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戎底定(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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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戎底定(第二部)-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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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没说为什么吗?”潘美追问。

  “探卒带回崔彦进将军的消息,说耶律贤感到身体不适,无心再战。”

  潘美沉思了片刻,对小校说了句:“明白了。”返身回到行宫,禀奏赵光义:“陛下,几位大人的战书用不着写了。”

  “为什么?”

  潘美一脸兴奋之色说道:“崔彦进派人来报,说耶律贤染病在身,耶律休哥护着他溜回北边去了,眼下崔将军已经把军队推到了莫州以北。真是天赐良机呀,这下子我等可以一鼓作气,杀他个人仰马翻了!”

  “好!”赵光义一拍案子站起来,走到几个大臣面前。“潘将军此言不差,朕要抓住这个天赐良机,一路杀进幽州城!”

  “陛下,战书真的不再写了?”李昉问道。

  赵光义高兴得眉飞色舞,说道:“李爱卿以为还用写吗?”

  李昉朝赵光义深揖奏道:“陛下,臣以为不惟战书无须再写,战马也无须再进!”

  赵光义听罢敛住笑容,问李昉道:“爱卿想让朕放弃这个反攻的好机会?”

  “臣正是这个意思!”李昉也不隐讳,直言说道:“陛下出征之前,臣就有些忧心忡忡,奈何齐王执意言战,又投合陛下切切复仇之心,故而臣不敢多言。如今契丹既已退出我朝边境,所略之土不战而收,达到了陛下这几日冲风沐雨的目的。为战者当战则战,当止则止,才是上策。倘若急功近利,臣恐后患无穷。且潘将军和崔将军以为耶律贤北归乃天赐良机,臣以为事情未必如此简单。耶律贤攻我疆土是有备而来,其于撤退,岂能不做充分的准备?我军若是鼓行而前,很可能会误中契丹人的圈套。臣虽是一介腐儒不晓兵事,然就大势而论,当年我军攻打河东,陛下不是布下荆嗣和宋偓两支硬军,把契丹人挫得大败吗?将心比心,谁能保证契丹这次不布下几支硬军呢?倘若陛下再冒锋镝,万一有所闪失,大宋若何?万民若何?故臣以为还是息兵回京为上策。”

  “耶律休哥智勇双全倒也不假。可朕如果就此罢兵,契丹人岂不更以我为软弱?”赵光义认为李昉的话不无道理,但又不甘心。“按李爱卿的议论,只要耶律休哥在世,燕云十六州就不再收复了?”

  “岂止是燕云十六州必须收复,臣为陛下设计的一套方案,要比燕云十六州大得多。”李昉侃侃而言,看样子他对契丹问题的考虑非止一日了。“燕云十六州只是五代后晋时失陷 
 
 
的一小片领土,陛下可记得大唐盛世时中夏区域有多大?如今契丹的南境,都曾在唐朝版舆之内,只因安禄山之乱,契丹人又刚好崛起南侵,当时藩镇独立,朝廷自顾不暇,才导致大片领土沦于敌国。以陛下这样的圣文英武之君,岂止以收复燕云为知足?故而臣以为陛下应该再蓄其势,与渤海国联合。渤海的扶余城被契丹强占,建为东丹府,渤海人为此耿耿于怀,日夜思报其仇。陛下不妨许以厚赂,答应共灭契丹后将东丹府还给渤海,有这样的许诺,高丽人也必然奋勇作战,高丽一参战,契丹势必把兵力集中在东边,我军则可以由南向北,一鼓推到长城一线,恢复唐朝旧疆,这份功业,岂不比收复燕云更能焜耀万载?”

  李昉描绘的这张蓝图的确把赵光义打动了,他沉思了一会儿,又问张齐贤:

  “你看呢?”

  张齐贤立即回答:“臣以为李参政所言甚有道理。方今海内一家,朝野无事,陛下尚虑者,只有河东新复、燕云未收两件事。以臣所知,只要假以时日,这两件事的确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收复燕云,非今日之急。臣在忻州任知州的时候,曾抓到过几个契丹小吏,照他们的说法,当时契丹的确是想尽其力援救刘继元,粮草全由山后转运,然而最终粮草不继,以致契丹援兵不得不退回云州。可见作战除了勇猛之外,还有一个总体实力是否充足的问题。目前河东初平,人心还不稳定,以臣冒失的估计,如果没有杨业的杨家将为国守边,心无二志,契丹未必不想再取河东。臣拙见以为当今急务有二,一是谨选沿边将校,深沟高垒,养精蓄锐,以逸待劳,不生事端,这样的话,边域就会宁静,边域宁静,辇运就会减少,辇运少了,河北、河东之民就能休养生息,河北、河东之民休养生息,于契丹的威胁就骤然加大。到了这一步,一旦契丹有内乱发生,我等则可一鼓作气,直捣敌人巢穴。二是严饬郡县,不得扰民,力争两三年,让陛下德泽普被。内治既成,则远人向化,何愁他们不远千里而来?臣请陛下细思之!”

