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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嫔往常不会来准备宵夜这一套，如今竟也学会了，皇上心想，自己近日政务繁忙，又因之前尤答应的事情故意冷落了荣嫔一阵，看来她有些心慌了。那这冷落，也差不多了。
于是皇上装作很有兴致的样子道，“快让朕瞧瞧，爱妃为朕准备了什么？”
金莺已经将食盒里的宵夜摆在了桌子上，皇上和荣嫔一眼看去，俱是一愣。
这是什么？两人都没见过。
只见桌子上摆着一个碟子，一个碗，碟子和碗皆十分小巧，碟子和碗口都不过巴掌大小。
荣嫔略有些尴尬，她觉得这宵夜准备的也太少了些，只得笑道，“夜间不宜多食，少食才利于养生。”
这话对了皇上的心思，皇上由衷一笑，觉得荣嫔还是真正关心自己的，和那些只知争宠的妃嫔毕竟不同。
小小的碟子里金灿灿一片平铺着，仔细看去，才看出是一粒粒玉米黏在一起，似乎是炸出来的，薄薄的，切成了六角，上面零零星星的洒了些白糖，玉米金灿灿、白糖亮晶晶、正中间还点缀着朵花，甚是好看。
只是油炸的未免油腻，皇上用筷子挟了一角，放进嘴里。他挑了挑眉，和想象中的味道一点也不同。一口咬下去先是脆，再是玉米的鲜嫩多汁，不但有玉米的甜香，更有一股浓浓的奶香，一点也不油腻。
皇上一块下肚后，又挟起一块。荣嫔暗中松了口气，看来这盘没见过的点心，对了皇上的口味。
皇上又给荣嫔挟了一个，荣嫔一入口，便发觉果真好吃。又听得皇上问道，“这点心叫什么？”
荣嫔一顿，只得据实答道，“臣妾也不知，这是臣妾小厨房里的人自己鼓捣出来的，怕是还没有名字。”荣嫔看皇上心情不错，便试探道，“不如请皇上赐个名？”
皇上沉思片刻道，“不如叫金珠玉碎。”荣嫔忙喜道，“谢皇上赐名。”看起来皇上是真喜欢这道菜，赐了这么个名字。
若是路仁嘉此时在，一点会在心中吐槽死，这菜有名字啊，它叫玉米烙啊。皇上你这金珠我还能理解，就是玉米粒呗？可是玉碎是啥？
既然没人问，皇上也就没机会说出来，玉碎指的是玉米烙上面星星点点的白砂糖。
好在路仁嘉不知道，自己的玉米烙被皇上赐了一个高（装）贵（逼）的名字。
皇上又随口问道，“这菜如何会有奶香？”荣嫔再次一顿，只得道，“妾也不知，或许是加了奶吧？要不我将厨子传上来回皇上的话？”
皇上道，“不用，朕就是随口一问。”
玉米烙有奶香，是因为所用的玉米粒是在牛奶里泡发煮熟的干玉米粒。其实玉米烙的做法最简单不过，将牛奶泡好的玉米用生粉与糯米粉拌匀，平底锅中倒油烧热后，再将油倒出待用，放入玉米粒摊平。中火煎至玉米粒粘稠连体后，再加入倒出的热油，炸至金黄熟透。
至于玉米烙一点都不油腻，是因为炸好后，路仁嘉将玉米烙取出放在干净的棉布上，吸干了多余的油。然后切开装盘，撒上白糖，中间放朵雕花，便做成了。
玉米烙简单的很，只是路仁嘉没在清朝见过类似的菜，估计皇上会觉得新鲜。
碗里的东西，更夺人眼球。是一碗汤，可是看起来却不像是汤，而像是一副画。
小小的碗里盛着一碗清汤，上面浮着两朵莲蓬，挺立着几片荷叶，下面沉着两片藕，像是一个微缩的荷塘。
很漂亮，只是……这能吃？
皇上迟疑的拿起汤匙，先尝了一口汤。唔……是鱼汤，里面有鱼汤的鲜味和藕的清香，还不错。
这菜倒是费了几分心思。一碗鱼汤，还要做出如此精巧新奇的样子来，用莲蓬荷叶来配。
只是皇上仔细一看，这莲蓬不是真的莲蓬，是纯白色的，中间嵌着绿色的青豆，只是做成莲蓬的样子罢了。皇上意识到，这莲蓬也是能吃的。挟了一个小小的莲蓬入口，满口鱼香，竟是鱼肉。
皇上又将另一个“莲蓬”放进嘴里，细细咀嚼，鱼肉鲜美，豌豆清香，最重要的是韧劲十足。皇上意犹未尽，只是两个“莲蓬”都吃完了，只好又嚼了两片藕，好在藕极鲜嫩，又脆又甜，也别有滋味。
这道汤着实费了路仁嘉不少心思，光是想造型，就想了很多天，才得了这么个点子。别看小小的一碗，里面每一片“荷叶”摆在哪里，都是精心试验过的，才摆的错落有致，颇有意境。
