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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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下人-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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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坏想法,她不能阻止。失去雪狼,她历史性地回归到作为一个女人的原位,一次行走结束了,才发现最要好的朋友在那个位置上很快乐,邱茹真的很快乐。    
      邱茹开着车,精神抖擞地说:“你这身行头不能吃东北菜,我本来想吃东北菜去的。我们去吃麦当劳吧!晚上我请你大餐,介绍给你两个朋友,全是千万以上身价的!哪个要是突然死了,都得赔他一千万的人身保险!妈的,现在我比他们的老妈老婆和税务局长还有我们保险公司老总还关心他们的健康和小命呢!我最怕听到飞机从天上掉下来的消息,那俩东西老喜欢坐飞机,还喜欢打飞机!”    
      她不懂,如果懂,打死她她也不会这样问:“什么叫打飞机?”    
      这让邱茹大吃一惊,她大吃一惊地说:“不知道?妈的你可能真的不知道,雪狼那家伙喜欢实际内容的具体,你没用手让他快乐过吗?你来例假的时候怎么办?”    
      “烦人,”她恼怒地说,“你真烦死人了!”    
      她脸甚至红了一下,接下来是心跳,瞪了邱茹一眼,觉得自己落入了陷阱。这个话题让她不舒服,却又涌动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很异样。    
      “小狐狸!”她加了一脚油,在三条车道的公路上快速超车并线,还点燃了一根烟,“还记得那个历史老师吗?我的第一任老公,他一直说你是一只小狐狸!我就硬拉着你听过他几次课,还好,你是狐狸中最傻的一只,傻的可爱。雪狼可是最精明的一匹狼,能把你这可人疼的家伙骗到手!”    
      她听的有点混乱,正是邱茹的性格,邱茹喜欢把事情弄到混乱不堪才快乐,现在她很关心一点,问:“包子,你又结婚了?”    
      “你怎么还那么傻?”    
      邱茹放慢了车速,她有话要说,于是就语重心长地说:“不傻你就不可爱了。现在时兴一脱到底,这就是你穿的这种吊带裙风行的原因,可你不能一傻到底吧?把爱情进行到底,是他妈的阳痿者的誓言!美国人算是把这事弄明白了,根据生理学、生物学、心理学、化学——可能还有他妈的哲学吧,人的爱情期有多长?人类的爱情期只有三年!三年以后只能是感情的维系期了,哪儿还有爱情?最怕的是有个孩子,那是家庭号万能胶,还他妈的经久耐用,    
      死死把没有爱情的两人粘着!我是坚决一不再结婚,二不要孩子,三不管别人,四不管自己!对了,我这瞎说什么呢?你们俩不也没要孩子吗?是雪狼不要吧?他比你聪明。也许你们俩能翻两倍,爱个六年八年的,因为能混下来的婚姻,总是一个精明一个傻冒,全世界都一样!”    
      她呆呆地听着,怔怔地看着,细细地想着,慢慢地思着。    
      什么样的女人最快乐?爱说话的女人最快乐。而且不容易衰老,没有年纪,或者忘了年纪。    
      这样的女人有弹性,把谁给的不幸能立即弹回给谁。是喷吐机——如果世界上有这么一种机器的话,把酸甜苦辣都能喷吐出去,是一种善于发泄的机器。    
      自己呢?不爱说话。不爱说话的女人是海绵,无声地吸纳所有的液体,假如也是酸甜苦辣的液体的话,没有感觉,却在停留,吸纳满了,还是无声地溢出,滴落,发不出声响,可能自己还以为惊天动地了呢。    
      “小狐狸,你不知道……”    
      她打断了她,说:“你干吗老叫我小狐狸呀?”    
      “你还以为你是老狐狸?”邱茹看了她一眼,哈哈大笑,说:“跟你这么说吧,他每次干我的时候,有时候之前有时候之后,那王八蛋老问我:你那同学现在怎么样了?我说:哪个同学?他说:那个像酥糖一样又绵又甜的小狐狸呀!这个雅号是那个老王八蛋给你起的呀!这王八蛋走遍全国了,到全国搞什么性知识展览,还成专家了!甚至弄了个女尸,号称马王堆又出土的,说国家不让报道,要不外国人会说:中国的土地里怎么老有百年不朽千年不烂生动活泼的女人呀?我们不该只有那种历史,不朽不烂的是三子,孔子老子和孙子!那展览火,让变态的男人们流着哈喇子看女人,他妈的,我能不骂人吗?”    
