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2007年合订本 作者: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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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2007年合订本 作者:多人- 第2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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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的。老生姜了,不能走,你办事,朕放心;刮风下雨的日子,朕准你不必上朝。
  阁老出了一身汗,但赶紧得见好就收了。日头一落山,天就要暗下去;潮,早该退了。是一个冥冥之中的声音在提醒他。
  弘治十一年(1499),皇太子出阁,加授他少师兼太子太师,进华盖殿大学士。徐溥已经被推到了权力与荣誉的巅峰。这一年他的眼睛坏得厉害,基本上不能看文件了;写字的手老是哆嗦。又去跪见皇上乞准回乡。皇上叹了一口气,用他的朱砂笔极不情愿地画了一个圈。
  自由了。把泰山一样沉重的顶戴花翎放在一边,徐溥一定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用我们今天的话说,他终于平安地降落;画这个圈,用了毕生的精力,画得好累啊。
  总是在断断续续的残梦里隐现的故园江南,就在眼前了;古城宜兴郊外的溪隐村,那陌上青青的老家,一直在他灵魂的深处招摇着还乡的旗幡。从此可以悠游于竹篱茅舍,有泉石天籁伴随着桑榆晚景,那才是皇帝也过不上的神仙日子呢。
  这一天黄昏降临的时候,被别人尊为“阁老”的徐溥,以他颤巍巍的老迈之身,终于扑进了故乡的怀抱。
  在朝为官多年,徐溥没有在京城建造府第;回家了,该有个安身之所吧。平生积蓄的银子不多,阁老大人只在县城东南的a溪河畔建造了一座住宅。里人以他祖辈累世积德,将此宅定名为“世德堂”。他跨进门去的时候没有喧闹的乐队和震天的鞭炮。当地迎候的官员也被劝回去了,接风洗尘的宴席也被取消。天色微暗,阁老目力不济,基本上看不清什么东西。只觉得宅院深深,好像过于奢华了些。老人家在两个小童的搀扶下,沿着宅第转了一圈,并用双手抚摸着每一堵墙壁和每一根楹柱。他向着北方喃喃自语:“皇上,臣罪该万死,栖身之所茅庐即可,如此奢华则寝食不安矣!”
  家人说,“好歹也是个四朝的宰相,人家当个三年穷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
  “不可妄言!”阁老把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绷得紧紧的。“从今日起,老夫就是一个普通百姓。”还说了一些司马温的家训之类,下人听得半懂不懂。
  第二天清晨他起得很早。江南的秋天没有北方寒冷,湿润的空气里还带一点清香;缓缓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比走在宫殿里的青砖地上要舒坦得多。虽然视力模糊,他依稀能感受到秋天丰富的原色与万物生命的蓬勃。脚下那无拘欢快的溪流消解了太多的清规戒律;林丛中那些晃动跳跃的树叶述说着生命的欢愉;绸缎般的阳光平均地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尘世间的富贵在这里变得脆薄。一路走去,在田塍上劳作的农人们看见他纷纷一头跪下了,原来这里是他的“义田”,早在弘治二年,他的二弟复斋先生就进京和他商量置办义田,以赡宗族之事。他把自己名下的800亩良田作为“义田”,分与族里村人耕种。如遇饥荒,则开义仓赈济,凡乡里族人,遇有婚丧大事或遭受意外灾难,均有补急救济。
  庄稼成熟的香气扑面而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阁老在这里有些陶醉了。
  一日,徐阁老在家门外散步,四野悄然,不似往常,这里原是蜀山、大浦等地乡民上城必经之路,今日为何这般静寂?家人答曰:为了能够让相爷安静休息,所以把大路改道到河对面去了。阁老闻之大怒,既令恢复原路。乡民们无不为之赞叹。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早年京城的一位同僚曾经送他一幅画,是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那可是国宝级的极品。他多次戴上老花镜,细细端详这幅画,每次都会一阵阵地激动而沉浸在画的氛围之中。但今天 他想到的是,应该把它送回京城,物归原主了。所谓“原主”,是他原来的同僚李东阳,画上有李东阳的叔祖李祁的题跋。阁老命他的孙子专程携画赴京,此后一个多月,他一直耿耿于心。有一天傍晚,孙子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看了李东阳充满感激和挂念的亲笔信,他才放下一颗心。今人大约不会知道,《清明上河图》原来一直在这位退休的宜兴籍宰相手里藏着。在徐阁老博大的胸怀里,不属于他的东西,哪怕金山银山,他也不会染指。
  接下来的日子,他去了古城东门外的a溪河口,这里河水汹涌,河面宽阔,过往行人殊多不便,他出银子设置了一条能坐8人的摆渡船,这里便有了“徐氏义渡”的美称。
  义田,义渡,义学,义仓,义庄……一个帝国体制外的温情的阁老,在他生命最后的岁月里,尽情释放着他的人格魅力。他一生不喜欢钱,每日吃素,穿布衣,最后的银子都用在他的诸多义举上了。洗尽铅华的人生,生命将尽的人生,就是每天做一件好事。原来,一个读书入仕的书生,他的一生就是在自己的道德碑上添砖,一支精神的蜡烛于风雨飘摇中燃到尽头,何其不易啊。江河浩荡,谁解心怀?
