方来讨价还价。看看,你还笑呢。” 
  “嘁,我和谁都无冤无仇,绑我干吗?”左小青兴趣颇浓,好奇道。 
  “你呀,”周铁嗔怪说。缆车格登—下,像越过了一道门槛,在空中挣了挣。左小青赶忙抓住墙上的把手,周铁伸手,也帮衬了一下,“那你说,布什派美国大兵打进伊拉克,有什么私人冤仇?这就叫强盗逻辑,没啥理由的。碰上了,事情可就麻烦大了。” 
  左小青说:“你是警察,你会保护我的。” 
  “你真这样想?” 
  “当然。其实,你的英明教导我都牢记着,刚才知道你在附近,我就没在乎。有你在,谁敢吃了豹子胆,去撞你的枪口,对不对?”左小青退了半步,卸下周铁的手。周铁的手悬在半空,停了几秒,俩人都意识到了什么,对视一笑。周铁尴尬地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后的眼神更灼亮了。 
  “对了,忘了给你通报一件事儿啦。”周铁衔上一支烟,摸打火机。 
  左小青头晕起来。倾斜的钢索将她一寸寸拽离了地面,越升越高。她自小就有恐高症,站在自家阳台上都能心慌意乱,更别提待在风中打摆子的缆车车舱了。左小青攥着骨节,敲敲太阳穴,转移着恐惧。听了周铁的话,她赶紧将目光缩回来,再也不敢张望窗外。周铁的鼻孔里喷出两条淡青色的长龙,若有所思地盯着左小青。刹那间,左小青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一篇寓言,一个蓝色妖魔也是从瓶子里逃离的。她笑着说: 
  “看你,表情挺神秘的。” 
  周铁喷口烟,截铁地说:“小青,那个案子破了。昨晚上破的。” 
  “珠宝店的案子?” 
  “新凯院特大杀人抢劫案。” 
  左小青的心蹿上了咽喉,一脸惊诧。周铁咂着烟,无意中有一种卖关子的架势。左小青敛住欠过去的身子,浑身孵出一层鸡皮疙瘩来,先前的酷暑难耐竟一扫而空,脊背里渗出冷意来。周铁嘴角抽搐着说:“破是破了,但我们警方也损失了一个兄弟和三条警犬。局里的气氛很糟糕,人人难过,忙着为牺牲的兄弟办丧事,送他最后一程。这真算不上漂亮一战啊,先前估计不足,失手了。” 
  “怎么会……” 
  “你当然理解不了。现在局里也秘不对外,严禁传播,报纸电视更不能去泄露去渲染。”周铁撇过头去,掩饰着伤情。左小青相信,此刻他泛红的眼角,绝非烟气熏出来的,一准是被战友的噩耗击垮了。她摸出一摞纸巾,递给周铁。周铁掷飞了烟头,很响亮地擤了擤鼻子。 
  “这么快?” 
  “昨晚,天刚擦黑,红军路街边一家小卖铺的店主就报了案,说有一个小伙子去买烟,和通缉令上嫌犯的摹拟画像一模一样。接报后,刑侦上的弟兄们就出动了,在红军路一带挨家挨户地摸排。按设想,犯罪嫌疑人一定租住在附近的民房里,昼伏夜出,想避过这一阵风头再说。谁也没料到,那两个家伙居然开了枪,一名上门调查的刑警当场倒下了,四号电池大小的猎枪子弹,在他的胸口凿开了一个洞。”周铁抽抽鼻子,金丝边的眼镜一耸一耸,水汽布满了玻璃,目光也惊颤着,“枪响后,刑警们迅速围住了男阶院子,局里也调来了特警支队、防暴支队和武警四支队的神枪手,本想瓮中之鳖,活捉他们。两个歹徒清楚自己犯下了死罪,负隅顽抗,谈判专家上去喊话时,他们又开了枪,嚣张一时。后来,只能放出警犬上去,但也栽了跟头。” 
  左小青骇然,忙问:“结果呢?” 
  “结果就简单多了,当场击毙。”周铁胳膊一挥,做了个劈杀的动作,干净利索,“妈的,等冲进房子里时,他们早咽了气,浑身被打成了蜂窝煤。从新凯悦抢劫的一部分珠宝钻石藏在抽屉里,人赃俱获。虽说是两具死尸,但也算案子破了。” 
  “应该是三个人。”左小青道。 
  “对!可房间里只有两名歹徒,还是死尸,问不出线索来,其他线索也查不出来,怕是漏网跑了。”周铁好多了,洋溢着陶醉感,“后来,经过法医和专家比对,又叫珠宝店的员工来辨认,确定死者就是作案的两名歹徒——他们当时没伪装,明目张胆的,这下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了代价。” 
  左小青聪明地说:“你意思是,戴头套的那个歹徒跑了?” 