      她已经不再对邱茹吃惊了,有一天邱茹成了杀人犯她都不会出乎意料,假如一定出乎意料的话,百分之百的也是情理之中。    
      跟邱茹先去了交通队,开出她这辆28奥迪A6轿车,她以为邱茹应该有一部更女性化的轿车,邱茹真的不会的,她在行动中更像男人。然后去了保险公司总部,查阅了保险费到期的她的客户名单,打了三个电话催保险人把钱打到保险公司的账上。有两个客户不能打电话,邱茹说那两家伙属于买完保险就后悔的,就跟现在的人买房子一样,再打电话催钱就如同催命。    
      邱茹拉着她从北城到南城,先拐到三元东桥机场辅路上的莱太花会买了两个花篮,把第一个花篮交给了南城一个公司的老板,出来时带着一张支票。第二个花篮送得有点费劲,不是秘书挡驾,是老板真的没在,老板去哪儿了?老板去了天安门,陪河南来的老乡的爸爸去天安门广场照相,那是老板的大客户,搞好客户关系,要从爷爷做起,真的当了回孙子。    
      邱茹把车停在前门肯德基店的门前,没有吃麦当劳,她和她改吃肯德基炸鸡了。已经是下午两点钟,邱茹骂骂咧咧地要她先进去等,她要到天安门广场去找那个刚刚打开手机的老板,也正烦着呢,邱茹保不准要把一堆牢骚和客户一起发泄在天安门广场。    
      她没有准备地闯下一个祸端,因为那也是一个没有准备的人。    
          
    


第一部第四章(2)

    当她推开店门走进去的时候,一个人正端着刚买好食物的托盘急匆匆走过,她伸出的右脚不偏不倚刚好碰到了那个人的左脚,那个人的左脚无可选择地绊在了自己右脚的脚后跟上,扑通一声摔倒了。他一个跟头摔出去,把炸鸡、汉堡、薯条、可乐和甜玉米、蔬菜汤撒了一地,扔出去很远,趴在地上。    
      现在他爬起来了,谁都没想到这个人摔倒的利索爬起来更利索,不像看上去已经四十多岁的人,而且没有发火,也看不出来气急败坏的样子,他说:“还好,人不算太多,你还没让我丢人到家!”    
      “对不起。”    
      她紧张得喘不过气来,脸羞得通红,真的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就盯着她看,他有理由就这样直白无误地看着穿吊带裙楚楚动人的漂亮女人,倘若把无名火剥离出去,真的倒是赏心悦目,看得一心狂喜。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从天而降的麻烦或者飞来的事端,他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平静心绪,现在他不平静,很生气,说:“你真让我生气!这是山姆大叔为我做的午餐,你怎么如此无礼?    
      不是想破坏中美民间友谊吧?”    
      没想到需要集中一点精力,才能对这个人进行一次有礼有节的道歉,她几乎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中年男人总是把问题搞得很复杂,他们积累了太多的人生经验,表述的时候总显得可笑。    
      有一点是明显的,这个人一看就不会让她太下不来台,他似乎对突如其来的事物表现出一种饶有兴趣的态度,这方面她没有经验,不知怎样应对。    
      于是她就看着他,真的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说什么。    
      “对不起这句话我听的特别多,”他继续说,“我这人总爱制造让别人觉得对不起我的事,    
      准确地说,是这种事总在我身上发生。你是跟我说了对不起了吗?”    
      她把水汪汪的大眼睛投向他。她以为他会回避她的目光,把目光弄得不知去向才对,没有,那么她面对的就是一个让人放心的男人。她点点头。    
      “我们需要统一一下认识,”他已恢复平静了,看了一眼服务员正在紧张收拾的残局,又把脸转过来,再转向她的时候,还不经意地望了一眼窗外,他好像一直在看一个人,然后说, “你有二十岁吧?就是说,也积累了二十年听到过对不起的经验,但很可能没有更深刻的体会,因为人们都习惯或热衷于说对不起,可忘了对不起是要负责任的,就是承担后果,我说清楚了吗?”    