这汤的做法也十分繁琐，先将青鱼肉加入花雕酒腌制，然后慢慢捶打成泥，这是个体力活，也是个精细活，要捶打成泥状，筋络却不能全断，捶打成将断未断的样子，可以随便捏出形状，嚼起来还有韧劲儿。
再加入蛋清和淀粉搅拌，倒入模具中铺平，嵌入青豆，隔水蒸，“莲蓬”便做好了。
鱼骨和藕焯水后熬汤，芦笋煮熟后榨汁，取上三勺绿汁，倒入鱼汤内。用藕做底盘，用牙签固定蒸熟的鱼泥，最后用铜钱草作为“荷叶”装饰。这汤味道不比其他的汤差，但是卖相绝对胜过普通的汤很多，自己这是第一次特意向皇上展示手艺，定要让皇上印象深刻才好。
皇上又喝了两口鱼汤，看了看铜钱草，这确实是不能吃的装饰，才一脸不满足的放下筷子道，“这菜朕也赐个名，就叫采莲汤吧。”荣嫔笑着应了。又听皇上喃喃道，“莲子清如水……”
荣嫔见皇上用完了，忙示意宫女们将碗筷撤下去，端水来让皇上洗漱一番。皇上被荣嫔服侍着躺下后，仍然道，“你小厨房里的厨子，心思是巧，比给朕做饭那些人好多了，朕从来没见他们有过什么新鲜花样。只是量太少了些，你平日里每道菜也都这样两口就没了？”
荣嫔揣度着答道，“皇上万金之躯，谁敢给皇上乱吃东西呢，给您做饭的厨子都是最顶级的，您也别冤枉他们了。您若是喜欢妾小厨房里的手艺，不如偶尔陪着妾来用顿膳？”
荣嫔没敢接皇上说分量小的话，心中恼怒路仁嘉做的太少，皇上这是没有尽兴。
第二日，荣嫔就将路仁嘉叫了过去，“昨晚你做的宵夜量太少了，皇上明显没有尽兴。平日里你给我做饭可不是这么小的量，你这是故意的？”荣嫔语气不善。
路仁嘉不紧不慢的答，“回娘娘的话，我是故意的。”
荣嫔睁大眼睛瞪着路仁嘉，这小丫头不要命了？这么和自己对着干。
却又听路仁嘉继续道，“要的就是让皇上不满足、不尽兴。再好吃的东西，第一口惊艳，第二口细品，第三口享受，第四口五口可就不如之前了。若是放开了吃，总有吃腻的时候。”
“只有让皇上一直不足，才能一直惦记着娘娘这里。”
☆、第22章 女装
路仁嘉的一句话点醒了荣嫔。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一切都为皇上着想，一切都以皇上为先。只是她这个样子，恐怕不招人疼，不招人惦记。她一向瞧不上那些作态拿乔的妃嫔们，可现在一想，或许真得这样才得皇上记挂。
路仁嘉不知道自己一句话，竟让荣嫔想到了这里。
第二日晚上，康熙用膳时，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却丝毫提不起动筷子的兴致。
口蘑肥鸡、三鲜鸭子、五绺鸡丝、肉片炖白菜、黄焖羊肉、羊肉炖菠菜豆腐、驴肉炖白菜、羊肉片川小萝卜、鸭条溜海参、熏肘花小肚……
一眼望去，全都是荤菜。康熙注重养生，晚膳并不喜食肉，只是御膳房按照规矩，必须做几十道菜，肉菜的数目也是有规定的。
仅有的几道素菜，摆在这些肉菜之间，皇上看着也就没有食欲了。
皇上看着这一大桌子的菜，心中道，“华而不实，费而不惠。”尝了两口，果然和想象中一样难吃，便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日荣嫔那里的宵夜，比自己这正经的晚膳滋味还好上许多。
皇上突然有点羡慕起荣嫔来，小厨房总是随着她的心意做菜，自己身为皇上，却诸多限制，不但每日用膳要符合规矩排场，就是喜欢的菜也最多挟上三口，不能再多吃了。
“去荣嫔那儿。”皇上起身。
梁九功一愣，忙跟在皇上身后。
荣嫔还没用膳，一张脸阴沉沉的坐着，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太监对她说，皇上今日有可能会来和自己一起用膳。可是现在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也没见到皇上的影子。
荣嫔一脸怒气的将路仁嘉叫来，“你不是说皇上今日来和本宫一起用膳吗？”
路仁嘉惶恐的回道，“奴才只是说有可能，提醒娘娘您准备着，有备无患嘛。”
“都现在了，皇上还没来，定是不会来了，传膳吧。”荣嫔无精打采的道。太监宫女们闻言，鱼贯而入，到小厨房提了晚膳，一一摆上。