  “你还是老调子啊!”赵光义想起太平兴国二年百官大宴时张齐贤那番议论,不知是嫌他的话没有新意,还是赞扬他极有见地。说罢又瞅瞅吕蒙正。吕蒙正拱手禀道:

  “臣以为李参政和张大人所说皆是苦口良言,臣祈盼陛下金口玉言!”

  “好哇,看来你们是英雄所见略同,朕和潘将军倒成了你们要打的靶子!”赵光义来了个脑筋急转弯,嬉笑间接受了李昉等人的劝谏。

  “陛下至圣至明!”

  “陛下万万岁!”

  “别来这一套了,朕欣慰的不是你们敢于顶撞朕,而是庆幸得人。李参政是朕一手提拔的辅臣,不负朕望!吕蒙正和张齐贤是朕钦点的首科高第进士,未来的股肱之材!朕真恨这样的人才还太少啊!”赵光义说罢,又转向潘美:“潘将军,服输吗?看来你的枪不如他们的舌头厉害呀!”

  潘美揖道:“臣记得赵普说过: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臣一介武夫,陛下指到哪里臣就打到哪里,陛下如今不让打,臣就养精蓄锐。不过陛下说人才少,臣却不以为然,有些人才散在州县里,陛下还没发现就是了。”

  “听潘将军这话,你要当个伯乐,为朕再选几匹千里马?”

  “臣算什么伯乐,也找不出那么多千里马,不过臣倒有意给陛下举荐一个小字辈。”

  “哪个?”

  “臣属下的成安县令寇准。”

  “寇准?朕还没听过这个名字。”

  吕蒙正和张齐贤齐声答道:“此人是我等同榜的探花郎。”

  他二人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寇准与他们是同榜进士,且是这一榜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年龄最小何以就称为“探花郎”呢?这还是个颇有来历的典故呢。原来唐朝的科举会试、殿试每年春季在长安举行,最后放榜在三月,当时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同一榜的新进士先是到郊区大雁塔题写自己的籍贯姓名,以为荣耀,这叫做“雁塔题名”。其后还要举行一次自发的庆贺宴会。大雁塔旁有座园子叫做杏园,同榜进士里年纪最小的两个人负责到杏园里四处寻觅,看何处杏花开得最盛,就把宴会安排在那里举行,因为这两个人是去“探花”的,久而久之,人们便称同榜中最年轻的进士为探花郎了,并不论他们考中的是第几甲第几名。到了五代,进士考试既已不在长安,也不再派人探什么花,无所谓探花郎,然而此风却在士子当中留传下来,所以吕蒙正和张齐贤仍称寇准为同榜的探花郎。

  “此人现在何处?”赵光义好奇地问一句。在他印象里,潘美大半辈子总共举荐过两个人,一个是柴荣当政时举荐了赵普,成了宰相,如今又推荐了个寇准,弄不好又是日后的宰相,也未可知。

  “回陛下,此人还在成安县。如果陛下想见他,臣这就差人去宣他。”潘美把寇准做县令时尽心尽职、善动脑筋以及一切秉公的态度给赵光义讲述了一番。虽然笨嘴拙舌并不生动,但会说不如会听,赵光义已感受到此人的不凡。

  “为朕宣来!”

  “遵旨!”

  赵光义在大名府只待了两天,便又回到汴京。屁股还没坐稳,上回说到的三件事却都有了新进展,且容慢慢道来。

 
 
 
  先说侯莫陈利用。那天被赵德芳往死里砸了一下,因为隔着个铁梁纱帽,所以没被砸死,只把左后脑勺敲起了鹅蛋般大一个疙瘩。当时他已不省人事,被两个士卒架起来时,又恢复了知觉,他的第一反应是那只铜盆还在不在,见到铜盆,他吩咐卫卒收好,一摇三晃回到家里。养了两天,无大碍了,便又到赵德芳府上来转,离得还好远,便见德芳府门前悬着两只黑沿儿白灯笼,上面写着硕大的“奠”字,灯笼旁还挂着两朵白纱扎成的花。他有点傻眼,但马上意识到赵德芳又死了!赵德芳既然已死,自己再去岂不是找死,所以拨转马头回去了。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赵光义便回到了汴京。这一回侯莫陈利用不敢耽搁,当天晚上便带着那只铜盆入宫了。