  摘自《读者》2007年第17期P42
  沃尔多Olive Schreiner 刘士聪译
  沃尔多手臂抱着双膝坐在那里,帽檐耷拉下来遮着前额,看着远处金黄色的阳光,阳光将空气甚至都染上了一层熟透的玉米色,他感到幸福。
  他是个粗人,没有多少文化,只会没完没了地打桌子,垒石墙,没有什么前程,但是,他在那里坐着的时候,却觉得生活是那样的不寻常,那样的丰富多彩。
  他在阳光下搓着双手。啊,就这样生活着,年复一年地,多好啊!总像现在这样;让每一天悄然而逝,带来它自己的果实,带来它自己的美丽;让小山、夜色和星辰慢慢地两亮起来,还有壁炉的火光和煤炭!就这样生活着,安安静静地,远离人间踪迹;
  看着那缓缓飘动的白云和盈盈飞舞的昆虫;仔细观察花儿的内心,看着雌蕊和雄蕊是多么亲热地依偎在一起;看着那刺荚里小小的种子,是如何通过细微的卷曲的荚筋吸着生命的汁液,以及那小小的胚胎是如何卧在里面睡眠!
  好哇,就这样坐在一旁,不涉世事,多么好哇;然而,当伟大的人们在书中苞蕾绽放的时候,也仔细观察一下那些“花儿”时,便看见人间世界也在一页一页地以美丽的姿态展示着自己。
  啊!生活多美好;长久地活着多好啊,看着黑暗消逝,看着那一天的到来。那一天,试图亲近灵魂的灵魂不再遭排斥;那一天,人们因为心灵呼唤爱和同情而不被迫寻求孤寂。长久地活着多好啊;生活是甜蜜的,甜蜜的,甜蜜的!
  在他上胸的口袋里,往日那里有破碎的石片,现在装着他长眠的朋友的一只小舞鞋。当他弯着一只胳膊紧贴胸口时,他能感觉到它;那也让他感觉很好。他把帽檐拉下来遮住眼睛,一动不动地坐着,小鸡以为他睡觉了,便围了上来。
  有一只竟然过来啄他的靴子;但又赶紧跑了。它虽是一只很小的小黄鸡,但它知道人是危险的;甚至睡在那儿也可能醒来。
  可是,沃尔多并没有睡,他把阳光灿烂的梦中回到现实,伸出手引小家伙爬上来。但小鸡怀疑地看着他的手,然后跑了,躲在妈妈的翅下,偶尔也探出圆圆的脑袋偷看坐在那里的巨人。
  一会儿,它的几个兄弟跑着去追逐一只小白蛾,它也跟着一起追;蛾子在它们的头上扑打着翅膀飞走了,它们就失望地站在那里仰头看,然后又跑回妈妈那里。
  沃尔多虚睁着眼睛看着它们。他在想着,怕着,渴望着,那些兄弟们的活泼的小火花,真真切切地,就在那古老的院落里,就在那阳光明媚的午后,它们是什么呢?几年以后—它们又会在哪里呢?奇怪而又可爱的兄弟间的情意!
