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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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下人-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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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哲同意了,就在她要起身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方子坤打来的,问她什么时候回家?思哲告诉他,可能要晚一点,她说她要买一点东西。这个电话提醒了她什么,让我在咖啡屋等一等,她拉开通向超市的玻璃门,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有了一把雨伞。我大惑不解,虽然二年的立春在春节之前,中国俗语素有“马年无春”的说法,前几天,正月初五的北京又下了第一场雨,可这并不是一个需要雨伞的季节,又是这样一个夜晚,需要伞吗?    
      她把雨伞送给了我。当我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才明白这把伞的含义,真的意味深长。    
      我喜欢她一身秋装,秋装使她看上去真的很成熟,显得练达了许多,如果有一天回到家里,主人不在时突然出现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东西,她不会再惊慌失措了。那个夜晚她不是惊慌失措,用魂飞魄散形容更准确一些。    
      她喘不上气来,声声雷鸣,道道闪电,把她还没有重新组装好的生活击得粉碎,紧紧团着身子,裹着睡衣,缩在沙发里,想看又不敢看那束白花。这是一个恐怖的信息,它怎么出现的?谁把白花放在了丈夫的骨灰盒上,那样端正地摆在了雪狼的遗像前?    
      到此,早上离家时看到的那个女人就要浮现出来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把白花跟那个女人还没有联系起来,思绪跟思绪无法连接,缺少一种手段或者通道,只是咀嚼着恐怖。过了一会儿,她知道该做什么了,不需要理由,或者必须使用这个理由,她浑身颤抖着拿起了茶几上的电话,传达到另一方的午夜惊铃,把欧阳吵醒。    
      第一声铃声响起的时候,欧阳就醒了,他相信思哲一定会给他打来电话,只是没想到这么晚。欧阳把电话机就拉到了枕头边,一次有准备的接听,所以第二声刚响起的时候,他就抓起了电话,说:“喂?思哲吗?”    
      零点十三分,她没有准备电话刚响到第二声就被接起,有点紧张,还有点感动,说:“欧阳,你快来!”    
      这不是欧阳准备的部分。没有丝毫准备的信息到达大脑时,总以为出了毛病,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听清了她的声音,尽收了她的表达,还是禁不住地问:“你说什么思哲?”    
      “快来!”    
      “到哪儿?”    
      “我家,你快,快一点!”    
      欧阳噌地就坐起身来,他准备好的是一次漫长的聊天,不知道需要走出家门,动作太猛,把电话机弄到地上,不去管它,就拉着听筒线,对思哲说:“去你家?去你家?怎么了思哲?”    
      “我害怕。”    
      长出了一口气,没有遭遇抢劫,也不是入户盗窃,更没有头上挨一闷棍送到急诊室,那种事一般都发生在过年前,刚到七月中旬,屡屡发生那种事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笑了,尽量笑出声,努力弄出一种亲切,说:“思哲,真对不起,今天这事怨我。要是不发生追尾事故,中午你就能找到你们家老雪的墓地了,再抓紧点时间,下午就能把你们家老雪搬出家,给他一个安身的地方。”    
      “快点来!”    
      “思哲,这不合适,传出去对你我都不好。再不亲老雪也是你的亲人,亲人死不必害怕,何况那是个骨灰盒呢!我跟你在电话里说说话,你吃饭了吗?瞧我这废话,你晚上吃的什么?”    
      “你他妈快点来!我要死了!”    
      她骂了一句,脱口而出,一定是受了邱茹的感染,女人骂人那样痛快,淋漓,解气,甚至还有不必细解也能感悟的亲昵。    
      她挂上了电话,把头埋在沙发里,害怕闪电,用沙发靠垫盖住自己的头,身子还在发抖。别说走进卧室,离开沙发一步她都怕把自己吓疯了。    
      雪狼的微笑是在阳光下,所以雪狼有着比阳光更灿烂的微笑。闪电穿过窗口,把一瞬的惨白射进来,就像正在撕碎他的微笑。一束凭吊的白花,一张生动的笑脸,她第一眼望过去时,感觉一切都在动,白花在抖,丈夫在笑,分明活灵活现的在客厅里复活,演绎着一种图景,所以当欧阳浑身又一次湿透地走进来(他换了一身休闲装),听见她说那神秘出现的白花,指了指雪狼的遗像和骨灰盒,他真的看见那束白花,亲临了恐怖的现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不觉得欧阳是个没用的东西,只要有人能陪她说说话,就能度过这个惊悚的夜晚。欧阳还是让她有点失望,欧阳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时候,加剧了她的心跳,把害怕推到了极致,又听见哐当一声门响,她大叫着:“鬼!有鬼进来了!”    
      欧阳吓得一头扑在她的身上。    
      他就坐倒在沙发边上,头一歪就扑在了她的怀里。她的睡衣带子没有系好,洗完澡,她一边穿着睡衣一边来到沙发,准备给邱茹打个电话时,发现了让她惊魂的一幕,她连胸罩都没有穿,欧阳的头发就蹭在她的乳房上。    
      她没有推开他,紧紧搂着他的头,还不曾意识到与欧阳的第二次亲密接触。    
      欧阳被搂得很紧,他想抬起头,真的就抬起来了,脸蹭到了充满弹性又丰满的奶,第一时间他没明白是什么,怎么回事,然后立即明白了,自己的脸正贴着思哲的乳房!    
      门又哐当地响了一下。    
      是风吹动了门,又一声。    
          