  侯莫陈利用的密奏自然免不了添油加醋,把赵德芳说得恶如煞神,但有一点他基本上是如实说的:

  “陛下请看,遗诏就是在这只盆里烧的。臣进赵德芳府时,那东西还在冒着烟。”

  “那他为什么还要自尽?”赵光义心底踏实之后,怒气又撒到了侯莫陈利用身上。

  “陛下有所不知,赵德芳焚烧此物时仰天大哭,一边哭一边骂陛下不得好……”一个“死”字没出口,侯莫陈利用立即咽住,瞥了赵光义一眼。“他誓死不愿将此物交给陛下,所以才用焚烧和陛下抗争。臣本来想走,不想赵德芳把对陛下的仇恨撒在臣身上,趁臣没留神,抡起盆来把臣砸倒在地,臣被卫士们抬回家昏迷了两天,今天才醒过来!”说着将那只铜盆递到赵光义面前,还为赵光义指示盆中的灰垢。

  又是一条性命!赵光义心中悲叹了一声。看着侯莫陈利用,不由怒吼道:

  “朕不是嘱咐你不准动德芳一根毫毛吗?你竟敢如此大胆!”

  “陛下陛下陛下!”侯莫陈利用一头栽跪在地。“天地神明五方大帝都可以照临,臣若是动过德芳一根毫毛,死了喂狗狗都不吃!臣为陛下效命小心谨慎,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臣差一点儿被赵德芳打死,这可是实情啊!”说着把帽子摘下来,用手指着头上的疙瘩,膝行而前。“陛下请看!”

  “滚下去!”赵光义厉声喝道。

  侯莫陈利用到底是江湖出身,有的是真功夫。听到赵光义一声断喝,竟又膝行退回了原处。

  赵光义一手支撑着前额,闭上双眼,口中喃喃:

  “又是一条性命,又是一条性命!朕有罪啊!朕怎么面对太后啊!”

  “陛下,陛下万万不可这么想!”侯莫陈利用往前膝行了两步。“从血缘上说,武功郡王兄弟是陛下的亲族,可这两个人把陛下当做大仇人,他们要害陛下,陛下还认为他们可怜吗?”

  “你懂什么?”赵光义恨恨地瞪着侯莫陈利用。“你还懂得血缘?”

  听着赵光义这阴森冰冷的声调,侯莫陈利用心里开始打鼓了,他真怕赵光义灭了德昭和德芳,连他也一勺烩了。“陛下!”

  “你滚吧,朕要歇息一会儿。”

  这句话总算把侯莫陈利用的魂儿又招了回来:如果赵光义想要他的命,他今天就出不了这个殿门;既然让他滚,就说明赵德芳的死合了他的心思,只不过两年之内把赵匡胤的两个儿子都灭了,他心里一时承受不了,过一阵子就会忘在脑后了。至于自己嘛,是他娘的大功臣,怕什么!

  “阎承翰!”

  候在殿外的阎承翰跑进来:“陛下,微臣在!”

  “给阁门传旨:废朝五日,为德芳志哀!”赵光义有气无力地吩咐道。“朕心里真苦啊,你知道吗,德芳又自尽了!”

  “这种事又不是陛下愿意的,这两个孩子怎么都这么倔呀!陛下千万别伤了龙体,微臣扶您回宫歇着吧!”阎承翰款言安慰道。

  “碰见这样的事,朕还能睡得着吗?”赵光义勉强站起身,一步重似一步地回到庆云殿。阎承翰帮他脱了靴,喊来宫婢为赵光义整好床褥,一看这架势,也不用再问宣不宣侍寝,躬身退出门外,不敢离开殿门一步。

  赵光义的头脑一阵清醒一阵恍惚,即使是清醒的时候,也是满满的愧疚。从心底说,他确实没有想伤害德芳的打算,他一再叮嘱侯莫陈利用不准动德芳一根毫毛,就是怕再发生德昭那样的不幸,只要德芳把那件东西交出来或者毁掉不再散播,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可这个傻孩子,为什么非要保留着一个对他什么用也没有的东西不愿交出来呢?烧掉也就罢了,明明烧了,为什么还要自尽呢?从情理上分析,侯莫陈利用这一回没有说假话,赵德昭临死之前一定把想说的都对德芳说了,两兄弟对自己充满仇恨,大概无须怀疑,所以才导致了这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皇族悲剧,可这悲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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