  “是。” 
  “那死掉的一定是跛子和左撇子了?”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也检查不出来,现在被冻在殡仪馆,要是没有家属去认领,就等着结案后烧掉。”周铁道。 
  左小青喃喃地说:“哦,戴头套的跑了,那他还会劫持人质的,对不?” 
  “或许。” 
  “这个,”左小青吞吞吐吐,猛地想起什么,拽住周铁的肩,推搡着说,“你不是说过吗?戴头套的那家伙劫持了新凯悦的肖依。肖依当时说了什么,你们请专家来读唇……什么来着么,究竟有没有效果,现在?” 
  “唇语!是唇语!” 
  这当口,悬在钢索上的车舱蓦地停下,甩来甩去,在空中画着圈,抓手随时要脱钩一般。出了故障?还是夏季用电高峰时,突然跳了闸?车舱晃荡着,慢慢停稳了,但门上的插销却鬼使神差地脱落掉,门被甩开了,车舱一下子没了遮蔽——黄河将一池浑浊的泥浆横陈眼前,河风劲吹,鼓捣得左小青趔趄不已。她忽地蹲下去,抱住脑袋,浑身瑟缩起来。她觉得自己随时会飘下去,被彻底湮没。 
  周铁上前拽了一把,将她揽在膝前。左小青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死死掐住他的腿,指甲也嵌进了肉里。周铁抚着左小青的乱发,揪起一缕,缠在指根里,绕来绕去。左小青埋下脸,贴在周铁膝盖上,嗅出了一股浓烈的男人身上的体味。她抬了一下脸,想说什么,却又继续埋下去,渐渐平息下周身的战栗,仿佛一座哑掉的火山。好在故障很快就被排除了。三分钟后,他们踏实地站在了山顶上。但左小青的玩兴却荡然无存了,大脑一直空白,像藏了一块黑板擦,在偷偷涂改。 
  傍晚,他们下了山,左小青却没找见白色的丰田威驰轿车。路边一个冷饮摊的大娘说,车子被交警给拖走了,违了章。 
  头也肿了,脚上灌了铅,左小青蹒跚着走进亲水小区,特意在门口找了找收旧家具的苏四十三,竟也不见踪迹。一想起客厅里那些被捆绑得怪模怪样的家具,左小青便懒得开门回家。她站在凉亭下,望了望原嫒的窗口,一袭纱帘鼓荡着,飘出半截来,灯光雪亮。左小青生疑地想,她家里一准又支起了场子,冶平平和林兰她们围着牌桌,正玩得起兴呢。一念至此,左小青心绪败坏地进了家,随便吃了几口冰箱里的速食,冲完凉,就蒙上被子大睡特睡起来。她想尽快忘掉白天的不快,卸空身体内的不适。 
  在梦里,被捆绑的家具们哐啷哐啷地响,塞满了意识。稍后,一只只抽屉被莫名地拉开,复又合上,亮出似是而非的底部。左小青汗涔涔地挣扎,恍惚中,它们变成了被劫持的人质,站在床前,被卡死脖子快窒息了,吐出一根根粉红色的舌头来。 
  左小青惊醒时,原媛的电话响了。 
  “小青姐,快来,我要死了。” 
  “咋了?”左小青登时坐起,跳下床,拉开窗帘,目光焊在了对过C座的顶层上。与傍晚时观察到的没两样,也不知原嫒撒什么疯?此时,另一个声音在左小青脑中说了话:哼哼,你不是和冶平平、林兰打得火热吗?怎么事到临头,偏偏来找我呀?有本事,你喊那几个闲女人上去帮你吧。犹是如此,左小青仍心有余悸,原媛的呼救很迫切,火烧眉毛似的,显见是发生了不测。她拎着手机,来不及进电梯,边跨着楼梯,边慌不择词地问。 
  “……家里进来个陌生男人,对我下流了一阵,现在举着刀,”原嫒求救说,牙齿打着架,咔吧咔吧地哆嗦不止,“小青姐,他举着刀,在切自己的腕子。” 
  左小青问:“你咋样?没被卡住脖子吧?” 
  “没!我现在躲进阳台里,插了插销。” 
  “等我!” 