    


第二部第五章(2)

    待定的惊魂熟悉了状态以后,她和他各自竭力捕捉、判断和思考,然后都明白了是风吹动的门,就是说,是欧阳进来时过于匆忙,没有关好门。    
      “你怎么进来的?”    
      “是啊,我怎么进来的?”他反问了一句,离开她的胸前,尽力表现出触碰到她的乳房之事没有发生一样,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你的门没关。”    
      “不可能。”    
      “真的没关。”他说,“你家没有门铃,我想敲门,又怕吵醒别的人家,又心急如火,就用推门的方式想让你听见,结果就推开了,你的门。”    
      这个解释是合理的,她想松一口气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袒胸露怀的,乳房还被欧阳头发上不多的雨水蹭湿了。躺在沙发上,没有戴胸罩也没有穿内裤的她,相当于赤身裸体的思哲几乎无法解释,她生自己的气,坐起来,想转过身系上睡衣的带子。    
      没有成功。她起身的时候,欧阳的胳膊肘把她的睡衣压在沙发上,这奇妙的一转身,反而奇妙地把睡衣脱了下来,半个身子裸露出来。    
      欧阳赶紧转头,说:“对不起。”    
      她使劲地打了一个喷嚏,突如其来的喷嚏一个又一个,简直是上帝的安排,她没能在第一时间穿上睡衣,反而另一半也几乎随着身体的震动要掉下来,欧阳这回没有回避,怕她真的冻着了,帮她围好了睡衣。    
      “你着凉了?”    
      “天,我会不会早上出去的时候,就没锁门?”    
      不对。她分明记得不仅锁了,而且是钥匙锁的。    
      丈夫不喜欢开发商提供的门,雪狼装修房子的时候,不知道换了一个比开发商提供的更糟糕的门。雪狼有解释,他说:“我怕你忘事,思哲,这些日子,好长一段时间了你总心神不定,我怕你倒垃圾忘了带钥匙,再把自己关外面,所以买了这种带碰珠却锁不上的门,你得用钥匙锁门。”    
      她清楚地记得,锁好门以后,转过身来时,看见没有打伞伫立在雨中的长发女人。这一刻,又一个情景浮现,就是保安曾向她的车里张望,确定车里有没有第二个人,那么,是不是真的曾有人在保安室登记,有人来访?    
      她抓起电话。    
      “你还打给谁?”欧阳说。    
      不想回答,占线的声音,她又按了重播键。    
      欧阳站起身,没有在她旁边坐下,走到了对面的单人沙发,也没有坐。他不知道该不该坐下,有些心神不定。她的理解不是这样的,她看出、发现、捕捉到欧阳有些醋意,对她这个电话的不解,这让她或多或少有些吃惊。    
      电话还是占线。    
      欧阳看着这间客厅,雪狼装饰的房间,把雪狼纷乱的心绪和不确定的生活态度完全体现了出来。在欧阳看来,墙上挂的每一件东西都在传达着一个信息:这不是主人宁静的日子。家庭装饰也是这样的,从共性中反应个性,从个性中表现味道。    
      他知道她与雪狼的不和谐关系,可不管怎样,雪狼挂在墙上的所有饰物,不是表达一种主张,分明是一种宣泄,而且如此多余。    
      看不出女主人的存在,那么,就是一个以男主人为核心的家,甚至不肯照顾一点点女主人的心情,硬朗,夸张,霸道的一切,与她的性格,她的生活,她的情感,她的气质完全相反。    
      这不是合理的对应,是公然的挑衅。思哲一定生活在挑衅中,一束白花的出现,分明有人来过!    
      而且,那个闯入这个家的人,居然有钥匙!    
      她正在努力证明这一点。保安室的那一边一定有一个倒霉的保安在跟谁说倒霉的他,她一定要让这个值班的保安倒霉到家不可,雪狼说过,半夜里值班的保安爱打电话,情感热线,或者午夜悄悄话,听矫怩做作的女人在电话那一头吐出的甜腻挑逗的声音。    
      她错了,小区保安室的电话只能打进不能打出,或者需要密码才能播出。举着伞,她从这幢楼朝西开的人行小门走向大门口的保安室,这样的距离并不远,没走几步她就发现带着这把伞的多余。    
      风是热的,午夜的风还像几天前那样潮热,显然这场下了一天的雨还没下透。走进保安室的时候,她甚至出汗了。上午出门时的那位保安不在,夜班保安查询着来访客人的登记簿,从上午八点十五分中找到了一个来客登记,果然是到她家来的。    
      “她叫什么?”    
      “等等,”保安又翻开登记簿,拿起放在一旁的电话,先解决最开始的问题,说,“就这样吧,我明天一早通知工程部解决漏雨的问题,对不起,明天上午家里请留人。”    
      保安打电话的时候,她歪着头看上面的客人签名,字迹很草,像一朵盛开又飞舞的野花,认不出来。她拿过登记簿,离眼睛近一些,又转动了身体,离灯也近了一些,还是不能认出这个名字,连姓都看不出来。    
      “这人叫什么?”她说。    
      保安接过去,有些经验,显然看签名的字多了,说:“姓……姓叶,后面这两个字,对不起,我也看不出来。”    
      不认识一个姓叶的女人。不需要她认识,这个女人是来找丈夫的,门牌号登记得很清楚,男主人的名字也没写错,而且是有准备地探访,带来一束白色的花,祭奠雪狼,最让她震惊的是,这个女人真的有她家的钥匙!    
    