      “我给你买。”    
      她明白了,原来这个人就是需要补偿,这也没有什么不对。可他话如此之多,显然与自己的吊带裙有关,与漂亮女人不可避免散布的美丽有关。    
      “谢谢。”他点点头,“你到服务员的簸箕里清点一下数字,我坐在靠窗口那张桌子上等你。”    
      她终于明白,明白了无意中制造的麻烦有多不妥,而陷入麻烦该是多么的不幸。她努力地想恨这个人,至少做出一个讨厌的表情,一个也没有,甚至真的想跟这个人面对面坐了,共进迟到的午餐。    
      她买了三份套餐,外加了一些她印象中这个人买过的东西——实际上都是跟雪狼到肯德基必买的吃完以后就后悔的食物。    
      一定是踏着优雅的步伐,或者真像雪狼说的,她有一个男人的名字,更有一个让男人上火的身材,她从这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眼里明确无误地证实了这一点。    
      来到靠窗户的座位时,不是她一个人,是两个,另一个是服务员,帮她托着另一个托盘。非常明确的举动是,这个人没有接服务员端的盘子,他不容置疑地接过来她手中并没有准备递出的托盘,这显然是一个坚持观点、更善于自己做主又喜欢行动的男人。    
      “在哪儿工作?”    
      他从包装盒里取出麦香辣鸡翅汉堡,一口下去就让汉堡丢失了三分之一,正是自己显露出的乳房的面积。真不该穿这样的裙子走出家门,雪狼对她的言行差不多要求了五年,这一点也许丈夫不一定全错。    
      “我问你在哪儿工作?”    
      她看着他,对一个直感上能够放心的男人,她萌生出一种迎接挑战的欲望,说:“我一定要回答吗?”    
      “你不在外企,也不是在两个人就敢开的公司里。你是在一个不需要负什么责任的单位,没有经济指标,也没有提升压力,那你就是一个国营单位的文职人员,比如行政部门的秘书,或者不叫秘书的政府机关的办公室。你的年龄也不止二十岁,二十三到二十五之间,跟你们单位的一个同事,肯定不是领导出来办事,而且是有准备地吃一顿西式快餐,现在你还在等那个人,证据是你要了三份东西。我说对了吗?”    
      她忽然有点害怕,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危险的男人。必须有所警觉,她的神情已经没有迎接挑战或寻求刺激的欲望了,甚至不敢或者不愿意看他。    
      “看着我。”他说。    
      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情,希望邱茹快点回来,邱茹对付这样的男人,该像拳击手在擂台上击倒裁判那样轻而易举又得心应手。    
      “嗨,说你呢。”    
      她抬起头,直视着他。    
      他够不上英俊,不属于那种好看的男人,却流淌着一种只要有心就一定会让女人心动的气质。留着板寸发型,单眼皮,眼睛有些细长,鼻头有点大,按雪狼的说法,这种男人要是英雄访问功夫好生了得,雪狼是总结他的第一个合作者的体会,那个合伙人把上班才两天的女广告业务员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就给干了,那个女人把实际上陶醉的呼叫一直呼叫到惊天动地的求救,写字楼里的保安使劲敲门都没能阻止这种恶劣又撩人的声音。    
      他穿着一件红色T恤,应该是两年前流行的那种,或者至少穿了有两年。雪狼也有一件这样的T恤,但雪狼任何一件夏季的衣服都穿不到第三年,所以丈夫认识了在居委会募捐办公室所有的国家公务员,他是最优秀的捐赠者,本质上从来没有心系灾区,只是把不想穿的衣服拿出去。丈夫说不能把穿过的衣服扔了,那样不吉利,衣柜里该还有很多丈夫的时尚衣服,那件T恤她始终不肯让他捐了,她特别喜欢雪狼穿上红色T恤的样子。    
      这个人忽然就失去了兴致,好像拳击手走上擂台,一个回合下来就发现对手原来不堪一击,立即就失去了斗志,趣味全无。    
      “给我两块一毛钱零钱。”    
      “什么?”    
      他说:“找我两块一,这是三十。”    
      她看见他把三十块钱人民币放到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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