荣嫔看见满桌子的素菜，眉头紧皱，“怎么这么清淡？难道连肉都吃不起了？”
路仁嘉心中叫苦，娘娘喂，可是您说皇上喜欢清淡的，让我们多做素菜的。荣嫔刚拿起筷子，便有小太监跑进来，急急忙忙道，“娘娘，皇上来了。”
荣嫔一愣，忙放下筷子，让宫女们看她仪容可有差错，这时听得太监在门外喊道，“皇上到。”
皇上一进门，就看到桌子上摆满了菜，“你还没用晚膳？”他略微诧异，毕竟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了。
荣嫔道，“刚摆上还没来得及用，今日不饿，用膳便晚了一些。”
皇上一眼扫去，看桌上摆的大多是蔬食，颇合他胃口。荣嫔见皇上看了桌上的菜，心中一喜，“不知皇上可用过了？”
皇上道，“用过了，只是用的不多，朕再陪着你一起用点。”
荣嫔听闻这句话，真的是喜上眉梢，忙让宫女们添碗筷。宫女们将碗筷都布置好后，便默默退下。路仁嘉眼观鼻鼻观心的站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退下的机会，谁知跟着宫女走了没两步，走到荣嫔眼前时，荣嫔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小路子你别走，站在这里服侍我用膳吧。”
荣嫔又对皇上一笑，“这便是我小厨房里的厨子。皇上昨晚关于宵夜的问题，我便答不上来，今日留小路子在这里服侍，若是皇上再有什么想知道的，便让她来答。”
路仁嘉被荣嫔拉住，不能脱身，又听荣嫔这么讲，只能规规矩矩的站住。
皇上盯着荣嫔和路仁嘉拉在一起的手，眉头一皱。
荣嫔看到了皇上的脸色，心中一紧，忙将拉着路仁嘉的手松开。她心中知道路仁嘉是女的，于是动作上不由自主的亲密很多，如今见皇上皱眉，才发觉不妥。
妃嫔们本就有贴身太监，太监们都是阉人，近身服侍也不妨事。皇上原本没觉得什么，只是诧异荣嫔一向是个不喜太监服侍的，贴身太监做的也都不是贴身的事情，如今竟然对一个做饭的太监这么亲近。
可见到荣嫔这么慌乱的将手松开，反倒像是心虚一般。皇上看向路仁嘉，路仁嘉作为太监不能直视主子，略低着头，她身量本就不高，这样一来皇上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见后脑勺和还有下面一段脖颈。
皇上看着她露出来的一小段脖颈，皮肤很白，弯成好看的弧度，莫名的觉得很熟悉。
皇上声音一冷，“抬起头来。”
路仁嘉心中一紧，不知道皇上看出了什么，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只是依旧垂着眼睛，不能直视圣颜。
皇上看到路仁嘉的脸，倒是不再有熟悉之感。皇上可以确定自己没见过眼前这张脸，肤白唇红，脸上的线条十分阴柔，乍一看竟觉得是个女人，只有两道粗黑的眉毛添了两分英气。只是仔细一看，眉毛竟然是用炭条描出来的。
太监被阉后，不仅不再长胡子，浑身上下的毛发都会变稀，太监们爱用假发编辫子，用炭条描眉毛也是常事。
倒真是太监里数一数二的好相貌。
皇上看向荣嫔，见她眼里竟有掩饰不住的慌乱，再看那个小太监，眼帘低垂，但是睫毛不住的颤抖。看来两人都心虚的很呢。皇上冷冽的眼神扫过荣嫔和路仁嘉，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荣嫔和康熙相处这么多年，对他还是很了解的，知道皇上已经怀疑了，恐怕还是在怀疑自己和小路子之间不清白。这种怀疑自己可承担不起。
荣嫔如今也没有办法，只得向皇上道，“皇上别误会，小路子其实是我的宫女，因为擅厨艺，才每日在小厨房里为我准备饭菜，为了行动方便，才改做太监装束的。”
皇上一愣，没想到竟会是这样。路仁嘉也傻了，自己辛辛苦苦装了那么久的太监，被荣嫔这一句话就戳穿了，还是在最大的BOSS面前。
荣嫔见皇上直愣愣的盯着路仁嘉，眼中还是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