  楼道里的感应灯依次亮起。左小青跑了几步,脚上的拖鞋掉了,滑进楼梯夹缝里,掉到了楼下。左小青电话遥控着,生怕原媛会有危险。但听原媛这么一说,稍稍宽下心,她又折转身子,跑进家里换鞋。对过的楼上安谧如素,灯火一片,不像有什么危险伺伏。左小青问原媛现在的处境,原嫒哽咽着,嗓子里吞了刺蒺藜一般,一时答不上来。 
  “别慌,我打110报警。” 
  “别!”原嫒终于开了腔,捏着嗓子说,“别报警!警察一来,他就会被带走的,免不了吃一顿皮鞭和手铐。小青姐,他不像坏人。” 
  左小青骂说:“妈的,私闯民宅,提刀行凶,还能是善主呀?” 
  “不!我和他也是兄弟姐妹,都是主的孩子。” 
  “狗屎!去你的上帝吧。” 
  原媛忽地换了口气,嗔怒说:“小青姐,你怎么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怎么敢质疑主的能力?说不定,这是主在考验我哪,考验我的诚信力。” 
  “那好,你和你的上帝待着吧。”左小青恼火道。 
  “……小青姐,他现在跌倒在地上,腿脚抽着,嘴里也吐起了泡沫……小青姐,他划破了自己的腕子,正滴着血呢。”原嫒惊道。 
  “没伤着你吧?” 
  “我还好!小青姐,他是不是中毒了?” 
  左小青揶揄说:“上帝他老人家在救你呢。” 
  气归气,讽刺归讽刺,左小青脚下却丝毫不敢怠慢,挂断线,给110报了案。跑出门时,她灵光一现,踢了一脚林兰的门。门应声开了,冶平平攥着牌,一脸茫然地盯着她。左小青匆忙说了几句,率先钻进了电梯间。眨眼的工夫,林兰二话不说,便带着一帮亲水小区的闲女人们,挤进了电梯里,一个个恨得牙痒痒的,暗中都攥住了拳头。 
  警察早到了,从地上提起一个浑身狼藉的小伙子,脏兮兮地塞进了警车。 
  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回来,一帮女人们仍心惊肉跳的,陪着原媛,一个劲地给她宽心劝慰。相反,原媛却破齿一笑,嘲笑她们大惊小怪、鬼哭狼嚎,全然丧失了先前忸怩作态的淑女样和贵妇劲。原嫒笑得不亦乐乎,一口一个上帝地呻吟着,似乎冥冥中真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帮衬她,渡过了这么个难关。也难怪,原媛是学体育出身的,平时就带了一股假小子的做派。风云散去,天大的事都被原嫒的不在乎给化解了,功劳献给了她的上帝。一帮人见怪不怪,逐渐嘻嘻哈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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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很快就查明了。派出所的同志说,那个小伙子是水站的送水员,是个惯犯,神经也不对劲,有癫痫病,抓了就放,放了再犯,一点办法都没有。警察等着他的羊角风发作完,打开手铐,塞进一辆吉普车里,说要送回他父母家去。左小青很诧异。一时间,她觉得那个哧哧傻笑的家伙,竟被警方当成了尊贵的客人,一次次上演捉放曹? 
  她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直未退,脊椎抽紧,戳得像根标枪一样。 
  原嫒大而化之地说,门响了,她问了几遍,来人也未吱声。她刚启开门,那家伙肩上扛着一个桶装水的罐子,说是水站派来送水的,径直奔进客厅,卸下了饮水机上的罐子。原嫒还说,水确实是她打电话叫的,可等她跑过去付钱时,那家伙却站在原地,手脚不动弹了。令原嫒惊骇的是,那家伙哧哧哧傻笑了半天后,猛地掏出裆里的生殖器,黑糊糊地搓揉着,下流了几下。原嫒转身跑进了阳台,划上了外头的插销。那家伙犹有不甘,猛地抄起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对着自己的腕子切下去。 
  后来,原嫒说,后来那家伙突然跌倒了,犯了羊角风,自投了罗网。 
  左小青始终想不明白,晚上惊险的一幕,怎么像看了半截电视剧一样,找不出线头来?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听着冶平平和林兰她们询问下流的每一处细节。原嫒情绪盎然地述说着,身上没一点沧桑斑驳的痕迹,仿佛在讲旁人的故事。 
  后半夜时,她们支起场子,玩起了斗地主。左小青心里搁着疑问,连连出错牌,手气也糟。周铁交来的水晶钢琴的赔付钱,迅速换了主人。 
  一连三天,她们口干舌燥,鏖战不止。左小青输得一塌糊涂,只能借贷记账,憋了一口气,总想着能扳回来。除此,左小青觉得再次融进了亲水小区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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