第二部第五章(3)

    午夜时分,希望有点事做的保安,闻着这个漂亮的女业主头发上散出的洗发香波的味道,开始精心地猜测这个签名到底是什么。    
      “没错!姓叶,可到底叫什么?”    
      她接过来,再看时,还真是,这些字不是写出来的,更像是画出来的,而且故意画得龙飞凤舞,不让人认出来,除了签名外,其他的字都写得很俊秀。    
      确定了真的有人来过,第一块石头落了地,想起那束白花不再恐怖了。第二块石头的作用力开始显现重力,这个人是谁?怎么才能知道她,找到她,把丈夫的骨灰盒送给她?不用来神秘的探访了,把雪狼的骨灰和雪狼充满阳光的微笑永远留给这个女人!    
      她转身要走。    
      “等等,十八号。”    
      她怔了一下,然后明白了,保安或许知道她,也知道雪狼的名字甚至外号,但保安不这么叫,没有女士、小姐或什么尊称,叫了她家的门牌“十八号”——雪狼喜欢一层和一层的小花园,还有一半因素,没准就是喜欢这个中国人越来越喜欢的“十八”数字,相当于“实发”,实实在在发大财吉祥的门牌号而确定买了这个新家的。    
      不知道又有什么新发现,她停住,站在门口转回身,看着保安。    
      “上午你把花盆和花,一共撞坏了七个,明天,不,今天上午请你到物业部去交钱。”    
      “交什么钱?”    
      “对不起,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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