  他把手朝它们伸过去,因为他的心向着它们;可是这些小家伙没有一个肯过来,他表情严肃地看着它们,一会儿,他笑了,又开始自言自语地嘟哝起来,还是老样子。
  后来,他双臂抱膝,把头放在臂上。就这样,他在金黄色的阳光下坐着,一直在跟自己嘟哝着。
  。。。。。。
  可是小鸡们已经爬到他身上,在那里栖息了。一只站在他肩上,在他黑色的卷发上轻轻地蹭着它的小脑袋;另一只正晃晃悠悠地站在他那顶破旧的毡帽檐上。一只小黄鸡站在他的手上,正要叫;还有一只舒舒服服地卧在他那件旧外套的袖子上,已经睡着了。
  。。。。。。
  战马张鸣跃
  战争结束后,那匹马出现在村头山前。
  枣红色的,浑身的火痕弹创,昂首而立,一动不动,像一座马雕塑。
  大清早,马房的老王到山前庙里去背牛吃的碎麦秸,看见那匹马就甩了背篓瞪眼细看。老王喂了一辈子牲口,看出那是匹神勇的战马。他走近看,马还是一动不动,目视上前方,人走近就当是风吹来,看也不看一眼。老王就落泪了,他也给大军喂过战马,他知道,这马不是一般的战马,无论是来自敌军我军还是匪军,这马者是打头领阵的王马。这马勇猛刚烈忠心不二,除了背上的主人之外,它目无这世上的一切,包括狼虫虎豹和枪林弹雨。
  村人也一个接一个地来了,都被这匹马吸引了、震撼了。都不懂占马,但都有同样的一种信仰和崇敬,就像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一般。
  老王说这战马在找它的主人,马的主人不是阵亡了就是被担架抬走了,马也是从昏迷中站起来的,它找它的主人。村人一听都点头认可,不远的山里,不久之前有过一场恶战,那是连接和平年代的最后一场大战
  “这马受伤了!”
  老王刚叫出一声,马轰然倒下!
  村人合力将马抬到了马房,老王请来兽医。兽医在马身上找到五颗子弹,好在都不是要命部位,有三颗是在前腿中间的两侧,分明是站起来替主人接了这三颗子弹。老王说这种战马受伤后是不会让人看到它瘸走的样子的,有人看时它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除非晕倒,它也不会让人看到它站立这外的其他任何样子的!
  村人都说就让这马在马房吧,多喂点好吃的,不让它干活。老王说怕也长不了,战马就是战马,好战马在和平年代是难以存活的,和平年代是没人理解好战马更不会长久容留好战马的存在的!这世上不会再有真人和好马的!
  果然,战马不肯呆在庸俗牲口的群里,终日撞槽嘶鸣,不肯饮食。马房里没有马,大都是牛,再就是似马非马的驴和骡子,战马觉得在这里是一种悲哀和屈辱。
  老王极力劝慰战马,夜里蹲在槽上和战马说话,千言万语。战马是听明白了,开始吃一些东西了。老王又开始每天出去放马。战马跑出去就还是战场上奔跑的样子,到山前去,到那曾经的战场去,然后跑回来,绕着村子跑几圈,再自己回马房。
  村人都知道这马还在找主人,同时,这马在不断提醒人们:它是战马!
  不久连懂一点战马的老王也去世了,马房里换了老邓。
  老邓一直觉的村里养这匹马太亏太傻,白吃草料不干活。他说和平了,马就是干活的马,没有别的马。所以,他让村人使用这战马下地。一般来说,牛是犁地的,骡子和驴是套车驾辕给地里拉粪的。老邓让赶车的套战马驾辕。村人都说不妥,赶车的发火说老邓:“要套战马你自己套!我不干!”老好来倔劲儿了,就套。战马不明白是干什么,被老邓套在了车辕中间的方位置。老邓又在车辕两边套骡子时,战马明白过来了,悲鸣一声,扬蹄就跑。老邓又在提鞭跳上车,吆喝带鞭抽想制服战马,这哪里使得,战马一阵狂奔,老邓被甩下车来,马车被颠撞成碎片。占马重获自由,还去山前那原地昂首而立,一动不动。
  老邓腿摔断了。没人敢走近那战马了。
  直到第二天,战马还是那样站着。一动不动。
  村里人心疼了,一个接一个走近,劝说,想让马回马房。都没做到,走得太近时马就扬蹄嘶鸣发威。
  村人说这马没救了,只能让它那样等死。
  第三天清早,村人都去看战马,都觉得战马快死了。
  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
  村北下塬一声呼哨,战马激灵一下,兴奋得浑身抖颤,嘶鸣几声,飞奔而去。
  真的是,战马的主人已没了人形,少半条腿,少一只胳膊,和战马一样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拄着双拐,只有一双眼睛在放光,还有一丝战阵首领的气息。马跑到主人跟前,看清了是主人时,娇吟悲鸣,小心地走近,嗅主人的脸,嗅主人已没有胳膊的空袖筒,两眼滚泪。主人丢了双拐,单手抱住马脖子,狠狠地亲了一阵,放声大笑,接着放声大哭。马与主人一起连声长嘶不断!
  村人全哭了。
  最后,马的主人对村人说了一句:“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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